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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破山河 (少盏)


  他的话没能说完,殿外忽有给使传话,将他的回答生生截断。事关褚中天,不可轻待,闻人弈只好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
  他想说——“你总是不明白,总是不相信我对你只是单纯的关心,并未参杂丝毫利益之心,摆布之意”。
  歧王将结香瑞香唤来,当着燕妫的面将瑰燕宫的事妥善安排,而后才出去。外头给使已经等得额头冒汗,见他出来可算是安心,可见褚中天没少为难他们。
  “宰相所为何事?”赶去问政殿,他边走边问。
  给使跟在歧王身后:“回王上,是这样的……昨日采捕船遭遇海寇,褚督察不幸殉职,宰相大人闻讯大怒,急求王上立即清剿海寇。”
  “谁?!”歧王顿足,“谁殉职?”
  给使:“褚督察……宰相大人的长子,随船出海的时候死在海寇手上。宰相大人他……唉,老年丧子,不能接受啊。”
  是么。
  他分明已提醒过采捕船只,最近只在近海采珠,切莫离岸太远。这褚家为贪那么几颗南珠,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折腾出一堆烂摊子给他。
  不过至少说明一个问题——与海寇勾结的,不是褚家,而是女帝。
  这当口上惹出这等事来要他解决,着实烦透了人。闻人弈回头望了眼瑰燕宫,实在是不想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路遇一家火锅店,名字叫“三尺”,某人说,取的“口水流三尺”的意思。
  我想改笔名-。-


第46章
  女帝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好消息了, 今日沈礼终于给她送来一份还算令人满意的密报。
  月余前,唐雨旸极力推荐沈礼为南路水师大将军。如此调动,虽身边折了一得力臂膀,但考虑到燕妫案还没有结, 派沈礼去南部继续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也就当真定下了沈礼。
  沈礼一去, 燕妫案还真的有了进展——沈礼往歧国安插了耳目,竟获悉那歧王宫内的皇后宫, 宫名唤做“瑰燕”, 正好是“燕妫”二字倒转过来。如此巧合,叫人不得不产生联想。
  如此想来,那真正的晏华浓可真是冤枉,也难怪歧王敢给晏海如此风光, 不怕他搅乱歧国局面。这个霁月阁余孽燕妫, 冒名做了歧国王后, 现今躲在歧王羽翼之下,想要拿下暂时难于登天。不过,人找到总比没找到好, 定会有法子除掉她。
  沈礼办事甚少令她失望, 不仅找到燕妫线索, 才刚去南部就已按她计划的,与南洋海寇联系上,一举杀了褚中天的长子。褚中天的这个儿子颇有些本事,这人死了,将来战场上她又少一个难缠对手。
  南部好消息虽多,因身边缺了位得力干将,好些事积压着无人能办, 也是令她头疼不已。多亏有唐雨旸接手一部分,若不然她可更要焦头烂额了。
  “沈大人去后,想必燕妫案很快就有进展。”午后,唐雨旸来述职,顺口一提。难为他终日忙碌,熬得双眼通红,还替她操心着燕妫案。
  女帝黯然摇头,不动声色将沈礼的密信压在书本之下:“却还没有。”
  他也不论真假,并不追问,只说:“沈大人必会再想办法的。”
  女帝:“唉,但愿吧。”
  他转说起别的:“历时大半年,歧王耳目臣已抓得差不多,藏得深的一时半会儿也挖不出来。臣一直怀疑兵部还有细作,但始终揪不出来,事关军机要事不敢就这么轻易搁下,敢问陛下臣接下来该如何做?”
  女帝:“这倒是该重视。雨旸,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唐雨旸:“现如今歧国自立,早晚要有一仗,假使兵防图泄露,与我大羲而言极为不利。所以臣以为,是不是该考虑重新布兵,制定新的战略。”
  女帝认同他说的,点点头:“朕想过,但这不是要先等揪出细作吗。不过既然你说难以揪出来,只怕是朕这里重新布置兵力,早晚这份新的兵防图还是要落入歧王之手。”
  “此事不可大意,陛下只能交给最信任之人。比如,宗亲。”
  女帝负手略想,也是认同:“兵防图至关重要,现在能真正信任的只有宗亲。”她停下来,带着笑意看看唐雨旸,“当然,还有你,雨旸兄——找个时候,把在兵部任职的宗亲招来开一次军机要会。”
  “如此可行。”
  “只可惜宗亲难有大才,多半并无高见。届时雨旸你也来,说说你的看法。”
  唐雨旸忙推辞:“陛下,这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朕最信任是你,叫你去你就去。”
  唐雨旸再三推辞回绝不了,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
  闻人弈脚下飞快,来到问政殿,见那褚中天已在殿中等候许久。下头的人不敢怠慢,变着花样的开解他,怎奈最疼的儿子死了,褚中天哪里笑得出来。
  “舅父这不是让孤为难吗?”他跨进殿门,轻咳嗽两声,一脸病容。
  褚中天乍见他终于来了,顿时老泪纵横,扑上来哭诉:“老臣知道陛下在修朝养病,实不该打扰。可我儿死得冤枉啊……葬身鱼腹,莫说全尸,就是根儿头发都没给我这当爹的留下。”
  歧王扶着他:“孤已听给使说过。来,舅父先坐,切莫哭坏身子。”
  褚中天老眼红肿,可见是悲到极致,边坐边说:“那群海寇早就该剿,王上不如趁现在一举灭了,也好给我儿报仇。”
  歧王却面露为难:“舅父啊,孤早已下令采捕船只在近海采珠,当日船只为何违抗王令行驶出去遭遇海寇,舅父可能告知一二。”
  褚中天听得他竟质问,当下脸色晦暗:“还不是忧陛下所忧吗,想多多采集南珠,明年上贡不被女帝挑错。”
  “可他身为督察,未履行督察责任,却不顾采捕官反对执意出海,论罪当罢官收监才对。若还要为此与海寇纠缠,此次动武如何站得住脚?”闻人弈说到此处,一改往日和气,饮口茶润润口接着说,“舅父可知,本王为何下令不准船只出海?”
  褚中天还未从他的强硬态度中缓过神来。
  歧王:“并非因钦天监说的近日有海怪作祟,而是因孤获悉海寇恐与女帝狼狈为奸,扰我渔民。但因事关上国,无确凿证据不便明说,故而未告之真正原因。舅父想为儿子报仇,想清剿海寇,却不知正好如了女帝的意,我歧国一旦与海寇纠缠上,便将陷入耗损船只战力的泥潭,她将坐收渔翁之利。”
  褚中天目瞪口呆:“……”
  歧王:“因此,孤万不可进女帝圈套。褚督察的死也因此不能深究,非但不能为他报仇,反而他因违抗王命在先,更不得以殉职抚恤。”
  褚中天已知歧王在防褚家,却不知歧王羽翼渐丰后,王者之威如此凛冽。当下不知如何再为儿子争报此仇,只嚎出一句:“我儿死得惨啊……”
  “舅父。”歧王亲送来一杯热茶,关怀模样倒也做得真,“舅父节哀啊。”
  “王上当真不管?”
  “唉,舅父又知道否,女帝现如今已组建南部水师,欲从海路陆路两面夹击我歧国。若我国与海寇相斗,水师不断折损,国库持续拨款,这后果舅父焉能不知。”
  原以为,好歹能为亡子争得些死后荣光,不想歧王一反常态竟将他堵了回去。总而言之,仇没机会报,反而要治罪连抚恤也没了。褚中天不知女帝的这些消息从何而来,他倒是听出来一点——歧王的能耐又大了,竟连对方军情都已探听到。
  歧王:“当务之急应是扩充水师,绝对避免与海寇争锋。”
  褚中天仍不死心:“王上,那是你表哥啊!他死得何其英烈!”
  “舅父!您为百官之首,当为表率,岂可因私废公。表哥他违抗王令在先,身为督察更因罪加一等!本王也是替舅父着想,此事若夹杂任何私情去处理,赏罚不分,将来舅父还如何有威信统领百官。”
  褚中天心寒不已,他最出色的长子死了,歧王心里许已仰天大笑。女儿说得没错,歧王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重用褚家的意思,他忌惮庞大的褚家,做得都是两面三刀,面从腹诽的事。
  褚家已显颓势,歧王现便不再用心敷衍,连个抚恤都要扣着,却还要说替他着想。褚中天气得心窝子痛,却又找不到理由再为儿子争取荣光。
  闻人弈正是要趁这个机会,敲打敲打褚中天,他理由充分,由不得褚中天不接受。终叹着气,面上的忧伤做得很足:“但表哥终归也是出于一颗为国之心才出海的,孤不便明面上彰表功劳,私下里却该有所表示。表哥的丧礼,孤会亲自去上一柱香,表哥的抚恤也由孤来,舅父还请节哀。”
  这算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说到底还是忌惮他褚家的。褚中天勉强还能接受,哭诉几句也就走了。时至今日,这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双方粉饰太平,依旧还是君臣和睦。
  闻人弈并无工夫和褚中天纠缠,他刚从瑰燕宫出来,心自然还留在那处。这会儿与褚中天说话说得重了些,也是想早早将他打发了,左右那褚家现如今也是非常清楚他表里不一诓骗了他们许久的。
  亲自把褚中天送出问政殿后,他匆匆赶回瑰燕宫。方才的话被打断,也不知好一会儿过去,还接不接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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