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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姬她撩完就怂 (晏闲)


  “两位这年岁,是侨做轿夫呢?还是小厮?去了是入席呢?还是站着伺候?那一府左不过楼是楼阁是阁草是草石是石,顶多一个塘子挖得大了点——长点出息,别叫人笑话没见过世面。”
  说是侄儿,穆晓和穆虹已然三十开外的年纪了,穆家支脉繁多,这一支近于没落,平素就靠着赏石鉴画的勾当糊口。
  穆庭准辈份高,说话不遮拦,穆虹惟有赔笑:“侄儿们哪能望叔叔项背,可不就没见过世面吗。叔叔何等身份,去那府里如进自家一般,不知在外多少富贵子弟,都望眼欲穿呢!”
  穆晓躬身接口:“求叔叔赏个情儿,带我们见识见识,也叫做侄儿的有个说嘴。不看别的,就看在那年两尊印石的孝敬上……”
  穆庭准椅子里一窝,二郎腿一翘,指间把转着绿沉漆竹笔,笑呵呵道:“不提这个,我还忘了。不知谁说是寿山田黄,我一刻刀下去,好嘛——现还在匣子里珍藏着,你想要,这就奉还。”
  穆晓的笑僵在脸上,两人好话说尽,穆庭准听得厌,笔管往前一递,“老太太着我抄的经不够数,要不然,你们来?”
  “……”
  打发走了二人,穆庭准面色不郁地叫进酉渌:“六姐夫的事还没着落吗?”
  酉渌屏息摇头,半晌苦声劝:“爷,这事儿老爷发话不准打听,且不是咱们能插手的,何苦为这个挨打呢?”
  穆庭准抄了笔山狠砸下去:“纵你一回,越发敢说了!我先扒你的皮!”
  酉渌就势跪倒。
  穆庭准瞪着委屈屈的小子,半日说不出话。
  倞、祾密党问查之事,本来已要平复下去,谁想几日前,突然又抖落出尚台通事乐正逢与大皇子的私交信件。
  通事舍人掌传令诏,参与机密,位低而权重。人被宁悦玄秘令带走,隔日家里人方知出事。
  那乐正逢正是穆伯昭的六女婿,他为避嫌疑无法说话,尚台令一旦袖手,余人更别想从那匹毒狼嘴里抢肉。
  侯府六小姐穆惜念娘家哭求无门,四处奔走无用,燕然度日的妇人一朝败如黄花,搂着五岁孩儿徒劳哀毁。
  毕竟血亲相连,那等哭声,穆庭准听过一回就不忍心。可恨无官无职,暗自几番周旋,总无用处。
  实在无法可想,最后剩下的那条路,也不得不走了。穆庭准道:“备马卓清府!”


第106章 向之所欣???大理寺卿不是人
  “官中的事,我管不了。”
  落在霓廊的桃叶不必扫,金风拂袭,自成风景。临水丹青人白袍逸荡,也成风景。
  闲致本难得,听穆庭准说罢来意,穆澈搁笔回绝。
  “良兄。”穆庭准软着声讨好,“你得圣上恩宠多矣,万事只消一句话。且此事不必惊动天听,卓清侯的面子谁人不给?只要良兄略略走动,擎制那厮,迫他把人放了就是了。”
  穆温早知不中用,眼下听越说越不像,忙扯他袖子。
  十一不理,灼灼望住穆澈,孩童馋糖的撒娇相。
  穆澈起身扶阑,眺望明秋渡水,“允臣,我问你,那些信可是做假的?世父又为何避嫌?”
  一言出口,穆庭准脸上稚气尽褪。
  有些事,不是不去想,只是不愿深想。
  清逸比兰的背影令他难堪,还有一丝莫名的恼火,脱口道:“父亲怕受牵连,你也怕受牵连,攸关性命之事,就比不得为皇亲办寿重要吗——”
  寒凉的双指捏住他腕脉,少年余下的话音顿丧。
  穆澈回过头,子温松开手,一同望着气冲冲的少年。
  子温的眼底多了分冷,穆澈冲他摇头,温和如旧,“还想说什么?”
  往日嬉笑耍闹,嫡亲一般,今日不知为何,迎着那双容人的眼,穆庭准只想作对。
  何处风来,镇住的画纸一角振振欲飞,九江云蓝宣盛载崇山浚水,过眼成真。
  如此清荡的世外净土,载不动失去丈夫的女人泣泪,少年胸臆间令人恼火的不满又浮现,如恨众生皆苦,凭甚他一人不染纤尘?
  面上反沉静下来,淡笑:“当日二王禠降,出自良兄一人手笔,好大本事;如今祸水殃及自家,袖手旁观,好硬心肠。”
  言毕即走。
  “十一回来!”
  穆温喝叫不停,瞪着他去远,转头愧疚:“哥……”
  “罢了……我难道不知他?”穆澈摇摇头,瞳眸若泅开的墨色,带着些潮润与柔默,落锋便成咨嗟。
  “眼下他不过心急,你别和他呛,去哄着些,免得赌气生事。”
  穆温:“我倒供着他!”
  知弟弟说的气话,穆澈抽出半成的水墨,扫两眼,合手团了。半晌,才道:“他们倒是姐弟,一个找到我这儿,另一个直找书庄去了。”
  穆温不知这一桩,疑惑六姐去找雪姐姐顶什么?
  闪念间明白过来,他的脸色变得难看之极:“她——真是伤心糊涂了。”
  穆澈漠下神色,“哪里糊涂,是精明得过了头。”
  穆惜念再度找上倚南庄,没有像前几日那般下跪哭闹,端端正正地坐下,蓬发桂油梳拢,泪面薄脂浅遮,使她恢复了几分昔时侯府小姐的气度。
  穆雪焉还是那一句:“妹妹,此事我无能为力。”
  穆惜念没接她的话,取过婢女手捧的一个包袱,轻放几上,颤指解开。
  纵横飞红割痛人眼,衬在白底缎上,极似雪簇红梅。
  那却是一件中衣,一件划满伤、染满血的男子中衣。
  雪焉眉心伤紧。
  “听过大理寺的手段,万没想到,他受了这样重的刑……”
  穆惜念字字如筛,抬起眼,两道刀光穿透雪焉身体。“姓宁的为什么送这个给我?你知不知道?”
  雪焉经手再多事,神色从不见疲倦,被这个族妹不依不饶求缠几日,终于现了疲音:“到了如今,你为何以为,那个人与我仍有瓜葛?”
  “姐姐何苦自欺欺人?”穆惜念直着眼冷笑,“何等阴私的人,会将受刑血衣送给家眷,难道姐姐不该比我更清楚?姓宁的这样做,无非想让我来求你,让你去求他——”
  “六妹!”
  “姐姐!”穆惜念泪沁血色,嘶声道:“我的男人就要死了,还有什么脸面抛不得,什么话说不得?我自知口德不修,往日颇有得罪姐姐的地方,但求看在两府的份上,看在权哥儿的份上!他才五岁呀,没了父亲,他怎么活?我们娘俩怎么活?爹爹不肯帮我,我只有指望姐姐了,姐姐若计旧怨,小妹甘愿赔罪!”
  哭嚷之中,从袖里带出一把匕首,朝肩窝便扎上去。
  随行的婢女惨色不拦,簪星惊呼一声,慌着劈手去夺,争抢间不防腕上划破一道口子,也顾不得,抢过掷在地上,啐向穆惜念的婢子:
  “你是死人!你家夫人这般也不拦着!——乐夫人所为何来,是拿性命强逼夫子吗?方言幼子无辜,自身若有好歹才是真没着落,夫人究竟要怎的!”
  这丫头是打从府里跟着雪焉的,久已听说东府六姑娘看小姐不过,自得嫁了个好夫婿,明里暗中讥讽雪小姐老字闺中的话,亏她还有脸上门讨人情。今见行事若此,更觉不堪不齿。
  穆雪焉眉间那点子伤情荡然不存,似未看见厅中妇人半身的猩红,空眸如镜:“妹妹别处闹吧,塾里好静,就不招待了。”转问簪星伤得如何。
  “穆雪焉!”
  淡漠激怒了遭逢激变的妇人,肿桃一样的眼迸射怒光,跄出去几步:“你当真冷心冷情,见死不救?呵,还是你心怀私情,不敢去大理寺见人?”
  簪星见她状如疯癫,言语无稽,随时要上来撕扯的模样,忍痛挡着夫子喊人:“乐夫人伤心糊涂了,且好生送回去!”
  便有几个管事娘子向外送客,推搡间,穆惜念犹半哭半笑地说:“好一个清净高洁的穆夫子!那年上巳诗会,你在花林里解赠香囊,被他牵住了手,以为没有人看见?这么多年,他未娶你未嫁,就从没个想头?长夜漫漫——”
  到后来,已是众人捂着她的嘴拖抱出去。
  方出门槛,穆惜念一口心血呕了出来,眼白半翻,喘息如橐,见人便捶,无话不说。
  有见识的人惊道:“这是失心疯,快快按住送去医治!”
  好不易外头没了闹声,穆雪焉亲自给簪星的手腕清洗上药。
  簪星倒不觉伤处疼,只是看着夫子面容失色,心里一揪揪的不是滋味。
  往常听说过升米恩斗米仇,还不信世上有这等没心肝的直肠贼,及见求恩不成当场变脸的,才知自家人若动起狠来,犹胜外人。
  穆惜念虽有可怜之处,可为了自解祸患,不顾往别人伤口撒盐,又成个什么人?就是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也得配大家闺秀、一宅主母的身份?
  忽而嘶地吸了口气,是雪焉为她系紧纱布。
  “疼吗?”
  簪星摇头,劝说道:“夫子别将这些气话放在心上,她也是走投无路,没了羞臊管顾了。”
  雪焉未语,沉沉出一许神,问道:“什么时辰了?”
  簪星正要答,转念惊觉:“夫子——”
  “巳时。”穆雪焉自己回答,立起的身影如空谷一枝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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