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魏尧也不顾左肖那一脸难以置信,扭头就准备走了。
手腕一紧,左肖拉住他,左肖也不知道此事该怎么说话,喉咙犹如梗了一块桃核,上不去下不来,只得找了一个很烂的理由:“还没喝上宋易的喜酒,就……就这么走了?”
魏尧看着他,平复心中的火热,沉浸而平缓的和左肖说:“今日宋易大喜,我就不去了免得扫兴,你去时替我道一声喜。”说罢,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扳开左肖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左肖愣愣地站在那许久,光影斑驳的照在他身上,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遮住眼里的晦暗不明。
风徐徐从身后吹过,左肖闻见那带着甜味的馨香,他才猛然发觉身后不知何时有人站在那,而他一点都没察觉。
那个人伸出手搭住他宽厚的肩时,反手扭住转身。
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穿着鹅黄色襦裙,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小丸子,明眸皓齿,逆着光,脸上带着最明媚的笑容,当然,在左肖将手扭过去的时候笑容就转变为痛苦了,左娉温声细语的提醒自家老哥:“哥,你弄疼我了!”
左肖赶忙放开手,揉着被自己扭红的地方:“对不起,对不起,哥没注意是你。”
左娉看着他温柔细心的为自己揉手,笑嘻嘻的说:“没想到我也有吓到哥哥的一天,”头从左肖的身侧探出去,左右一看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眼里的星光一点点暗淡下来,“哥,魏尧哥哥呢?”
左肖将妹妹拉到自己身前,懒散无意的说:“他说有点事,先走了。”
左娉看着他,眼里盛满了不信任:“可魏尧哥哥说好和我一起来祝福苑姐姐的,他不是会食言的人。”说着就要摆脱左肖牵制住她的手,可左肖始终是个男子,力气总要比她一个小女孩大些。
他用力的按住挣扎的左娉,面上一片严肃:“娉儿,你听哥说,不管你多喜欢魏尧,从现在开始,你要离他远一点,听见没有?”
左娉不解:“为什么呀?魏尧哥哥那么好!”
左肖:“你不要管为什么,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断了和他的那些缠缠绵绵的感情!”
“我不!我答应过魏尧哥哥会做他的妻的,我不能食言。”左娉终究只是一个小孩子,只觉得既然承诺了人家,就一定要做到。
被左肖逼急了,张嘴便咬在他手掌的虎口处,疼得左肖‘嘶’的一声,反射般的放开了她。
还未等出言教训这个不知危险的小丫头,只听尚书府门前的小童一敲锣鼓,发出‘铛’的刺耳声,小童尖锐的喊道:“汝阳公主到,闲人回避!”
————————————
道路的尽头,十六个壮士抬着镶着金丝挂边,四角各挂一个清铃,随着步撵的晃动发出一声声清脆动人的响音,淡黄色长纱轻轻笼罩着坐在里面的人,朦朦胧胧,看不清面容保持一种神秘之感。
听到那一声清铃之音,原本还在街道中打闹的人都退居一旁,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齐声喊道:“草民参见公主殿下!”
谁都知道,这金雀步撵是皇帝怕汝阳公主外出时累着特意赐下的,即使是为娘的太子妃都没有这待遇。
步撵在尚书府徐徐停下,琐灵绕开众多红木杆上前将帘子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绿绸鞋,上锈淡金色的银花,一小朵一小朵的分布在鞋子的两侧。
当整个人都走出来,琐灵内心微微抽搐了一下,公主今天是特意选一身绿来给李三小姐看吧,从头到尾包括发叉都是绿的,除了那一双太子妃选的耳坠。
新娘刚好和新郎拜了父母,拜了天地,夫妻对拜,现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婚房,等着夫君来掀自己的盖头。
想要见见涂了大红胭脂的李苑的愿望落了空,楚仟泠眼里都带了些遗憾。
尚书府中的一干人都提着衣服摆快速的走到门前,纷纷跪拜:“微臣/臣妇参加公主殿下!”
楚仟泠静静的看着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的宋易跪在脚边,对自己俯首称臣,他……还是忘了小时的誓言,屈服于皇爷爷的旨意娶了其他的女人,而那个女人还是她一直以来的死对头,细细想来,他终究是个懦夫!
“宋尚书身体不好,不必如此多礼,都起来吧!”
“谢殿下。”
楚仟泠不再过多理会,径直走进摆着酒席的婚宴场,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对站在一旁的琐灵使了一个眼色,琐灵会意,指挥抬着礼品的小厮走进来,一边宣读礼品的种类:“为恭贺尚书府大喜,太子和太子妃准备了三百金丝蜀锦,玉如意一对,玉质飞鹤屏风一扇作为贺礼。”
蜀锦?太子出手也是阔绰,整个楚国最好的布料就属蜀锦,还一年得不到多少,今日一赏赐就三百匹,足见这礼之厚重。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明面上是恭贺大喜,实则也是为了还多年之前晋国公的那一次救命之恩罢了。
尚书一家再次跪下:“谢太子、太子妃赏赐。”
端起手边的茶盏,启唇少许抿了一口,是常山绿茶。入口微涩,入喉却甘甜,但却不是楚仟泠喜欢的,喝了一口将茶盏放回原位,对一屋子干站着的人说:“都坐吧,本宫也只是奉命来看看,既然一切进行得顺利,李三小姐和宋侍郎和和美美的,本宫也就放心了。”
尚书躬着腰站在她的身边,一脸祥和的笑容:“是是是,小儿的婚事也劳烦太子殿下操心了,还劳烦殿下亲自过来跑一趟。”
转着手腕上戴着的上好没有一丝杂质的玉镯,丹唇向外延伸勾勒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也不算劳烦,毕竟本宫还要回东宫向母亲回禀一声今日婚事顺利。”
“这……”尚书一时间被堵得哑口无言。
公主这不就说明了她只是奉命而来,让宋尚书脸上火辣辣的疼,就像被人活生生的在脸上扇了两巴掌一样。
见得宋尚书脸色愈发不好,楚仟泠拍拍肩上看不见的灰,起身说:“行了,既然一切好好的本宫也就该回了,让母亲等久了也不好。”路过肥头大耳,身材圆润的宋尚书身边时唇角上钩,看着很是高兴笑意却未达眼底,“宋尚书,既然儿子大婚,就该多笑笑。”
宋尚书颤颤巍巍的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是,是。”
临出尚书府大门,宋易提着衣摆大步朝着那个决绝离开的身影跑去:“姣姣!”
楚仟泠抬起的脚顿住,踩在门槛上,背对着宋易说:“宋侍郎,本宫与你是君臣,称呼这般亲密不合礼,再者你已成婚,这般称呼便更加不合适。你以后,还是遵礼唤本宫一声殿下。”说罢,楚仟泠不再多做停留,不带一丝留恋的离开了尚书府。
她知道宋易追出来了,但也没追多久便被宋尚书拉回去了。他们之间那一点点美好也就在此如风一般吹过,恍若相隔尘世,一去不停留。
那个唤她‘姣姣’的男人终究不是这个叫宋易的人。
————————————
琐灵随行在步撵旁,侧目看了一眼坐在帐中人,一句话不敢多说。
她是知道的,宋易宋侍郎和公主也算是青梅竹马的一对璧人,可惜造化弄人,宋侍郎还是在皇上的旨意下娶了其他的佳人。
楚仟泠一路沉默,直到隐隐约约看到东宫门前镇压邪祟的两只石做金猊兽,她才渐渐从神游中回过神来。
琐灵在步撵旁叫了一声:“殿下,到东宫了。”
眼睑合上又睁开,楚仟泠深呼吸一口,调整到最完美的状态掀开车帘走了出去,扶着琐灵伸来的手,一步一阶的走下去。
一抬头便看到了与太子相挽着站在门前的太子妃,楚仟泠眼眶湿润了一瞬,笑着叫了一声:“爹爹,娘亲!我回来了。”
太子妃见她并无异样,心里紧绷着的一根弦总算松了,眼里都是欣慰。
第6章 (已修)
半夜,万家灯火渐渐熄了,冷清无人的空巷只有风才愿意不疾不徐的穿过,白日里赶集之后留下的菜叶被轻轻的卷起滚动了一圈,被一只穿着破草鞋的脚踩住。
身后是密集的脚步声,哗啦一声踩在水坑中,溅起一寸高的水渍。
穿着破草鞋的男孩子拉着身后满身泥泞的女孩子一路向前,/头也不回的奔跑。
“站住!!!”
雄厚的吼声回荡在这不长不短的巷子了,原本寂静的区域被打扰,不少人家点起油盏走出来,透过门板向外大喊:“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大半夜的,瞎嚷嚷什么!都是些什么人啊。抓贼也给老子声音小点!”还没等小女孩出声求救,这些人都各自打着哈欠转回屋子睡觉去了,不一会鼾声渐起。
有些胆子大的,用一只眼睛卡在门缝向外观望,好奇的想一探究竟,待得歹徒将染血的大刀明晃晃的亮在面前又夹着双腿慢慢地缩了回去,谁也不想惹上一身骚。
慢悠慢悠的走在歹徒后面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下轻一下重的拍在手掌心,饶有兴趣的看着努力向前奔跑的两个孩子,也许他们是真的天真,天真到以为只要奋力奔跑就可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