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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如花美眷 (衮衮)


  戚展白挑了下眉,手递到她面前晃了晃,“你自己的脚,你还嫌弃上了?”
  沈黛噘起嘴“哼”了声,才不接他的话,还理直气壮地把自己另外一只脚也挪到他腿上,脚尖嚣张地勾摇,等他伺候。
  “你啊!”戚展白剜她一眼,也没把她的脚甩下去,用那双可以张弓舞剑平天下的手,顺从地给她揉脚做苦力。
  冬日阳光温而不热,从窗外泄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圈柔和的金边。侧脸认真而专注,有种岁月静好的温柔,长睫偶尔一颤,仿佛能掸下金粉。
  沈黛像是被挠了一下,侧枕着手臂瞧他,心里暖洋洋的,扯扯他衣袖,让出半张床榻,“你也躺进来吧。瞧你这样子我就知道,这几个月你都没怎么休息,快别忙活了,陪我说说话吧。”
  戚展白手上动作一顿,迟疑地转头看向窗外。
  两人虽已拜过天地,结为夫妻,但这事毕竟只有他们俩知道,还未告诉沈家人。与他们眼中,他和小姑娘还清清白白。以至于这两日在沈岸和沈知确面前,他都不敢表现得太过亲密。
  看来得抓紧时间,把这事过个明路,给她补一个像模像样的婚礼。
  不过现在没有外人,他还是能偷会儿香的。
  如此想着,戚展白便褪了外衣和鞋袜,掀开被子躺进去。
  不等他张手,沈黛便“咕噜”滚进他怀里,抬起胳膊伸出脚,八爪鱼似的抱住了他,叫他动弹不得。
  “你这是要勒死我?”
  戚展白哭笑不得,却也没反抗,略略侧过身,从她手底下抽出自己的胳膊,圈在她腰间,将她抱入怀中,耳鬓厮磨。
  浅浅呼吸,亲身感受着来自她身体的温度。朝思暮念的馨香宛如春水灌入沟渠,顺着血脉游遍四肢百骸,直至将所缺口都悉数填满,再无半分罅隙。
  也是这一刻起,他脑海里紧绷了几个月的弦才算彻底松下。
  真好,他的昭昭他的妻,终于回来了,回到他身边来了。
  那种放松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庞大到没有边际。戚展白长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惬意地享受此间难得的温存。
  “小白。”沈黛忽然勾起头。
  戚展白略略掀开些眼皮,浓睫下的一线天光泛着迷离,吐字也含有浓厚的鼻音,“怎么了?”
  “我有一事想问你。”沈黛下巴搁在交叠的两只小臂上,趴在戚展白旁边,眼睛直溜溜看他,“那日在烽火台上,你是怎么认出,刺客手中的人质不是我的?”
  摸着良心说句公道话,宇文沁的易容,若只说是能以假乱真,都谦虚了。从容貌到举止,若非自己就是当事人,恐怕连她自己都要相信了。
  戚展白神秘地笑了笑,闭上眼睛不说话。
  沈黛越发好奇,撼着他肩膀,“告诉我嘛,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戚展白将她搂到怀里,手顺着她肩背缓缓滑下,轨迹暧昧,似笑非笑地道:“她身段没你好。”
  这是赤/裸裸的调戏啊!
  沈黛咬着牙,索性贴紧他,勾住他脖子软声撒娇:“别逗我了,快说嘛。”
  戚展白很受用,脸上的笑容都大了些。沉吟了下,他蹭着她颈窝微醺般嘟囔:“她声音也没你好听。”
  “哎呀!”
  沈黛被他这太极打出了一肚子火,偏生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在夸赞她,她便不好动手打他,干脆以“赖”治“赖”。他想休息,她便抱着他胳膊摇晃,在他耳边念个不停,不达目的不罢休。
  一床被褥里统共就这么点空间,两人贴身一通折腾下来,很快便掀起一股热浪,在戚展白心头灼灼烧了一番不够,又咆哮着直往他腰腹下冲。
  换成平日,他大约已经“兽性”大发。可今日不行,她身子还虚着,吃不消,他不能这么禽兽。
  咬咬牙,戚展白叹息一声,捧起她的脸亲了一口,“你不会哭的。”
  “什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沈黛跟不上他的思路,呆呆眨巴着眼看他。
  戚展白瞧着满心欢喜,笑了下,又亲她一口,“倘若真是你,知道烽火台上有危险,是不会哭着向我求救的,还会......”
  还会想方设法让他离开,宁愿自己和刺客同归于尽。
  就像那日在悬崖边上那样。
  旁人不知道,他却清楚。
  他的昭昭,表面瞧着骄纵任性、弱不禁风,被针轻轻扎一小下都会哭得稀里哗啦,好像下一刻就会死掉一样。可当他不在的时候,她比谁都坚强。
  脑海里重又浮现出悬崖上的一幕,即使现在佳人已安然抱在怀,戚展白心里仍旧后怕,本能地收紧臂弯,腰背逐渐佝偻下。
  沈黛感觉到他双臂绷紧的力道,勒得她快喘不过气,隐约还在颤抖。
  她感动也心疼,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抚,只将那日他在天火雷下庇护自己时说的话,又还赠给他,“莫怕,我在呢。”
  无需其他言语,这一句就已足够。
  戚展白鼻腔里荡起轻笑,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亲了口她柔软的面颊,“我也在。”
  说完,便像掬一抔软水般温柔地拥着她,安心地合上眼。
  金灿灿的阳光从透过窗上的桃花纸漏进来,屋里安静得像一个梦境。
  两人都默契地不说话,就这么无声相拥而卧,在沉静的冬日里分享彼此的沉静。积雪从枝头簌簌散落,鸟儿啁啾着从叶底窜出,羽翅掠过带露的叶尖,惊得池中的残荷倾了圆叶,泻下一串晶莹的水珠。
  看得见看不见,都不要紧,景在心中,人也在心中。
  安静持续了很久,直到远处隐隐有一点细碎脚步声,窗纸上很快移过来一片身影,轻轻敲了敲窗棂,是关山越。
  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唤了声“王爷”后,便停下来不出声了。戚展白催了两句,他才支支吾吾道:“宫里派人过来请王爷,呃......是......呃......是陛下召见。”
  这话宛如一盆冷水,哗啦,将屋里所有旖旎都冲刷了个干净。两人都“唰”地睁开眼,愕然看向对方。
  陛下召见。
  倘若没发生这起□□,倘若他们不知道二十年前的事,倘若他们当初根本就没有去过西凉,那这四个字,该是多么稀松平常的四个字啊!
  可偏偏......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最辣不过老天爷。他们躲了这么久,该来的却一样没少来。
  现在的戚展白,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那个人。是勤王保驾有功的臣子?还是二十年前被他抛弃的皇子?
  沈黛心中百感交集,身旁人动了下,她忙收紧臂弯拼命摇头,恐他这回进宫后又像上回那样受打击,死活不肯让他走。
  戚展白笑了下,捉了她的手,在唇边轻轻啄了口,“我总不能躲一辈子。放心,我能处理好。”抬手帮她掖好被子,“你且好好在这睡一觉,醒来我便回了。”
  如此柔声哄了好久,戚展白才将人安抚好,起身穿戴整齐出去。
  屋门一关,凛冽的北风吹拂面颊,他那颗柔软的心便瞬间同这天地间猎猎呼啸的寒意一样肃冷坚硬了起来。
  一切还没有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在下一章完结。
  包子会有的,放心吧~


第62章
  戚展白快马从京郊赶至皇城, 时已近黄昏,天边点燃了橙红的霞光,流云飞浮, 好似敲碎在碗底的鸡蛋清。
  桂殿兰宫沉在日暮云霞下, 内侍们高举着手里的纸捻,沿墙根碎步向前, 依次给石亭子燃灯。朱红的墙门廊柱被光照得鲜焕,远远瞧去,有种别样的深邃壮阔。
  这样的场景, 戚展白不是第一次见,却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 这样一座辉煌的百年宫阙,也有冷清的时候。
  一场浩劫, 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掏空了所有妆蟒堆绣。短短几个月,青砖地上就钻出了茸茸枯草,最长的甚至快要淹没他脚踝。御书房还是他离开前的模样,可殿门上的朱漆却已剥落。
  而殿内那位正捧着奏折翻阅的帝王, 也再不复之前面对他时精神抖擞的模样。
  囚禁的日子并不好受,苏含章几乎是无节制地将自己过去二十年所受的苦,在这短短数月之内, 全都报复回了他身上。
  洗衣、劈柴、生火......稍稍出一点儿差错就鞭刑针扎地伺候。
  昔日龙骧虎步、金尊玉贵的天子, 终是被折磨成了一把枯柴, 同田埂间一捧烂泥无异,眼下就算披上龙袍,也显得格格不入。风一吹,明黄的衣角空荡荡地飘起来, 他整个人仿佛也能飘起来。
  戚展白跪下,向他行君臣之礼。
  “起来吧。”
  天佑帝木讷地从奏折上抬起视线,定定看向他,从上大下,格外细致地打量。一双老眸沉静又悲切,目光中似有万千情绪涌动,却是一点也无法宣之于口。
  良久良久,他才用沙哑的声音说:“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有意思的问题,戚展白很想笑,这些年自己就活在他眼皮子底下,过得好不好,他都知道,又有什么好问的?
  天佑帝也觉察到自己话里的可笑之处,讪讪咳嗽了声,转而望向窗外的宫灯,有些艰难地开口:“朕今日召你过来,是想同你商议大邺后继之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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