“冯家女被关在家里整整一个月,赶着上元灯节从家里偷跑出去,好容易见到了魏先生,孤男寡女又是花前月下,那魏先生大约是恼了冯家那一顿毒打,竟与冯家小姐暗通款曲。”
“不!魏先生并非那等心术不正之人!”
冯太后听到穆衡将魏先生形容成趁人之危的小人,终于不再淡定,脸上也多了几分的怒意。
穆衡淡淡一笑,哦了一声后,问道:“那太后说,魏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冯太后没有说话。
那年的上元灯节,她好容易摆脱了家里的看管,偷偷跑去找魏先生,想要与他私奔。
魏先生是个正人君子,怎么肯答应,将年轻的冯氏拒之门外。
冯氏在门口拍了半天的门,一直等到半夜,魏先生心生不忍开了门。
此时天上飘了雪,正是最冷的时候。
冯氏冻得嘴唇发紫,魏先生要送她回去,冯氏横了心直接扑进了魏先生的怀里。
第二日,魏先生跟冯氏一起回了冯家。
得知女儿被破了身子,冯夫人差点被气死过去。
冯氏已入了秀女的名单,却与人私通,此事传出去便是祸连全族的死罪。
冯夫人为了将此事掩盖下来,假意同意了冯氏嫁给魏先生这桩事,让冯氏在家里安心备嫁,在此期间不得再见魏先生。
冯氏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
可没过两日,正给自己绣嫁衣的冯氏听说魏先生在花楼里喝酒与人起了冲突,竟然失足从楼上摔了下来,当场没了性命。
冯氏几乎昏死过去,醒来之后寻死腻活了一番,可到底被冯夫人给劝了下来。
冯夫人又开始劝女儿继续选秀,冯氏不敢,她已经非处子之身,若是被选中,与丈夫同房时岂非要露馅儿?
冯夫人却安慰女儿说不必忧心,只要她肯答应,此事就有转机。
又过了半月,冯家老夫人做寿,大摆筵席,请了半个京城的豪门贵族上门,甚至连几位适婚的皇子也一并请了来。
酒宴过半之时,冯氏被母亲借口不胜酒力扶着下去休息,母女二人转到厢房时,冯夫人推开门的瞬间,冯氏便看到二皇子正跟自己的一个婢女衣衫不整躺在床上。
还未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冯氏被冯夫人弄乱了衣裳头发,然后往床上一推。
冯氏的婢女则赶紧从床上起来,整理好了衣裳头发后从房内离开。
等到二皇子酒醒过来时,见到衣衫不整的冯家小姐和床单之上的落红,只当是自己酒后误事,玷污了冯家小姐。
此事虽不光彩,可冯家女本就是给众皇子们选中的秀女,如今也不过是提早定了位份。原本以冯家的家世,最多只能成为皇子们的侍妾或者良娣。
但因为发生了这种事,皇帝为了补偿冯家,直接钦点冯家女为二皇子侧妃。
此事若是只到这里,也勉强算得上是风平浪静了。
可惜冯氏刚嫁给了二皇子没过半月,就诊断出了喜脉。
所有人都以为是那日二皇子在冯家时落下的种,只有冯氏和冯夫人心中知道,这孩子不是二皇子,而是那个魏先生的。
冯氏心里头又慌又乱,冯夫人倒是当机立断说要打掉,可冯氏舍不得。
当真天助冯氏,当初代替冯氏瞒天过海的那个女婢也有了身孕。
冯夫人便决定让这个女婢和女儿一起将孩子生出来,到时候趁乱将真假皇嗣换过来。
十月之后,为了让女婢和女儿生产的日子相同,冯夫人让大夫开了催产的汤药,那边冯氏一发动,这边就直接给女婢灌下汤药。
一切都顺利进行,冯氏和女婢都产下了一名男婴,冯夫人借着探望女儿的借口,将孩子喂了昏睡的汤药,给换了出来。
冯氏不舍自己的孩子,只求了母亲万万不要害了他的性命,还将自己贴身带的一枚玉佩塞入了孩子的襁褓之中,只希望孩子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冯夫人虽然心狠,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外孙,没舍得杀了。只将孩子配了乳母和一些银两远远地送了出去。
至于产下二皇子子嗣的女婢,生产的时候血崩,直接没了性命。
知道此事的人也基本都被冯夫人送去见了阎王。
那个婢女产下的孩子不是冯氏亲生子,冯氏自然也不上心。
还没到一岁便夭折了。
至此,当年冯氏的事情算是全然被埋入了地下。
若非冯太后得势之后惦记自己当年的那个孩子,穆衡也难察觉到此事。
冯太后让人去找了找,得知那孩子如今过的衣食富足,膝下也早已有儿有女。
冯太后心里得到了平静的同时,也给穆衡递了一个绝对有利的把柄。
这枚当年被塞入襁褓之中的玉佩重新回到了冯太后的手中,不必将话说全,冯太后也知道,穆衡已经查明了当年的真相。
这枚玉佩,既是交换,也是威胁。
冯太后长叹一声,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你想娶谁家女?”
穆衡满意地笑了:“沈国公之妹,沈如娇。”
第92章 平议
安庆长公主在慈宁殿里闹了一通, 既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没能改变得了沈如娇即将嫁入皇家成为太子妃的事实。
冯太后和自己的女儿闹得不欢而散,儿子这些年也对他愈发的疏远。冯家被抄, 侄女自缢,而一出生就被送走的长子早已与她没了任何关系。
冯太后突然体会到什么叫做孤家寡人。
长公主一走,她连身边的安然姑姑都不想见, 一个人在佛堂里坐了一整天。
穆衡得了懿旨后,从容地去上朝面见百官,顺便将此事宣布出去。
得知太子竟然要娶一个已成婚的妇人做太子妃,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反对之声更是一浪接着一浪。
无论是一直支持太子的这方势力还是进来倒戈过来的朝臣, 都无法接受这桩婚事。
太子一党的人更是苦口婆心地劝说, 穆衡沉着脸听着, 却不置一词。
这些人,有担心太子名声以及皇家荣誉受损的, 亦有那想要让自己的女儿坐上太子之位,好平步青云的。
众臣们挨个将劝穆衡收回成命的车轱辘话说了一遍, 见穆衡不为所动,甚至全然没放在心上。
户部尚书忍不住看着一直未曾开口的顾丞相道:“相爷为何一言不发?难不成相爷也赞同这门婚事?!”
顾丞相点点头道:“既是太后的懿旨,想必太后已经考察过沈家大小姐的品貌脾性, 堪当太子妃一位。各位让太子收回成命,岂非是要让太子悖逆长辈?”
户部尚书梗了一下,心道, 之前太后要让冯氏以皇后之尊下葬的时候,太子怎么不顺应而为?不但驳了太后的旨意,还让人将冯氏改为废妃,直接赶出了皇陵。
但这个话他只能在心中念叨, 不敢当着穆衡的面讲出来。
“太后年事已高,难免有糊涂的时候。可太子总不能跟着太后她老人家一起糊涂吧?再说了,不是还有陛下?只要太子求陛下赐下圣旨,这桩荒唐至极的婚事,自然就能解除!”
另一个鲁姓官员也站了出来:“老尚书说的不错,即便没有婚配过,那沈氏并非什么贤良淑德辈,此前在洛家不是还动手鞭打了杨义?而且听闻她不敬家中长辈,不但没有孝敬亲生祖母,还将人送去了庵堂受苦。这等恶妇岂能让其成为太子妃?那可是将来的一国之母!”
此人与杨义交情匪浅,自然也是记恨沈如娇此前让杨义没脸的事情。
穆衡听到鲁大人对沈如娇如此诋毁,脸色骤然一沉:“鲁寺卿!太后懿旨早就到了沈家,你要记住此刻沈氏已经是太子妃了。”
他从台阶上缓缓下来,周身的威压叫几个原本还想出言反驳的大臣纷纷生出畏惧之情。
“沈氏在洛家鞭打杨义,乃是杨义出言不逊在先,又与沈氏赌约在后,沈氏不过是依约行事,又如何能称得上是跋扈?至于不敬家中长辈?敢问鲁寺卿可有证据?若鲁寺卿真能拿出沈氏不敬长辈的证据,我此刻便去向父皇请旨。可若是拿不出来,那你便是妄议太子妃,依律当杖责二十。”
鲁大人还有些不忿,加上他认定了沈如娇就是个恶毒妇人,将亲祖母关进庵堂不说,亲二叔一家也被她送去庄子里当苦力。
鲁大人梗着脖子想要冲当一回忠臣:“太子殿下莫非也是被沈氏的美貌迷惑?她将亲祖母送去庵堂的事情又不曾遮掩,太子叫人去查,看看下官所言是否属实!”
穆衡冷笑了一声,脸上的长须让人看不清其面色,但他眼中所泛出的寒意也足以叫众人知晓,他此刻的不悦。
“鲁寺卿既然如此笃定,不知是否知道,所谓的沈氏祖母早已经被沈家一封休书逐出沈家,不过是沈氏念起可怜,才将其安置在庵堂之中。至于二叔一家,更是因犯了大过,被沈氏一族的族长逐出族谱,如今也算不得沈家人。若非沈氏给他们一家一处安身之所,恐怕这一家人早已饿死街头。”
鲁寺卿只听闻其一,却不知这里面竟然还有其二其三。
被穆衡这么一质问,顿时起了一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