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改眨了眨眼,说:“殿下,这位是曲家的大公子。”
“曲家表兄?”朝楚公主见到曲昂,眼中泛起温和的笑意。
曲昂也是头一次见到她,颇为惊异,随后避了避目光,揖手见礼道:“公主金安。”
长孙少湛负手走出来时,遥遥就看见这一幕。
仿佛这世间唯一的明朗,都在她的眼中了。
这天穹之下,从来都是沉郁晦暗的,如同白璧无瑕,如此温婉而美丽。
曲昂随小太监离开了,江改被朝楚公主叫住了,他们是很少对话的,江改还有点受宠若惊。
“从喀清回来后,皇兄就不一样了。”
江改叹了口气,道:“不是不一样了,而是时局不同,就需要不同的方式应对,同样的,公主殿下,您不是也不同了吗?”
朝楚公主拧眉道:“如果这一切是要以更多的鲜血换来,不过是为了一时的胜利,终究会遭到反噬的。”
战争和杀戮,这是三皇兄背负的命运,他不可避免的,与他们是不同的。
江改深吸了一口气,惨然地说:“公主,您尚且有退路可循,日后可有驸马相伴,但对于太子殿下来说,可是众叛亲离啊。”
公主尚可有一知心人,殿下却是众叛亲离啊。
殿下并不太专心于儿女情长,他有野心勃勃,也有坚定地信念。
于此,索性将所有的感情付诸于公主一人,他征战杀伐,推向身后的,是他最深沉而柔软的感情。
“公主,您不进去吗?”
“不了。”朝楚公主原本是想见一见皇兄的,她沉眉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皇兄,今日到这里来,本就是无意识的。
江改和她所说的这一席话,已经反映出了很多的问题,她的确和皇兄彻底的不一样,他们分明是一起长大的,却已经完全有了不同的信念。
江改回到殿里的时候,长孙少湛幽幽地问道:“她走了?”
“殿下,您都看见了?”江改有点心虚地问,若是曲昂的话,太子殿下根本不会发此一问。
看见他的少幽过门而不入吗?
长孙少湛“嗯”了一声,目光放远,淡然道:“她很少这样地对我微笑了。”
面对彼此,只有对旧年时光里遗落的无尽哀伤。
江改无语凝噎,最后只能言语苍白地安慰道:“公主。”
长孙少湛拿起手中的剑,低眉擦拭,缓缓说:“少幽性情温柔,她总是如此。”
江改想了想,没有说,也许公主殿下的温柔,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触碰到。
她明明已经对太子殿下如此畏惧又疏离,可到底,都接受了他表现出来所有的残忍,若非心中有他,又何须容忍。
总是这般,隔阂太重。
江改挠了挠头,说:“其实,属下是觉得,公主可能并没有那么抗拒您,毕竟还只是孩子”
他觉得,公主对太子有一种意外的容忍。
长孙少湛笑了笑,江改不知道当日在寒山宫发生的一切,当然会这么觉得,她不是包容,而是恐惧罢。
从他们的重新逢面,就一切都已经不同,存在着隔阂,他会令她惊惶,不安,受伤,做出种种她能够理解,却无法赞同的事情。
他喜欢这些吗,他只是太了解自己的使命,他不喜欢杀戮,但也不介意用杀戮来解决问题。
长孙少湛有他要走的路,那年即使他不舍少幽,不希望自己在她眼中渐渐扭曲,也能够决然的离开,义无反顾。
长孙少湛上苔山去访闻道国师,他没有什么可以诉说心事的人,闻道国师大概算是极少数的人。
长孙少湛坐在闻道国师对面,自言自语道:“孤也在想,现在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殿下,世上没有注定对的路,只有试过了才知道。”
“孤也是这么以为的。”长孙少湛泯然,眉眼带笑,滴水不漏。
“殿下今日来此,怕不是为了问对错,敢问殿下是何故生忧啊?”闻道国师一见他的神情,就能够看出,这是心事重重啊。
长孙少湛沉吟半晌,最终抬眉看向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问道:“倘若,孤对一个女子,生了逾越我们之间关系的意念,是不是太过罪恶?”
闻道国师倒茶的手略微一颤,砸了咂舌,难不成是宫里哪位娘娘不成。
他低垂着眼皮,慢悠悠的说:“难道是位有夫之妇,殿下,若是如此,即可放弃吧。”
“不,她尚未出阁。”
“殿下,那也是……”
“孤唯有她了。”长孙少湛说。
“天下之罪,唯情之一字,难以堪破。”闻道国师断断是料不得,这位太子殿下所图的人,会是自己的皇妹。
长孙少湛一只手抵着下颌:“国师,你说这是罪孽吗?”
闻道国师能够掐算命数,但他不愿去改变,天注定的,就不能改变。
若非如此,算命的,又怎么会遭受折寿的报应,天机本不该窥探的。
闻道国师掐指算了算,眼皮一跳,蓦然问道:“回答殿下之前,老臣有一问请你回答,殿下远征夷夏,莫非是为了朝楚公主?”
夷夏,诸人问他为何灭夷夏,他言夷夏如猛虎,需得趁早除之。
然而,此时国师别有深意的问话,还是让他怔了怔,兴许也是有的。
“是。”长孙少湛回答的斩钉截铁。
“若以殿下之言,即使罪孽,亦是命数。”
长孙少湛拧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闻道国师不欲再多加言语,这些话,怎么能说出来呢,说出来了,就是要折寿遭天谴的。
他想起很久之前,朝楚公主也曾拜访过他,幽幽地说:“我早已然为殿下推演过,只是突然发现,原来人的命数,真的不可违背天意。”
长孙少湛思忖一时,心中有了答案,站起来朝国师缓缓施了谢礼,转身下山去了。
第71章 赐婚
长孙少湛牵了马和江改出去走马, 恰逢雨落,淋着雨也同样兴致高昂,他们很少出来跑马了。
看着雨幕细密,感受到湿润的雨丝, 浑身难得松懈了下来。
回程路过路边的竹亭, 江改提议道:“殿下, 咱们在这里避避雨吧。”
“走。”四下无人,因为雨水而变得泥泞的道路上, 只留有马蹄和车辙印, 旁边是碧草丛生。
长孙少湛一踏入这间竹亭,旧时记忆就浮上心头,这正是他和少幽去苔山,少幽歇息过的地方。
在寒山宫对峙时, 少幽满怀着恐惧的告诉他, 她很害怕天惩。
她只是说她害怕天惩, 只是认为他们不该在一起。
这么说,她也同他一般的,长孙少湛蓦然意识到, 他错过了什么。
心湖顿时汹涌澎湃起来。
“殿下、殿下。”江改眼见着殿下越发的神采盎然。
在他的呼唤下, 长孙少湛回过神来:“什么事?”
江改偏头望了望殿下, 握拳清咳一声,说:“属下觉得,您有心事。”
“嗯,在想少幽的事情。”长孙少湛没有否认,江改跟着他十多年,对他的性情很了解。
“您这是解惑了?”江改惊醒一般,悚然道:“殿下去寻国师, 莫非为的不是公务,而是为了公主?”
长孙少湛:“的确是为了她。”说着,他便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江改抿了抿嘴角,识趣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其实,看也看得出来,除了关于公主的问题,他很少看见太子为了其他事再去问国师。
很奇妙的,在争权夺利的方面,长孙少湛坚定的信奉强者为尊,什么天命既定都是虚无。
然而,一旦落入有关公主,抉择与否的窠臼中,似乎就格外容易相信这些,闻道国师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人只会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长孙少湛亦是如此,他只觉得,闻道国师并没有立时反对,也就是说,并不是全无可能。
矛盾的太子殿下,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江改在雨声里,沉默了一时后,甚至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让你查的,都清楚了?”
“是,”江改专为正色,答道:“刘俊山在去年五月份,只是帮信王府推荐了一班泥瓦匠,和采买了十几个仆役,包括几个扬州瘦马。”
刘俊山此人官职不高,在人才济济的户部,为人性格又很老实本分,他受祖上蒙荫入朝为官,后来进了户部做个侍郎。
“继续盯着他,别放松。”
江改应了声,这个人他们本是没注意的,但后来,还是魏澜告知他们,此人可疑,殿下才会命他们查一查,却发现他竟然与信王府来往密切。
雨下了一刻钟半后,终于停了下来,天上浓稠积压的乌云,似是被看不见的手轻轻拨开,微淡的斜阳落在山上,夕照满山,一切都变成了云霞样的红色。
信王入宫的次数越来越多,皇帝也许是身体不济的缘故,总是喜欢追忆曾经,对于他来说,还留有旧日痕迹的,唯有这个兄弟了,妻子和挚友都已经离去。
皇长兄和景王都闭门不出,几乎消失在了风浥一般。
就此,信王世子在朝中,越发的如鱼得水,以至于长孙少湛在宫里,与他们父子见面的次数,比见到亲兄弟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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