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茶:您都把话抢了,让我说些什么?
最后妙贵人如获至宝地收了盒子,还硬是塞了一个顶重的香囊给了听茶。
福柯送听茶出去时,带着三分笑意:“烦您走这一趟了。”
“不过替主子跑腿罢了,”听茶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让娘娘破费了。”
“哪里的事情,姝嫔主子送的东西才珍贵呢。”福柯有些好笑地看着听茶,“这雀头一香做工技艺极为精巧,世上制香世家都鲜少做得出来,一个大晋独有江南杜氏做得这香,偏还卖不到京城就被江南氏族抢光了,我家主子可是真的眼馋了好久呢。”
第13章 纠葛生
“参见皇上。”
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人。
这对于邀月阁来说也是一件稀罕事情了。毕竟皇帝有快一年都没有来过邀月阁了。自从皇帝宠幸了鹂婕妤,对邀月阁的心思就淡了,再有了妙贵人,连邀月阁都不屑于来了,整天秉良阁和陵容殿跑。
只不过,这次来也是因为新封的琴贵人,皇上才来的,他这个时候甚至眼神都懒得送给姝嫔,直接越过姝嫔,便扶了琴玉起来,揽着她的腰便进了侧殿。
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呢?皇上还真把这句话诠释得淋漓尽致。
姝嫔眉眼瞬间变得狠厉起来,皱着的样子,说是要把琴玉杀了都像。
待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姝嫔眼前时,她亦狠狠地摔门进了内殿,还从里面把门栓上了,任由佩玉在外面敲了几次门,她也不开。
顾忌着皇帝毕竟还在邀月阁,佩玉敲了几下门也就歇了,生怕惊扰了皇上的圣驾。
………………
这边听茶收拾完了手头的事情,便想着乘着难得不在姝嫔身边伺候的时候回房里躺一会儿。
她月事是去年冬日来的,来的时间不算太好,正好是姝嫔受冷落最初的那一段时间。当时阖宫对姝嫔的态度不好,各种挑剔克扣,邀月阁的日子本就艰难,姝嫔脾气也不好,又哪里受过这种刁难,自然对下人们态度不好。
她是被姝嫔罚着在冰凉的青石砖上跪了一宿,第二天才发现自己来了的。也因为这,她身子受了凉,每到那几天都格外难熬,也不算是瞿麦她们的疼得死去活来的,是一种从腰侧蔓延的酸痛难挨,也因此到了那时候就有些倦懒。
“督公?”听茶打着呵欠,便要往自己的屋子里面走,哪知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堵墙,还是通身漆黑的那种。她大惊,抬头一看,发现竟是好久没见到的季督公,忙福了福身道。
季晟的眼神在她身上睃了一圈,见她眉心微微蹙起的样子,有些不知为何就突然翻涌而上的心疼。
甚至于,甚至于,他想伸出手替她抚平眉心的紧蹙。
这孟浪的想法一出现,他的左手拇指就掐住了右手的手背,心里暗道:怎么能如此不堪?
疼痛激醒了他,他往后退了两步,和听茶拉开距离,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奴婢准备…”听茶本来想说去睡觉,话到嘴边她猛地顿住了,一句话硬是含了一半在嘴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毕竟这位还是季督公,那位顶顶能干的大人物,也是最狠厉不过的顶头大上司。
察觉到了听茶的犹疑,季晟扯出一个笑,道:“怎的,这都不能讲了吗?”稍稍停了下,他又欺身逼着听茶靠近了墙,将她限在他的手臂和墙围出来的缝隙里,声音带了一点点狠戾,“还是嫌我现在不是督公,觉得我不够看了?”
他这个脾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把听茶都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就要推开他,哪知他只是看着文弱不禁风,实则力气还是很大,就那么手臂撑在听茶颈侧,动也不动。
听茶见撼不动他,有些无奈,咬着唇便道:“督公,您这是…”
“都说了我不是督公了。”听茶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季晟低低的压抑的低吼声在她耳边炸开。
不知为何,听茶竟然还听出来了几分委屈与不知所措,就像是一头陷在陷阱里的困兽,发出绝望而嘶哑的声音。
女子无论年龄大小,多多少少都带了一点点母性,听茶也不例外。
她听着季晟这声音,心就软化了,也不顾礼法,便伸出手在他背上摸了摸,安抚着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还是挺让听茶意外的。毕竟季晟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怎么会被他轻易罢了官,再讲她从来不觉得季晟是一个会因为这种事情绝望的人,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晟的眼眸泛着淡淡的红色,脸虚虚地埋在听茶脸侧,呼吸声顺着空气飘到听茶耳朵里,有一点点急促,一点点跳起来的感觉。
…………
过了好久,季晟才收拾好了心情,抬起了头,对着听茶说:“谢谢。刚刚我情绪不太好。”
听茶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手腕,道:“没事,您是怎么了?”
她从未想过季晟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像是不知所措,又像是经历了世态炎凉的绝望,让人………
心疼。
季晟听了她这话,只笑笑,并没有回答,而是把话题引开了:“你现在要去干嘛呢?”
“没什么事情,”听茶后退了几步,避开季晟松松的怀抱后,歪着头道,“我整日闲着,能有什么事。”
“既然没事,同我聊一会儿吧。”也不知是心里的什么念头突然如藤蔓一般疯狂地长起,让季晟口腔貌似不受控制地便讲出了那句话。讲完之后,他有一些些踌躇,头偏过去,避开了听茶因为诧异看过来的目光。
听茶的确诧异,她自认为自己与他并不是特别相熟,刚刚季晟的行为她还能理解成是一时情绪失控,现在这一出,又是发生了什么?
然而季晟跟压根没有看到她脸上表情一样,拉着她的衣袖便轻车熟路地往邀月阁一边的小路上走。
听茶还没有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就被季晟堵到了后院的假山后面。
然后,然后……
然后听茶就一脸懵地看着将她推倒在地的男子,看着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像是要与她的脸贴到一起一样。
或许是他那张脸长得太过妖孽好看,精致得像是坠入凡尘的神仙,听茶也有点迷惑了,连推开他的想法都没有,任由着他靠近。
仿佛,仿佛还不知道有哪里不妥一样。
季晟憋了许久的闷气瞬间就被听茶这般懵懂的反应给治愈了,但是也只是一瞬间,片刻之后,他的眉眼像是聚集了盛夏时最猛烈的风暴,一双黑眸里满是戾气,声音也带了一点点狠厉,一点点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绝望:“你是不是看到每一个男人过来都是这样~”
第14章 绝望起
刚刚这句话尚未讲出来时,听茶只是单纯地不太明白他突然起来的怒火究竟是为了哪般,不免有些惶然无措,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但当季晟这句话一讲出来,饶是她跟任人揉|捏的白馒头一般的再好的脾气,听到季晟这句不明所以的质问后也是怒了,气得她眼眶发红,脸上也是激起了一圈又一圈不正常的红晕。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恶狠狠地一把推开浮在她身体上的季晟,眉眼间不见素日的浅淡温润,只是一片像是吞噬万物的怒火:“季晟,你是什么意思?”不待季晟辩解,她继续咄咄逼人,“你就是觉得我是那种低贱下作的女子,离不得你们男人是不是?还是你觉得我会这么蠢,在宫里与你们这些同样见不得人的阉人勾搭到一起?我告诉你,那不可能,我,听茶,一辈子也不会与你们这些阉人搅和不清,不可能!”
像是一盆冰水泼到了季晟头上,他只觉得自己的灵台再也没有像这般清明过,清明得让他绝望,让他觉得失去了光明。
他看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的清楚,也从没有像现在一样黑暗。
是啊,自己只不过是个阉人。
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明白自己内心的心意,也从没有像现在一般的绝望。
以往他只觉得自己是因为很多年前那救命之恩,才想着庇护这个孩子,不,女子。可是现在他才知道,他心中盛着得她的一弯笑意,如天上皎月,在这些年岁里逐渐发酵,酿成了一壶陈酿,醉了他心,乱了他怀。
他还说多寿他们是在瞎起哄,觉得自己是看上了那个宫女,哪知道他们这群旁观者比他要更早,要更清楚地看见了他对她的不正常,和她对于他的至关重要。
那一抹笑是一剂清心丹,让他在这些刀尖上舔血的年月里保持着人性;它也是一味迷心丸,让他在勾心斗角间渐渐迷失了清醒,竟觉得自己可以奢望与她在一起。
他不由得在心里质问自己。
自己是怎么有这资格啊?是谁给他的自信让他有了这般非分之想的心思。他只不过是一个阉人而已,一个阉人而已啊!
………………
季晟跌跌撞撞地走了,脸上是听茶从未见过的绝望,眼中亦是听茶从未见过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