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她忘了。
歧王欣赏她的窘态,起身抖抖衣摆,落下一句“孤喜欢素馨花的”,终于提步往望月宫去了。燕妫张张嘴,很有些错愕……怎么了的,他一个大男人荷包上要什么花呀。
过没多久,林姑姑进来洒水散热,见王后捧书愣坐着,笑问道:“娘娘这是又读到什么深奥的东西了?”
燕妫听到声音,这才动了眼珠子,严肃着一张脸:“姑姑可会绣荷包?”
林姑姑:“会呀。”
燕妫:“那就劳烦姑姑悄悄教教我,绣个素馨花样式的。”
说到绣花,林姑姑可是老手,一时兴致高涨:“素馨花呀!这个好,娘娘可知这花的故事?”
燕妫轻抚发髻,闻闻手上沾染的余香:“故事不知,只知这花香好闻,用来做头油最是舒服。”
林姑姑便放下洒水的盆,激动地说起那段故事:“这素馨花啊,原名耶悉茗,相传一个叫素馨的姑娘极爱种它。后来南汉皇帝看上了这位素馨姑娘,将她接入宫中宠了一辈子,这花渐渐就改名叫素馨了。素馨花寓意是极好的,老奴记得库里有一匹杏色彩锦,很适合绣这花,最是配娘娘呢。”
是吗,不觉得。燕妫面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是王上要的。”
林姑姑一腔热情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差点咬了舌头:“啊……是王、王上啊。”
王上要这素馨花的样式,是有所指么?愿承诺与那南汉皇帝一样,专宠一人一辈子?林姑姑不敢乱说话了,闭紧嘴巴只管撒她的水。
此时望月宫那边。
褚鹰儿是被五花大绑着塞上车的。因怕她惹出事端,出府前褚中天找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将她牢牢捆住,命陪嫁进宫的丫鬟洞房之前才可解开绳索。后又拣走褚鹰儿陪嫁当中的所有刀剑兵刃,连随身软鞭也一并收缴走了。
褚中天为绝她做女官的心,不再留她在院中反省,而是选择直接逼她入宫。又怕她入宫以后不受约束,连其生母留下的遗物也一并收走以为要挟。褚鹰儿为拿回母亲留下的那枚玉簪子,今日才忍着没有一路破口大骂。
当捆缚着她的绳索被解开,早已气白脸的褚鹰儿站起来就摔了烛台,拿着那铜制的把柄狠狠砸在为她解绑的丫鬟身上,嘴里嘶声大骂着:“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我打不死你!”
丫鬟抱头求饶,哭得撕心裂肺。褚鹰儿气涌心头,下手也没个轻重,没几下就打得她头破血流。还是外头喜婆来报了声“王上驾到”,她才停住狠手,要不然这大喜的日子只怕要闹出人命。
闻人弈踩着一地月季花瓣进来的时候,褚鹰儿已将烛台丢在脚边,那丫头趴在地上,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一个劲儿磕头抢着认错,怪自己鲁莽撞倒了烛台。
他冷眼扫看几眼,也不发话。
褚鹰儿在歧王面前再有脾气也不好撒野,只板着张脸,福身问安,转向那丫头小声骂道:“还不快滚!”
闻人弈是踩着吉时过来的,早已预见望月宫里会有这一出。他负手站在屏风处,只问一句:“孤该以何称呼你,表姐,还是美人?”
褚鹰儿因他这一问而目光微动,忽敛了气焰。她昂起下颌,清晰又高傲地吐出二字:“表姐!”
“好,表姐。”他迈步入内,问了第二个问题,“那表姐究竟愿为宫妃,还是女官?”
“自是女官!”?轻?吻?最?萌?羽?恋 ?整?理?
“孤可以给你机会。”
前两问,他问得快,她答得也快,这一问她却有警惕:“那先告诉我原因,王上为何要给我机会?”
“我歧国正是用人之际。将来大羲与我国必有一战,表姐能提枪杀敌,乃女中豪杰,定能成为巾帼女将。如今举国启用女官,孤无意轻视女子,更不想埋没人才,尤其是表姐这样的人才。”
他的眼睛很真诚,褚鹰儿犹豫了。人性都是自私的,为了一根玉簪子赔上自己的大好前程真的值吗,机会就摆在眼前,母亲泉下有知看到她妥协是否会捶胸恸哭?父亲很宠爱她,可母亲幽居后宅的绝望更令她不能忘怀。她害怕成为母亲那样的人,成为一个男人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哪怕她美貌聪明,果敢坚毅,做得再好也只是多分得一点点夫君的爱重。
分明可以跳出宅院为自己争,争到的一切都真真切切属于自己。
可她不信歧王会有这等好心,就凭她姓‘褚’他也不可能会信任她,只有她那自大的父亲才会相信会有好事落在头上。
“让我来猜王上的意思吧。您是想用这点好处,诱我背叛父兄么?”褚鹰儿冷言冷笑,高傲地抬起下颌,依然以自己的姓氏为荣,“做梦!”
第37章
“做梦!”
这是她的回答。
歧王的脸上却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 而露出一点失望。寥寥几语就想收复一个人,自然和做梦没有两样。褚鹰儿虽跋扈无礼,名声不好,却是褚家难得的会思变的人。
不破不立, 因为她是一个想跳出牢笼的女子, 一个女子若不发狠就会被困死当中。温顺听话, 是女子最没用的东西。
歧王深谙其道,因为也有这样一个女子, 她的不肯温顺, 令他心悦诚服。他坐下,手中摊一对核桃,不急不躁:“表姐想错了。都是血亲,自己人哪来的谁背叛谁。”
褚鹰儿不等他请, 便径直落座在他对面, 依旧和往常一样无礼教可言:“王上有话不妨直说。”
“好, 孤就直说——孤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让褚家的野心收一收。”他摇着头,失望之意写在脸上, “但孤不觉得你褚家男儿顺遂张扬半生, 会甘愿放弃权柄。尤其是舅父, 他有无边野心,狂悖起来总是把别人当傻子。但不说与孤相争,就是晏海他都未必争得过。孤这也是,呵,为他好。”
褚鹰儿:“……”这话听得她皱起眉头。
“那晏海虽狼狈逃遁到此,但别忘了,他晏家是大羲最后一个倒下的门阀。其手段与眼界, 表姐以为,舅父可有大才可与之一较高下?”
被软禁的那些日子,剥茧抽丝回想近来种种,褚鹰儿早已想透彻,那晏家分明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眼光高远,极其能忍。她知道比不过,可劝过父亲后,父亲虽有收敛却依然心存妄想。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渐渐露出一丝颓然之色:“自然比不得……其实先王故去这三年多里,大羲不遗余力要颠覆歧国,真正称得上中流砥柱的是三司使崔玦崔老大人。可惜他出身白衣,做的只是当年王府的总管,许多功绩自然不为人知。我父亲他……”她咬咬牙,不得不承认,“是偷了崔老大人的功。”
这些背后的争功夺名歧王哪里不知,不然也不会任崔玦一介白衣为三司使,当下怅然应她:“到底是血亲,舅父虽为臣不纯,但孤无意和他斗得两败俱伤。孤便想,倘若褚家能由表姐这样的明白人来执掌,或是另一番气象。”
这话说到褚鹰儿心坎里去了。凭什么女子不可以为家主,凭什么女子的一生是在从父从夫从子中度过,今女官之路开启,她实在想一试高低。
她有些沮丧:“可我已经入宫。”
“孤可以帮你。”
“怎么帮?”
闻人弈露出笑,微侧身对她说:“眼下禁军扩充一倍有余,操练之事宋义忙不过来。孤在想,如果让表姐分担一部分,会如何?”
竟要让她管理禁军?!褚鹰儿不敢相信。歧王应严防褚家势力渗透入里才对,何以……她惊得快要合不拢嘴。
“孤不是相信褚家,孤是相信你。”
他把她当作单独的一个人,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尊重。“好!”褚鹰儿一口答应。不管是圈套还是真的,这是唯一的机会,放过了就没有了。
“若我能把禁军管束好,将来是否有我上战场的机会?”以前未设朝廷,领兵之人任命得较为随意,如今官制已定,她没有官衔连军营都没机会进。
“人尽其才,怎会没有。”
这夜聊完褚鹰儿久久不能平静。
是夜,瑰燕宫里,燕妫为着做荷包的事,和林姑姑两个悄悄谈了许久。最后定下一块宝蓝色锦缎,林姑姑帮她打了样,准备只绣白色素馨花,力求纹样简单些,免得她绣出个四不像来闹笑话。
“王后还没休息?”
燕妫闻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见歧王竟出现在瑰燕宫里,略略诧异:“新人入宫的日子,王上不在望月宫留宿,明日只怕两宫的关系要被人议论了。”
闻人弈摇着头走过来,瞧见她面前摆放着针线物什,嘴角一抹轻笑一闪而过:“孤是被她请出来的,她不会找你麻烦。”一壁说着,一壁褪去颇显喜气的外袍,把那对揉手核桃轻轻放进案上的盒子中,又道,“今日凉爽,孤来你这里过夜。王后许久不‘侍寝’,才会给外人议论。”
“……”燕妫怔愣,有些不解,“褚美人性情乖张,王上是怎么安抚下她的?”
“孤让她操练禁军,也算圆了她的梦,她得偿所愿至少能消停一段时日。”闻人弈见她一脸惊讶,泰然落座床沿,笑曰,“左不过是宋义手上难训的几个兵痞罢了,仗着家势入了禁军混吃等死,于孤颇有些棘手,丢给她反倒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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