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灌木照在俞氏惨白如纸的脸上,她穿着布衣,未带珠钗,身后沈俞正在和官府交涉。
“沈从兴,你为何不休了我?”
沈从兴同样素衣站着,近来他愈发吃斋念佛,交出族长令之后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甚至研读起曾年轻时的书,一坐便是一天。
“因为比起你,我才是错的最深的人。有人告诉我,我心心念念这么多年,却是忘了陪伴我十几年的是你。”
“不休不是因为爱,而是我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之间……休书反而成了解放,过往种种又岂是休书可以洗净。你若要,我可以给。”沈从兴看着她,问:“郡主要吗?”
“呵。”俞氏轻笑,不知是讥讽谁。
这么多年,俞氏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吃惊的看着对面的人,眼中早已没有对生死的恐惧,玩味道:“我此番去,不死也是终生幽闭,你不怕被我牵连?”
“其身有罪,一死不足还之,再没什么好怕的。”
俞氏恍惚抬眸,对上沈从兴淡如山水的眸子,突然笑道:“你从未喜欢过我,哪怕你愿意把命给我,心里也未有我一分一毫的位置。”
沈从兴把心给了杨羽舒,把命偿给了她。十几年的陪伴,最后得到的不过是心里没有半分她影子的一条命。
生来骄傲,十几年失了初心,原来她早已一败涂地。
俞氏觉得,也许最狠的惩罚不是生死,而是日日夜夜对于一身罪孽的反复翻扒,善恶压的刀刃悬在头顶,直到心理承受不住,悔恨离去。
她抬眸,笑着看向沈从兴,最后朝他行了一个大礼。
“我倒宁愿你开口,主动……休了我。”
……
这几天,沈寂突然忙碌起来,每日和松柏在书房议事。
“沈寂,你每日都忙些什么?”
“赚钱,养你。”
阮绵书呆呆的看着沈寂,果然不再问了,心里隐隐有喜悦。
这日阮绵书忙完了最后一个院子的整理,整个人乏的很,脱了鞋袜和衣躺在炕上歇息。
外面是松柏他们的交谈声,阳光柔和的照在她脸上,阮绵书抓了被褥挡住眼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乍春寒,屋子里面烧着炭,很热。
阮绵书只觉得浑身都要冒汗了,昏昏沉沉的把外面的衣裳解开,这才舒服了些。
外间——
沈寂交代好最后一件事,吩咐松柏把账本给杨朔送去,他则揉着眉心进了里面。
他看着窝在被褥下面的睡颜,慢慢坐到边上,垂眸看着她。
许是热了,她脸上带着薄汗,看的沈寂呼吸一窒,他到底是个正常的男子,看到这样湿/漉漉的人,难免有些反应。
为了掩盖什么,沈寂伸手捏着被褥一角,经过她锁骨一片莹白,抿着唇给她盖上了被褥。
嘴里念叨着:“这样才规矩。”
沈寂坐在她身边,拿着新送回来的核桃剥着,一边剥一边陪着她,想着今日难得有空,倒是要给她睡过去了。
想着沈寂忍不住笑起来,这几日他也没有再坠入黑暗,想着和她坦白复明的事情,她倒是好,睡着了。
“什么时候睡不好,非要现在睡。”
阮绵书睡的沉,身上热的难受,直接踢脚踹了被子,那一脚踢腾着踹到了沈寂的腰上,沈寂只觉腰上一紧。
手攥着核桃,停在那里。
半晌叹了口气给她掖上被子,碰到她热热的脖颈时温度有些热,他本身就是晒过日头体热,如今还是觉得热的话……难道是炭火太旺。
“娇气,一点热都受不得。”沈寂捏了捏她的鼻子,站起来把火红的炭夹出两块。
阮绵书果然老实了些。
沈寂拿了两本书坐着陪她,一直睡到下午。
榻上的人丝毫没有任何动静,沈寂看着时辰,抬脚往那边走,准备叫她起来吃饭。
没走到地方,便听到一声呢喃,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沈寂足下一顿,两步跨过去,轻轻拍在她身上,蹙眉道:“又做恶梦了?”
被褥里面的人手臂在里面挣扎着,满头乌发凌乱的铺散在炕上,身子晃动着,领口下细白的脖颈露出了一片锁骨,她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呼吸变的急促。
细微的风吹落了沈寂鬓边的碎发,晃悠悠的落在阮绵书的脸上,就好像平静的湖面上落下了一片小小的叶子,荡起了层层涟漪。
阮绵书眉毛拧的紧紧的,叫道:“沈寂……”
声音暗哑,沈寂顿觉不对,低头下巴放在她的额头,很烫……
脸也很烫,隔的近了他听出她难受的哭腔,不停的叫着他。
不是黏人的那种,而是痛苦的很想要他来救的那种呼唤,沈寂放在她腰上的手紧握,脸色黑的都可以滴出墨。
“怎么这么蠢?”这样说的不知道是他自己,还是榻上的阮绵书,说完猛的站起来就朝外走。
“松柏,叫大夫,立刻马上——”
松柏正在远处洒花种,闻言着急的站起来,以为沈寂又病发了,见他没事呼出一口气,马上又想起房里面的夫人,心又给提了起来。
“这就去。”
夫人生病可比二爷自己生病可怕。
新院子没有马车,松柏是跑着出去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听着不一人,沈寂扭头看向门口。
“二爷,大夫来了。”
松柏回来了,比他想象中快了很多。
沈寂把被褥盖到阮绵书的脖颈,只露出头,怕她折腾就把被角压在自己身下。
“进来。”
门开了,松柏带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就是大夫进来了。
沈寂点了点头,刚想说话,被褥里面的人就开始挣扎,他崩着脸按住她的身子,朝身后“恩”了一声。
那大夫一看态度,脸色不大好。
“诊脉。”
呵,诊脉。谁欠他一样,大夫翻了一个白眼,到底没有被沈寂给气走,上去一步道:“这位……郎君,手。”
沈寂眉毛一动,抓出被褥下面的手,那手纤细,手腕不足一握,仿如上好的白瓷,需要人小心的呵护。
阳光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样的协调沈寂眼中也满是担忧。
大夫脸色好了一些,倒是个护崽的,遂伸手诊脉。
阮绵书徒然被陌生人按了腕子,想要挣扎,沈寂听到了她痛苦的呢喃,哄着她,“没事,我在。”
生病的人果然不动了,大夫从未见过病着还这样清醒的病人,捋着胡须听着脉搏,眼神落在沈寂那张温柔的可以掐出水的眸子里面……
见了鬼了。
阮绵书面色潮红,被沈寂拍着还算老实,大夫把完脉,朝沈寂道:“风寒入体,着了凉了,需要吃几贴药,没什么大碍。”
……
阮绵书这一病,沈寂陪了两天,直到人差不多好,沈寂才开门放了火烧屁股的杨朔进来。
船队出事了,沈寂不得不忙碌起来。
他走的时候没有细说,阮绵书断断续续的烧着,以为他要做什么危险的事,迷迷糊糊拉着他的袖子不放。
沈寂狠心把她的手掰开,算是把人得罪了,睡梦中狠狠的咬了他指头一口。
出城一日,沈寂刚复明的事被杨朔发现,两个人分工忙碌的一日,夜里宿在了城外码头,那是一个前几年新休的货物码头,条件简陋。
深夜,风嗖嗖的刮着。
沈寂睡到一半醒来,开窗看着外面突然而至的雨水,想着家里尚且生病的人,顿时睡不过去了。
生了病的人,莫要给雷雨吓哭了。
沈寂越想越烦躁,又让人掌了灯,套了马车往城外赶,紧赶慢赶城门还是关了。
赶车的人在外面交涉了很久,无奈回来禀报:“二爷,城门关了,要不我们明日一早来。”
沈寂撑着头,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城里尚且如此,他买的宅子满是大树,肯定更是阴寒。
一个人呆在黑暗的感觉,他懂。
正因为他懂,所以不愿意让她也那样无助。
许久,仆从又要开口的时候,沈寂掀帘,露出了那张掩在半明半暗里的脸庞,他独自站起,走下来。
仆从劝他回去,外面风大。
“没事。”
简单的两个字,却呆着无尽的威严,仆从不敢再说,带着他去了城门口,见了那里的士兵。
士兵本来要摆谱的,可对上沈寂黑夜里面泛着幽幽寒光的眼眸,硬生生的说不出一句狠话,这也许就是欺软怕硬吧!
给了银子,沈寂交涉成功了。正要上马车走,身后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停在沈寂的身边。
两人坐在高高的马匹上,朝上往下看这个处于劣势仍一身傲骨的少年,程言捋着胡子似笑非笑的凑近另外一人,耳语一番。
“这么晚了,你是去哪里?”
程言边上是一位身着官服的人,浑身透着盛与常人的威压,惹的沈寂皱眉。
沈寂思索一番,猜出几分意思。半夜在城里疾行,城门口官兵恭敬以待的,且有程言作陪,此人……
莫不是阮常江。
沈寂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不卑不亢,只是说话带着几分恭敬,“出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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