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她低头再快也还是被楚仟泠瞧见了。
楚仟泠心里冷笑,瞧瞧这机灵的小模样,真是看不惯。
沉默许久,楚仟泠心里再疑惑也是没再提,只问琐灵:“琐灵,本宫记得你已到出宫之年了?”
楚皇朝的宫规,每三年挑选一批小于十一宫女入宫,在其年满二十五时准许出宫自由婚配。虽有奴役却也不是终身奴役,给予了这些奴仆极大的自由。
不过大多数年满二十五的宫女一般是不愿出宫成婚的,一来此时的她们年龄已是偏大即使婚配也嫁不到好人家,二来宫里的俸禄较之贫民还是很丰厚。
琐灵大惊,忙走到楚仟泠面前,掀开裙摆跪了下去:“殿下!殿下这是要赶奴出宫了?”
楚仟泠自上而下看着琐灵,这满脸的惊恐愣是没让她找出一点破绽来,许久她才笑出声:“瞧把你吓得,本宫不是要赶你出宫,只是觉得你自十一便服侍在本宫身边,到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人依靠了。瞧你,还跪着!快起来说话。”
“谢殿下。”
逆着光,楚仟泠仔细瞧着琐灵,人是小巧玲珑,一张瓜子脸,柳叶眉,那双清澈的眼睛此时带着焦虑却也增添了不少风采,只是,这唇过于苍白了些,看来是被吓坏了。
“你若想出宫了,想寻个好人家就与本宫说一声,本宫为你做媒!”
“谢殿下高看,奴这一生只想尽心尽力侍奉在公主身侧,别无他求。”琐灵心下一颤,再次大力跪在地面。
窗纸外泄进来点点光亮,静静的照在琐灵的脸上,那汗渍在光线的照耀下如钻石一般,却更加映衬她脸色的苍白如纸。楚仟泠看着她,目光沉静,若是仔细看看会发现她眼底那暗不见底的寒意。
许是感受到了似有似无的寒意,琐灵那双匍匐在地的手一直在颤抖。
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几秒,琐灵却觉得自己度过了一个世纪,额角一直有冷汗滴下。她不知今日公主为何会这么奇怪,突然间提出要让她出嫁,要么公主是真心为了她好,要么……便是公主在怀疑她什么……
咚咚——
沉闷的两声打破了屋内这怪异的气氛,宋嬷嬷在门外谨慎的喊了一声:“殿下!”
楚仟泠唇角勾起,亲手将琐灵扶起,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难得你这般忠心。好了,你快去忙你的,出去的时候将宋嬷嬷请进来。”
琐灵低眉回道:“奴告退。”
宋嬷嬷与琐灵擦身而过,疑惑的看了一眼琐灵急匆匆的步伐,走到楚仟泠跟前:“公主,琐灵姑娘这是怎么了?看着心神不宁的。”
楚仟泠低垂眼睑玩弄自己的指甲,那饱满的色泽甚是让她满意:“何事?”
宋嬷嬷默然,不再提及琐灵:“晋国公府送来请柬,晋国公家的那位小孙女初二大婚,邀……邀您去参加,您……去吗?”
背对着光源,脸上落下一片阴影,那双纯黑的眼眸中萃着点点讥笑:“李苑?她及笄了吗,这就成婚了?”
宋嬷嬷嘴角微微塌下,眼里满是无奈:“公主,李三小姐前年就及笄了。”
楚仟泠嗤笑一声:“她可真是恨嫁,这年纪轻轻的,也是苦了她那即将娶她过门的夫婿了。她那暴脾气啊……”
宋嬷嬷微微抽搐,想着‘谁有您脾气暴啊’,动不动就发脾气,时不时不高兴就拿奴才们泄愤,不过晋国公府的李三小姐也多不承让,都是暴脾气,也是被长辈宠坏的。这偌大的楚国皇城,恐怕也只有这李三小姐敢和公主对着干,且还让公主拿她没办法。
宋嬷嬷又听殿下问:“与谁?”
楚仟泠倒想知道谁娶了这李苑。
“啊?”宋嬷嬷大张着最望着她,似乎没听明白在问什么。
只见楚仟泠眸色一暗,冷得宋嬷嬷一哆嗦跪在地面:“回……回殿下,是宋尚书家的独子……宋易宋侍郎。”
宋易?
嗬,他倒与李苑相配,一个恨嫁,一个怕娶不着。
手里把玩的长指甲一刹那刺进了肉里,楚仟泠也不觉着疼。
宋嬷嬷此刻是头也不敢抬,硬生生的承受着来自殿下身上无形的压力,都怪她最贱,好好的提什么宋易啊!
愣了会儿神,楚仟泠才对宋嬷嬷说:“嬷嬷本宫乏了。”
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宋嬷嬷脚步沉重的走了去。服侍这楚仟泠走上软塌,宋嬷嬷这才虚惊一场的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她能在殿下身边活到这个岁数,也真是奇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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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吹起阵阵清风,卷起地面白白的散花,径自飘向湛蓝色的天空。这极大的院子只有那稀稀松松的花花草草,没有一丝人烟气。
楚仟泠慵懒的躺在软塌上,皙白的脖颈暴露在外,清晰的青色血管一眼便能看得见,让人感觉只要轻轻一握使一点重力便能将那脆弱的脖颈捏断。眼睑轻阖,让人捉摸不透是否睡着了。
宋嬷嬷在一旁,拿着淡黄色的蒲扇,上绣青翠的劲松,带着几不可闻的松花香,手腕微微用力一下一下的扇着。
过了两刻钟,当宋嬷嬷以为楚仟泠已经熟睡,收起蒲扇轻手轻脚的退出去时,软塌上的人出声问了一句:“嬷嬷,您想出宫吗?”
宋嬷嬷回过身,软塌上的人没有睁眼,只是呼吸不似刚刚那般平稳。宋嬷嬷没有急着回答,楚仟泠也没有追问,为楚仟泠再捏好凉被将她露在外藕臂盖住,说了一句:“殿下好好休息。”这便离开了。
关于出宫,宋嬷嬷听着公主提过许多次,她每一次都只当不曾听见,也不曾正面回答,但是她打心底里是希望陪在公主身边的,故而刚刚她也只当是公主说的梦话。
作者有话要说: 因着本文架空,很多东西不足,欢迎大家来指正,谢谢~~~
其次,本文在很大程度上关于主仆之间的关系有很大的宽限度。
第4章 (已修)
初二一转眼就到了。
可惜这天气有些做怪,望着头顶的天空一半湛蓝一半乌云密布呈烟灰色,看似要下雨但无法确定。
楚仟泠整个人埋在柔和的棉被中,一动也不想动。
站在床前的一干宫女都面色犹豫不敢上前去叫臭脾气的公主起床,若按正常作息时间公主今日已经贪床一个时辰了。直到宋嬷嬷安排好膳房的人布好今日公主要吃的菜,来到寝殿看到那一群胆子小的人,无奈的叹气:“你们都出去,我来叫殿下起床。”
“是。”一个个长松一口气,还未待得那口气回来,便听得帷幔之后的可人沙哑着声音说:“都留下,伺候本宫穿衣。”
宫女们迈到半空的脚又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恭敬的站在一旁,静静等着床上的人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睡眼。
宋嬷嬷眼力见是极好的,见公主有着要作势起身,便点了点另外一个老练一点的宫女与她一起将青纱撩起,方便楚仟泠从里面出来。
一只玉手轻掩住面孔,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坐在椅子上没有骨头似的靠在宋嬷嬷身上,楚仟泠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晋国公家的宴席开了吗?”
宋嬷嬷扶着她的头,沧桑浑浊的眼睛里溢出点点宠溺:“公主,李三小姐都已经被新郎接了去了,且照礼,女儿出嫁,娘家是不置办宴席的,您忘了?”
楚仟泠正在给那浮着一丝白色的唇上胭脂的手顿了顿,看来是时间睡久了脑子都有点混乱,她都忘了。前朝皇帝也就是楚仟泠的太爷爷,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在年过半百时下令,女子出嫁娘家不必出嫁妆,也不必置办宴席,这些东西全全由新郎家置办及献上聘礼。
纵使当时诸多大臣反对,却也没见成效。
毕竟这皇城这些个贵族家里的女嗣很少,近些年出嫁的也就这李三小姐一个。
脑海里一浮现那张涂着夸张至极的大红胭脂,看她总是带着讥笑与不屑的李苑的脸,楚仟泠就一阵恶寒,打了一个哆嗦:“李苑的婚宴,本宫要是去本宫就是能上树的老母猪!!!”
“姣姣,你还是安心当上树的母猪吧。”
带着丝丝笑意,平稳而祥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仟泠一转头就见太子妃被素昔搀扶着,慢慢走到离她不远的圆桌前落座:“阿苑的这门婚事是你皇爷爷钦定的,你便是不想去也得去。再说,阿苑不是你从小的玩伴吗,去见见也是好的。”
玩伴一下子激起楚仟泠全身的汗毛,呈攻击状的对着太子妃:“谁和她那个悍丫头是玩伴!!!不去,我打死也不去看她。”
太子妃很是无奈,姣姣与阿苑素来不和她也是有所耳闻,却也没想到会厉害到这般无法调节的程度, “姣姣,你也知道,当年你父亲在马场遭遇刺客,是晋国公为你父亲挡下那致命一箭,你父亲我的丈夫才得以活下来。仅凭这些,你于情于理都是要去参加一下晋国公那最疼爱的小孙女的婚宴。你别急着说话,”太子妃手掌一抬,止住楚仟泠将要出口反驳,“本来这场婚宴我和你父亲都要去参加,可你皇爷爷急于修建卫河堤坝,你父亲在那边是无论如何都抽不开身的,这次你就当替爹爹和娘走个过场,去一趟,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