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祭礼下来,沛国公累的只想找个地躺躺。
宫宴始初,建元帝与太后姗姗来迟,落座后,与官员饮酒赏乐。
宴上的舞姬穿着柔软的薄衫,纤细的手臂随着拍子舞动,缓缓似流水,潺潺若泉声,几个舞姬踏着鼓点快速的围合聚拢,只听“咚”的一声响鼓,舞姬纷纷扬起水袖利落下腰,中间不知何时站了个身段柔美的佳人,两手兀的展开,万种风情盈盈似火。
孟氏与太后隔了一桌,太后时不时的盯着陈怀柔打量,这让她很不自在。太后虽已暮年,精神却是十分矍铄,尤其是那两只眼睛,内眼睑垂着就像鹰隼一般,锋芒锐利。
席上,果不其然,建元帝又起了兴致,想要为适龄男女赐婚。
陈怀柔与杜幼安对视一眼,杜幼安显然厌恶至极,她支着下颌,粉嫩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她爹非要她进宫,为的就是此刻。
杜幼安爱养门客的喜好,在京中贵胄圈里是个公开的秘密,但凡家世相当的公子,没人愿意与她议亲。
偏偏杜父不死心,但凡有此种场合,总是锲而不舍的带她赴约。
“那位是方尚书的千金吧,”建元帝眯起眼睛,信手一指,方凝施施然的福了福身,她今日穿了身藕粉色的襦裙,层层叠叠的裙摆流光溢彩,宛若浮动的云,与她那温软的性子相得益彰。
陈怀柔瞥了眼,恰好撞到江元白的视线,她飞快的别开头,饮下上好的秋露白。
“方尚书于朝廷勤勤恳恳,劳苦功高,嫡女方凝温顺柔和,秉性纯嘉,”建元帝一顿,深沉的眸光随之扫向对面的江元白,“江侍郎。”
“臣在。”江元白起身,拱手一抱,饶是殿上诸多王宫贵胄,不得不说江元白气度华贵,如白鹤振翅一般衣袍簌簌,身量倨傲。
“朕若是将尚书之女方凝指婚与你,你可欢喜?”
陈怀柔捏盏的手猛地收紧,孟氏连忙拍了拍她的膝盖,低声道,“天底下好男人多得是,只要你高兴,便是跟幼安一样养十个八个的门客,爹娘没有二话。”
方凝的手不断地绞着帕子,来之前,父亲已经与她说好,早先便跟皇上请过旨意,皇上欣然应允,答应会在今日宴上为两人赐婚。
满殿的人都在看着江元白,他一动不动低着头,并未回话。
气氛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周遭的呼吸声伴随着低沉的窃窃私语,方凝心里越来越紧张,仿佛有一根弦猛然被拉成最大弧度,要断不断的折磨着她。
所有人都在看着江元白,建元帝的眸色逐渐幽黑。
“臣,欢喜。”
满堂寂然瞬间被谈笑声代替,觥筹杯盏,到处都是喜悦的气息。
方凝娇羞的抬起头来,看了眼江元白,便走上前,两人站在一起,对着建元帝叩拜谢恩。
郎才女貌,还真是天作之合。
三杯两盏,酒的后劲有些上头,陈怀柔撑着小脸,双颊浮红,殿中戏子唱着娓娓动人的曲儿,水袖似练,几通甩摆便让陈怀柔觉得面前人影绰绰,神思也跟着恍惚缥缈起来。
“娘,我去外面透透气。”孟氏本想跟去,又被太后拉着说话,便由着太后的婢女跟了过去。
江元白回座,喝了盏紫笋茶,方发觉陈怀柔已经不在席上,心中兀的一空,竟有些怅然若失的失落感。
“乡君,前面便是可供休憩的雅室,你小心脚下。”陈怀柔被人搀扶走进一间布置华贵的房中,她好似沉入梦里,浑身软绵困倦,耳边能听到嘈杂的笑声,又像是隔着很远飘过来的。
催动着她的睡意,叫那股莫名的情绪愈演愈浓。
“乡君,你在榻上睡会儿,奴婢先行退下了。”陈怀柔本想拉住她们,却又觉得人影若远若近,看不真切。
几盏秋露白,不足以让她醉酒。
她抬了抬眼皮,又觉得千斤重,是谁想害她。
门咔哒一声合上,陈怀柔咬了咬牙,凭着模糊的意识推倒了塌边的花几,听到碎瓷声,她摸索过去,找了一片锋利的瓷片,对准自己的手臂猛地扎了进去。
疼痛感让她暂时清醒,她跌跌撞撞去拍门,却发现外面早就被人上了锁。
就在她转身想要爬窗的一刹,有人从后面拦腰将她抱住。
第9章
陌生的气息袭来,那人的下颌压在陈怀柔的肩膀,迷醉一般的蹭来蹭去,那是一个男人,身高与力道都大过她的男人。
陈怀柔挣了下,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她掌心握着瓷片,扎透了皮肉,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滚。”她干哑着嗓子,左手摸到发间,悄悄拔下步摇握在掌中,黑灯瞎火,她根本无法辨认此人是谁。
“乡君,我会让你快活的。”他的手开始放肆,甚至伸入腰间,想去试图解她的丝绦,陈怀柔凭着本能,猛地扎了过去。
只听一声哀嚎,那人松开手,捂着伤口蹲在地上。
陈怀柔趁机又去爬窗,手忙脚乱中,踢到了椅子,碰到了桌子,她顾不上疼,提起繁琐的裙摆一掌打在支摘窗上,窗户动了动,她又想打,忽然听到那人起身走路的动静。
陈怀柔第一次感受到怕是什么,那是一种又恶心又叫她恐惧的感觉。就像有人在漆黑的夜里对着自己穷追不舍,偏偏自己抬不动脚,每走一步都跟踏在棉花上一般。
她急迫的拍窗,就在男人抓住她脚踝的一刹,窗户咔哒一下打开,江元白的脸出现在面前。
剑眉入鬓,俊朗异常。
陈怀柔鼻子一酸,紧紧扒着他的衣领,喃喃道,“我被下药了。”
男人并没有看见窗外有人,攀着陈怀柔的酥腰将脑袋蹭在她胸口,忽然头上被猛然一击,人就直挺挺的后仰过去,连哀嚎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阿柔,别怕。”江元白的手哆嗦着,若不是夜里,定能看出那张脸的凄白,他一面安抚陈怀柔,一面顺势爬进去,就着微弱的光,从地上捡起陈怀柔的步摇,确认没有遗漏之后,将她大横抱起,背着跑向黑漆漆的水池边。
有一处嶙峋假山,他小心翼翼的放下陈怀柔,转头去水池边取水沾湿帕子,他拍了拍陈怀柔的脸颊,将湿帕子挤出水扑到她面上。
“阿柔,醒醒。”他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只得俯下身子,贴着陈怀柔的耳朵轻唤。
华丽纷繁的衣裳如同丝滑的薄衾覆在她的身上,挺/翘的臀,纤细的腰,还有那娇娆婀娜的姿势。
鼻间源源不断传来她的清香,无尽的燥热自胸口蔓延,浑身的血液澎湃着加速流淌,像一团火,瞬间夺取了他所有的水分。
焦渴,难受。
“江元白?”陈怀柔动了动,艰难的想要支起身子。
“是我。”江元白见她醒来,连忙扶着她坐起,后背靠向石头。
她总算没有再叫江大人。
“醒了吗?”
“没有,”陈怀柔意识逐渐恢复,眼前却还是模糊重影,身上也是软绵绵的。
江元白看着她,云鬓松散,发髻间仅剩的步摇摇摇欲坠,一缕头发垂在耳边,原本白净的小脸在此时柔媚动人。
理智压下了燥热,他靠近些,一字一句务必让陈怀柔听得清楚,“我必须先回去,否则不知道会有什么流言传出。你在此不要乱动,一会儿国公夫人会来接你出宫。”
他想走,忽然发现远处一行星星点点窜过,紧接着,方才陈怀柔休憩的雅室,传来喧闹的动静,一阵嘈杂过后,便见几个小厮抬着一人急匆匆的往院外跑去。
此时他根本无暇思考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不管是谁,这件事不算结束。
宴上歌舞升平,孟氏左等右等没有看到女儿,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可想着女儿身手不错,在宫里又有婢女跟随,便也只得安下心来,与太后叙旧。
她低下头尝了一箸笋丝,却忽然发现不远处江元白似乎对她比了个手势,孟氏咯噔一声,也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打着如厕的借口,她避开婢女独自出了内殿,江元白几乎与她擦身而过,没做停留。
孟氏手中多了一个纸条,她咳了声,悄悄在袖间将纸条打开,匆匆过了眼,脸色骤然大变。
孟氏折返回宴上的时候,沛国公正在与几个旧友高谈阔论,太后身边有个婢女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贴着太后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太后眸光立时凌厉充满杀气,她摆了摆手,婢女听命退下,若非孟氏特意盯着,旁人根本没有发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京城果真是非良多,人人身披数张皮,也不知哪张是人,哪张是鬼。
呀呀作响的马车行驶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已经过了寅时,巷道里空无一人。
孟氏心疼的看着女儿,又抚摸着她的发丝,悄悄擦去眼尾的泪。
沛国公神色肃穆,从找到女儿到现在,一直不曾说话。
“会是谁,难道真的是太后?”孟氏想起宴上的情形,心中不由愤懑无比。
陈承弼摇了摇头,肃声道,“事情不像表面看起来这样简单,我怀疑有人想借太后之手,谋一己之利。”
“那会是谁?”孟氏低声问,不管是谁,若是让她知道,一定叫他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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