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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姬她撩完就怂 (晏闲)


  二人离席到亭外,何宓从书庄娘子手中接过个一尺见方的雕花梨木盒,捧至她面前。
  吉祥不解意,何宓神色矜惭道:“从前是我误了。蒙侯爷教善,夫子又肯收容,每每念起,感惭在心——这是我用积蓄求得的一套高天建盏,另有一套大玉川,比不起那个,你……若不嫌弃,望能收下。”
  吉祥就手打开盒子,但见粹蓝釉上星目犁犁,已是难得上佳的制式。
  她瞧着何宓双眼,故意沉思几许,方俏皮一笑:“姐姐孝敬我的,免不得却之不恭了。快别捧着,交给他们吧,怪沉的。”
  两人笑了几声,吉祥又道:“我记心不好,许多事都已忘了。”
  眼前之人还如初见时狡黠可爱,缘何后来妒心一起,便识不出一个人的本来面目了?
  何宓衷心甘涩,轻道:“我永远不会忘的。”
  待到两人回席,鼎立之战竟还未罢休,嬗至声声相抢、句句压叠,各人惟恐落影,到后来连酒底茶底一律顾不得。
  雪焉心中盘算:这三人皆有捷才,这样说一天也完不了……忽而抬眸:“不闻师老营疲,奇兵安在?”
  十一会意,语锋立时一转:“净漉寒泉点炉烟,莤纱本织罗,白玉成雕碾。庭前留客振衣起,古今同宴!”


第104章 龙卧肝胆???本殿依旧当得你这一跪……
  令官有权改令,卿儿姐弟本来腹储几阙正待道来,突遭换辙,刹那都懵住了。
  时碧笙暗惊“古今同宴”四字,竟可将前论通通抹倒!个中气势,已然远茶而近酒,蹙眉苦思不语。
  先时的喧嚷一瞬皆寂,时符见此方都不言语,忙道:“良饮天光讵止酒——”
  说了一句,始知后力不济,气魄如何盖不过去,讪讪住了。
  十一片语压倒众人,得意之极,睨目佯作遗憾:“无人应对,这一阵你们可是输了,小世子说不上来,请受——”
  两声击盏断了他话音,穆澈指间随意夹着根白犀箸,抬目,噙笑:
  “良饮天光讵止酒,浪抚一弦琴,虚栽五陌柳。龙卧肝胆乞青州,以介眉寿。”
  时符目透歆光,十一怔了一下子,随即不服,“这不算,良兄是耍赖!”
  穆澈露出耍赖的笑,“先对上,再论赖不赖。”
  ——龙已卧服乞酒,此势此魄,谁能奈他如何?
  十一索眉想了半日,耸肩叹服:“罢罢,只顾提防小贼,疏忽了中军坐帐,我认罚!”
  “谁是小贼?”卿儿心情颇佳,“输便是输了,逞些口角便宜算什么?”
  十一没话说,转眼见吉祥在笑,倏尔缓开眉眼,促狭道:“我输给了他,你很高兴是不是?”
  在旁的纪玲珑听此言十分随意,心中大疑:按理他家规矩严甚我家,怎么族兄的宠姬,做弟弟的敢随意调侃?又或东俊府小世子果然被老太君宠溺无度,向时传闻可见不虚。
  没料想矛头转指的吉祥,明眸无辜地转了一转,“从前只听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再没听过将军打败仗,还拿小兵出气的……”
  这一讽可谓切当,众人大笑。
  独立其中的少年容目也不复嚣妄,软融了眉锋,点头:“犁然,我所说不错吧。”
  南宫佘笑道:“表哥没罚酒就醉了,犁表哥并没在这。”
  “好了,快领过罚便散了吧。”雪焉起身,“眼见晌午了,小五也该歇歇。”
  穆五郎含笑摆手:“他们都没尽兴,底下人送我回去就好。诸位自乐,我不能陪了。”
  十一瞧过五郎面色,哎呀一声,“可该回了,是我的不是。”忙忙端起半壶菊花酒,不计杯数,仰头一气尽饮。
  即使数典千宗,他骨里最耽的还是杯中物,禁不住爽然咂舌:“好酒!如此才值当重阳一饮!这是青——”
  他忽然想起什么,忙咬舌收住后话。
  穆雪焉容色轻敛,却无伤怀之意,低道:“确是她去年所酿,那瓶菊花,也是她亲手栽植。能一助宴乐,便慰故人之心了。”
  于是众人打点回程,家人忽来报说,径外来了一行盘冶,似是谁家公子,因见此处阵仗不敢过来。
  诸人听了你看我我看你,笑说这可真成占山为王了。及见,始知是许校尉家大郎、顾御史家三郎并几个朋友登高,问礼寒喧后,复起燕酌之念。
  穆五郎所言不错,爽日晴光,天高水长,韶华正当的青岑儿郎乐得昼长难销,初折才罢,如何能尽兴?
  十一转转眼,只好鲜克有终,涎脸向五哥告罪。
  雪焉亲送穆庭沧下山,女眷们都随之避去,独有卿儿不走,一行人不列尊卑,重设杯肴而座。
  场中唯一的娇娥,一支金钗尽绾长发,露出如鹤秀颈,飒美若此,对坐几个人不约而同挪开视线。
  有她兄弟在,无人胆敢失礼。然而眼中无色,心猿意马——可当真是酒兰胜过花香,醉红压倒胭脂啊……
  说了许多不知味的话,几人心目方渐渐活泛。
  许大郎他们自行带了酒,卿儿行若无事地瞥眼,那人风度依旧,右臂活动尚似有所不便。
  几句话在卿儿心里滚瓜熟烂,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劝他莫要喝酒也不是,不去理会他也不是——
  千伶百俐一个人,这会儿却像揣了十五只水桶在怀,一攥手心,比烫酒的红炉还热三分。
  十一笑谈间留着神,见胞姐睑下水晕赩奕,大不比平常,截下她的酒杯低问:“可别着了酒风,觉得头疼么?”
  卿儿也不理他。
  不知谁又提行令,时子佩和南宫予德便将前话说来取乐。
  说到司马相如作《凤求凰》,尚迟年笑道:“说起这个可乐,岂不知还有更乐的,许兄家的伶班新排了一出戏,叫做《玄凤三求鸾》,那才叫热闹诙谐呢。”
  卿儿心中有病,一听便失神色。忍不住瞟向那人,却见那人执壶的手腕一抖,不知是疼的还是如何。
  卿儿的胸口如闷棉絮,趁众人说笑,离了座去吹风。
  白芷要跟,被她摆手打发,沿着山径越走越远,亦不理会,随手揪下一枝蓍草在手中颠倒,寡寡的无甚趣味。
  不防听见木林子里有人叽叽咕咕地说:“上一回的三两四钱银子,连本带利,你可收好了……”
  另一人道:“零散的拿回去,我收谁的利也不差你两个子儿。”
  先前一人道:“你如今了不得,零敲碎打都不放在眼里,放印子快放成半个主子了。”
  “你再胡沁!”后一人笑斥,“不过因少爷成亲,我们这几个一般得了赏,我没有花销,可不就攒下了。”
  “哎,我也盼着我家少爷快娶,也讨些吉利,好歹议上章程了……”
  卿儿便知是两家小厮调神弄鬼的事,抬步就走,忽听那人接着问:“还是东俊府那一位吗?”
  卿儿登时站住了,手心沁出一层汗。
  隐约听得答言:“嗐,咱们且晓得事不过三呢,难道那两遭还嫌不够?我这位少爷,看来最斯文不过,实在拗着呢,自那之后一个字再没提起,竟似绝情断念的样子。依我看哪,即便侯府那一位现下转意,他必也不肯了。”
  卿儿呆立片刻,突而冷冷一笑,掷下香草便走。不回放鹤亭,告诉家下人一句,兀自下山去了。
  山上得着这个信,旁人都不知什么缘故。只有穆澈漫弋眼眸,看见顾锦一杯酒才送到唇边,闻言又失神放下。
  这当口,麓下看马的麟旭府厮仆一路奔来,报官道上远远地行来一队车骑,看表徽,当是皇长孙殿下出行。
  诸人听见连忙起身,向山下眺望,果然大道上一队云车珠箔、青蹄锦障的罗卫人马,正朝着这边来了。
  穆庭准大是没趣儿,心道还不如之前散了。仰头观天,忽桀桀一提嘴角,若有深意地看向穆澈,“良兄啊,你见过后晌午出门登高的么?别是得着消息,赶来见什么人吧。”
  大皇子志大豪奢,不类其父,早是不争之论。至于大皇子长子,圣上的长孙不类其父,却大肖祖父,这般言论亦半明半暗地响了几年。
  ——后代能者,可待,还是不可待?
  穆澈想起当日圣上的问话,想起圣上鬓角藏不住的一缕白发……忽感佳节虽好,将成明日黄花,这秋季的风,到底有些砭人了。
  南山宴罢之时,穆庭准心之念之的人,正跪在琼海阁。
  他已跪了不下半个时辰,起因只为,遇见二皇子时行的是常礼。
  琼海阁的河鲜海味烹饪极佳,螭蝠八仙桌上珍羞错列。稳坐之人尝几口菜色,不温不寒点点箸头,“没了王爷名头,本殿依旧当得起这一跪,二公子说,是不是?”
  跪在下首的穆温面无表情,“是。”
  二皇子哼声,转头道:“尚北还不坐,劳我三请四请吗?”
  立在他身畔的正是大理卿,仿佛近感风寒,厚重的风披罩住周身。
  节间圣上无召,那些赶上来的委蛇笑脸视久生厌,能令二皇子对坐倾谈的,惟让此一人。
  宁悦玄这才坐下,表情与穆温近乎同辙。二皇子待他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口中数落,“都瘦成什么样子了。”随手布菜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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