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哥说得极是!”
“马贤弟说得对!”
“绝对不能让宝草堂如此嚣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个义愤填膺。
沈瑜从开始的沉默,到最后同意大家的意见,不能让宝草堂如此只手遮天。
大家商量着如果吴县不敢插手这件事, 就直接联名上告至知府, 知府不行,还有巡抚, 总有读书人伸冤说理的地方。
马书生撸起袖子,准备写诉状。
不料,有个童生,原本站在人后,突然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马大哥,愚弟有事要说。”
那童生将他们村一人带着老母去宝草堂求医,无奈药资不够被赶出来的事说了一遍。
“……大勇哥哀求宝草堂的活计,让大夫先给抓药,他马上回去凑钱,别将他们母子赶出去。可那活计说,没有钱,别想要抓药,硬是将他们母子赶了出去。大勇哥回到村子里,终于凑够银子拿回了药,可他母亲却已经走了……”
“那副药一共二两八钱银子,一两三钱是大哥勇临时找人借的,可他好不容易借到钱,他母亲还是走了……”
“……后来,有个游方郎中经过我们村,说大勇哥抓得那副药都是最差的药材,根本不值二两银子……”
马书生咬牙奋笔疾书,这件事情还没完,另外一个书生又站了出来。
“……马大哥,你也知道,我们村里经常给宝草堂供应草药的。我们村有根叔前年挖了一支百年灵芝,原本可以卖上几十两银子,却被宝草堂的人以二两银子强收了去。有根叔不愿意,宝草堂的人就威胁他不再收他们村的药材。有根叔无奈,只好答应。谁知,宝草堂转眼就将灵芝以八百两卖个了一个过路的富商……”
有一就有二三四。
还有人说什么药不对症死人不管的,甚至还有宝草堂的郎中医死人威胁人不准说的,还有说在药房当值烫了手也没有赔偿被赶回家的等等。
马书生一口气写下了十几封的诉状,郑重其事交给沈瑜。
沈瑜心中有些沉甸甸。
原本,他想着通过众学子给宝草堂施压,给个教训帮娘子出个气就行。
谁知,这苏州百年老字号竟然如此不堪,如果再让它继续为祸一方,他就不叫沈瑜。
他,必须为名除害!
一边和众学子商讨计划,一边心里飞速转了起来。
顾甄看天色黑下来,沈瑜也不见回来,想起何玉蓉放的狠话,她叫来红梅交代了几句,自己则准备小憩一会。
红梅回来的时候,正好顾甄小睡刚醒。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一说,顾甄眼睛冒起了怒火。
看不出来,这宝草堂原来是怎么个污秽不堪的东西,她顾甄就不能轻易饶过它。
主仆两人吃着小点心,说着明天的计划。
顾甄走了之后,孙婧仪打开了那副画。
刚打开,满画卷褐色为基调的岩石、黑褐色的参天大树犹如活物一般沉重地扑面而来。
孙婧仪腿软了好几息,才堪堪站稳。
看惯了五颜六色百花千鸟的闺中女子,突然被如此逼人的暗色系冲击,差点惊吓得站不住。
孙婧仪匆忙带着画见了祖父,又被祖父带到了孙老太医那里。
孙老太医也颇为讶异,他活了近百岁,也都没见过如此逼真的画卷。
岩石仿佛下一刻就要松动落在头顶的陡峭岩壁,枝干如同钢铁般坚硬的苍褐色松柏。
“婧仪,你要好好善待顾娘子的一番苦心,”老太医一脸郑重,“她希望你像岩石一样坚毅,像青松一样傲骨峥嵘,像咏松一样历寒不衰,四季长青,好好保管这幅画。且今日一番混乱尚未好好感谢,明日一早你们父女两先去过顾娘子再行上山拜见你母亲吧!”
孙婧仪抱着那幅画,哭了一夜,也想了一夜。
天一亮,就和父亲去了沈宅。
顾甄正在打拳,一身单衣湿透,听见孙婧仪来访,看看刚升起的日头,有些奇怪。
听闻来意,顾甄随意擦去额头的汗水,无所谓摆摆手,“喜欢那副画就好!”
父子两离去的时候都甚为奇怪。
听家里说起过,这顾娘子害喜严重,连孙家连续开了两个方子都没用,还是孙老太医亲自出手,才有了效果。
可奇怪的是,孙老太医除了让人干活吃点心,什么方子都没有开。
可如今这样子,别说是害喜了,脸色红润,气血旺盛,一看就是养得不错。
孙婧仪的父亲心中叹息,奇人异事还真不少。
父女两到了山脚下,刚要下轿子往山上的庙宇而去,却听见前面人声喧哗。
家丁来报,一刻钟前,这通往山上的唯一一座石桥塌了,那时桥上一对母子落入水中,幸好有人相救,才在这大冬天的幸免于难,但一场风寒,是决计逃不过去的。那儿子还好,那母亲若是一场严重的风寒受不住去了,也是极有可能。
嘶——
孙婧仪父女相视一眼,均倒吸一口凉气。
若不是老太医嘱咐先拜谢顾娘子,这落入水中之人,就是他们父女!
第81章
顾甄迷迷糊糊睡到半夜, 才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
八爪鱼一般将沈瑜抱住,顾甄再次沉沉睡去。
第二天,顾甄起来时沈瑜已经出门, 长顺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告诉她沈瑜嘱咐的话。
“娘纸~为夫有事出门, 晚归。昨日在植香园定了二十盆月季, 想必今日晌午左右就能送到, 在家种花玩,别太累!”
顾甄一下高兴起来, 没在意沈瑜想要用花将她留在家里,心里盘算着种完花什么时候能出去。
嗯,就在下午!
兴高采烈地种完花,顾甄还特地留了一盆决定给那老头作为还礼。
洗干净花猫脸,顾甄一大碗鸡汤面下肚, 歇了一个午觉,就准备出门。
雄赳赳气昂昂跨出大门, 顾甄发现身后的跟班从红梅长顺两人,变成了一大串的人。
红梅悄悄告诉她,这是她打听到的被宝草堂坑过的街坊邻居。
还有,街坊邻居叫来的帮手。
顾甄哦了一声, 她觉得无所谓。
就算宝草堂有一支军队, 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那天被何玉蓉说是土包子她无所谓,但被何玉蓉叫来的不分青红皂白的衙差呼呼喝喝她觉得有些过不去。
她没错,所以,这个亏绝对不吃。
可到了宝草堂门口, 顾甄才觉得有些事与愿违, 她想要把场子找回来,似乎得排队。
她远远一群护卫模样的人, 正围着一个年轻人在拳打脚踢,嘴里还骂骂咧咧:“……没钱?没钱你还敢来咱宝草堂?识字不?看看,咱这是宝草堂,就是说,一根草那都是宝贝。你没钱,想要来咱这里拿宝贝,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其他护卫一阵哄笑,手脚却没闲着,将被打倒在地上那鼻青脸肿的年轻人再次一顿暴打。
年轻人抱着脑袋,连连哀求:“各位,求你们了,我老父看了好几个郎中,都说治不了了,我听说你们宝草堂有神医,才来求药的,求求你们,让我——”
谁知,那青年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拳头打到了嘴巴上,一口血沫子夹着半颗牙齿,年轻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滚!再不滚,就打死你!”
围观的百姓都目露同情,这样的事情,每几天都要发生一次,他们只敢远远看着,无一人敢上前。
年轻人还在祈求,他还不想放弃父亲的一线生机,眼看着另外一个铁钵大小的拳头又要砸过来,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预想中和刚才一样的剧痛没有出现。
他睁开眼,突然有些不可置信。
那黑脸的凶戾壮汉的拳头正被一个比他矮了两个头的粉衣小姑娘扭着扣在身后,疼得龇牙咧嘴浑身筛糠,刹那间从一条饿狼变成了一只小鸡仔。
顾甄刚才真是大怒,如此欺负人真是该死。
她脚尖一点,踩过几处屋檐,直接就到了宝草堂门前,一出手就制服了一个壮汉护卫。
人群哄闹起来,原本还只是远远围观,现在都挤了过来。
“呵!这小娘子真厉害!”
“是啊,何止工夫厉害,胆子也委实不小呢,连宝草堂都敢惹!”
“不对,你们可看清楚了,好像是沈举人的娘子顾娘子呢!赶紧去找沈老爷啊!”
“哦,那就不用为这小娘子担心了,这顾娘子啊是个大力士,听说沈举人乡试一路上得了六个优秀才子,端了好几个贼窝,都是顾娘子的功劳!”
“我们赶紧帮顾娘子加油啊!”
顾甄刚一把将黑脸凶汉像块破抹布一样地随意扔地上,就听见了老百姓的加油加好的声音,然后,她想了想,再加了一脚,“咻”的将手里黑脸凶汉踢上屋顶。
黑脸凶汉疼得哭爹喊娘,却不敢徒手从屋顶上跳下来,只能在趴在屋顶上干嚎。
红梅就觉得哪里有不对。
她家小姐仿佛打了鸡血一般,这加油声越大,她越是来劲,将这原本单方面围殴别人的壮汉护卫,一脚又一脚地全部利落地踢上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