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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破山河 (少盏)


  这话把燕妫说得又是一愣,转瞬想起自己出宫受伤,回来后闭门养伤用的是小产的托言。沈夕月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和歧王曾替她挡下一场生死危局呢。
  燕妫不欲横生枝节,只得点头,故作遗憾:“山楂不能多吃?本宫记下了。”
  沈夕月见王后只是草草应答,情绪低落的样子,自以为王后还在苦恼中,遂极力补救:“微臣那里有一副求子的良方,十分有效,娘娘若有需要微臣明日就送进宫来。”
  还是别了,燕妫现在一听到生子,就想起歧王初一那天提起的“嫡子”。他只要嫡子,不要庶子,这不摆明了非要她来么。然她早就说过,不侍寝,不生不养,何苦还要逼她。
  “不必麻烦了,沈大人仔细着自个儿的身子要紧,近两年本宫只怕都不得空,怀不怀得上随缘吧。”她浅浅笑笑,将话题推来,“旁的事情你若是感觉力不从心,又不便开口,尽管告诉本宫,本宫与王上说,也好减轻你肩上担子。”
  今晚的谈话赶紧打住,燕妫没有多留她,特地安排了车马送沈夕月出宫。待不相干的都走光了,只林姑姑伺候在旁边,燕妫才长吐一口气,越发觉得糟糕。
  林姑姑看在眼里,听在心里,趁无旁人赶紧劝道:“沈大人说得是啊!老奴瞧得出王上是真宠爱娘娘,一直不肯添新人,全宫上下都只能盯着您的肚子,这子嗣娘娘可千万得上点儿心。”
  这林姑姑并不知燕妫与歧王是否真做了夫妻,但久不闻王后有孕,便猜想中间定有隔阂。她是昔日歧王府的老人,为闻人氏尽忠了大半辈子,自然不希望看到闻人氏的血脉断了传承。
  燕妫一直就在矛盾着,她亦只是个俗人,固然想有安稳的日子,想富贵一生,有贴心人疼爱,可一个人不能为了享受,就舍弃秉持,她宁愿无愧于心俯仰天地之间,也不肯浑浑噩噩,一句“算了”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
  她始终还有遗恨无法和歧王清算。除非……除非时间到了,她悟了,老了,放下了。
  而此刻,她盼望歧王好的心却又是真实不假,他二十有一还没有子嗣,燕妫每每想起也是着急。她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撕裂成两瓣了,既想往他身边塞女人,又不想他与别人亲近。
  她只是叹气,苦恼得不想说话。
  “娘娘可别犹豫,自个儿生一个,总比将来养别人的好。女人嘛,不像男人洒脱,到了一把年纪想生一个还生得动,咱女人莫说过了四十,就是到了三十身子骨就吃力了。年轻的时候,莫要辜负光阴,到老了才不失悔。”林姑姑见得多了,也是为她好,一个劲儿劝道。
  结香打了水进来,刚好听到林姑姑这句,小丫头片子也不知羞,张嘴就接道:“嗐!娘娘一个人怎么生,王上都好久没来咱们瑰燕宫过夜了,日日的呆在问政殿。听说最近裁撤调动好多官员,还有今年考场的题目,王上要亲自出,估计早忙得把娘娘忘了。”说到此处,啧啧叹气,“过两日娘娘也要出宫主持农桑礼,一旦分开惯了,指不定到出宫那日王上都没空回来看娘娘一眼。”
  紧接着瑞香送沈夕月出宫,折返回来,听到结香这么一句:“啊?呃……王上没空来,娘娘可以去嘛。”
  三个人齐刷刷地看着燕妫,仿佛在说——您要不赶紧的,现在就自个儿去。


第65章
  沈夕月怀孕, 像是刺激到了整个瑰燕宫,这些个操碎了心的恨不得燕妫的肚子现在就隆起来。结香瑞香不知情,为自个儿主子盘算也就罢了,林姑姑这个知道底细的也来为难她。
  都怪燕妫平日里把性子塑造得太过随和, 惯得那两个丫头没上没下, 尤其是结香这个性子跳脱的, 见她稳稳坐着没去的意思,竟朝外高喊一声, 叫伺候在外面的人快去备辇。
  这要放在从前, 岂容别人做她的主。燕妫倏忽皱起眉头,刚要叫停这场闹剧 ,话到嘴边旁边林姑姑也来搅合,轻声在她耳边劝道:“去瞧瞧也无妨, 省的有些心眼儿黑的, 背后谣传娘娘不上心子嗣。再者说您也知道, 再恩爱的夫妻,久不见面也怕有人趁机挑拨生出误会,更何况你和王上这一种……”
  这一种欺世夫妻。这话燕妫听进去了, 在心里权衡一番——行吧, 去瞧瞧。
  燕妫对镜整理过了仪容, 稍稍补些口脂,又挑了一对耳珰戴上才去问政殿。殿堂里如料想的一样,都这会儿了依然灯火通明,歧王不知疲惫似的正伏案写着什么。
  “王上今晚又打算熬到几时?”
  闻人弈抬头见是她来,半带喜色半带诧异,忙搁下笔:“更深露重,王后深夜过来, 可有要事?”
  燕妫信步上前,在他身边坐下,瞥见桌上白纸上是他罗列的今年考题,尤以策论题目拟得最多。她避嫌不去细看,只把沈夕月怀有身孕的事说给他听。
  歧王神情一愣,显然尚不知情,接着皱紧着眉头说:“这还的确是件要紧事。去年年底述职之时,她就已拟定开春后将做的事,要亲自视察几处产粮地。现有孕在身,不宜操劳,更不宜颠簸,还如何去得了。”
  燕妫:“可农桑是极要紧的,必须得有高官大员亲自去抓一抓。”
  一说这个,歧王摸着下巴,似已在脑中搜罗可顶替的人选,一面又问:“她可是心生退意,另推荐人选替她走几趟?”
  燕妫摇头:“那倒没有,她说胎像稳固,话里话外臣妾并没有听出她有丝毫想要退却的意思。且过两日农桑礼她也要去,只是特意考虑过出行挑平坦道路行车,此外也会去掉一小部分行程。”
  闻人弈还以为她大晚上过来,开门见山就提沈夕月怀孕的事,是有什么大的变故,结果沈夕月胎稳,行程也不变,更没有找人代她的打算,那燕妫特地过来一趟是专程来吓唬他的么。便顿生疑惑:“既然只是告知孤一声,派个人过来说就是,何须王后大晚上亲自来递话?”
  燕妫:“……”
  先前歧王怕她不放心,每日他几时用膳几时休息都会派人报给她了,也顺了她的意不比年前操劳,所以她没有要事的确无需亲自过来。
  燕妫没有被他问住,又取出放在袖中的册子,摊在他面前的桌上:“后天农桑礼臣妾要出宫去,今天午后沈大人来核对了些细则,臣妾想听听王上的意思。”
  闻人弈扫看两眼,又把眉皱起:“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先前就让王后自己定夺,为何又来问孤。”
  “毕竟是第一年办农桑礼,臣妾想着千万要开个好头,不敢一个人全说了算。”
  既然是出于这样的考虑,闻人弈顺了她的意,耐心把她送来的册子仔仔细细看一遍。看完之后,还是犯疑:“这些细则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以王后之能力根本不必来问孤。哪怕这些地方办得不尽如人意,来年改进就是,无伤大雅,王后做事怎变得这般束手束脚。”
  燕妫被问住了,感觉脸面被刮得疼。
  闻人弈又提起笔,出考题也不避她,埋头奋笔疾书,语速颇快:“孤很忙,要是没有紧要的事,王后就别过来了。”
  燕妫哪有什么要紧事,她就是耳根子突然软了那么一下,被林姑姑说晕了头。尴尬瘪瘪嘴,收起自己带来的东西:“臣妾考虑欠妥,打扰王上,这就告退。”
  燕妫说完正要起身,闻人弈笔尖一顿,却又问:“这就要走?”
  她埋着眼皮,嘴角也微微低垂:“也没别的要紧事,王上忙完早些休息。”
  他却不信,又把笔放下:“就生气了?王后做事向来稳妥,不会因为那两件事就来打扰孤,定还有其他的没说。来都来了,你且说来听听,省的白跑一趟。”
  燕妫:“没有。”
  “是没有生气,还是没有要事?”
  “都没有。”
  燕妫想赶紧走了,屈膝行罢了礼,歧王却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吓了她一跳。那先前还坐在案前书写的男人,此刻嘴角轻轻扬起:“你的确是有要紧事,可到了孤面前就怎么了,忘了还是不敢说?忘了孤就帮你想,不敢说孤就帮你说。”
  燕妫瞄了眼被他拽住的手,怎么感觉他的话怪怪的。
  闻人弈挑眉盯着她:“顾左右而言其他,孤看你不是忘了,是不敢提。再给你个机会,你自己说。”
  燕妫杵在原地,看着他直勾勾望过来的眸子,假装听不懂。
  歧王穷追猛打:“找了两个马马虎虎的理由来问政殿,正事却不提,孤看你憋得难受,孤也跟着难受——是想我了吧,嗯?”
  燕妫脑子里嗡的一声,赶紧抽回自己的手,手却被他死死拽住,拔不出来。男人与女人的力气终究是有巨大悬殊的,饶是她会武,巧劲也难敌蛮力。
  竟被他拽着又坐回去。
  逮到她犯愣,极会抓捕机会的男人靠过来,坏心眼儿的贴在她耳边,声音轻似羽毛:“我也想你。”
  温热的微弱气流扑在脸颊,她这手顿时就忘了挣扎。
  歧王拉着她一同坐回去,凳子宽大,挤在一起却衣裳贴着衣裳。他不掩笑意,嘴上不肯饶人:“本想着明晚回去看你的,不成想你先来了。怎的好容易起心来一次,现在又不看我了,不是想念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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