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姜氏摇头笑道:“伯母想让你嫁出去,无外乎是看你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遇了事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陈少东家抛出橄榄枝,我瞧那孩子也不错,你们若是喜结连理,过上和美日子,还用得着你为了韩家珠池忙前忙后?伯母心疼你,你这个孩子怎么就不懂大人的心意呢。”
霜莳笑了笑:“伯母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伯母说错了。即便我嫁了人,韩家的珠池也是我的嫁妆,自然要带走的。当初母亲金口玉言定下,这事祖母也知晓。伯母若是不信,大可去祖母那里问个清楚。省得您操心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
韩姜氏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气到郁结,才嚷嚷道:“什么便宜都让你占尽了,我们韩家真是出了一个好女儿。要不然汴京李家怎么不待见你这个养女呢,贪心不足蛇吞象,一副奸商嘴脸,让人看着就厌烦。”
霜莳不甚在意,依旧笑着,脸颊上的小酒窝藏得深,单这么看着,就是一副无害的模样。霜莳摆了摆手,叹了一声:“既然伯母不愿看见我,那何必日日都来呢。劝您一句,别总给自己找不自在,不然侄女也很难办。”
韩姜氏气得直摇头:“你瞧瞧你,究竟跟谁学成这副巧言令色鲜矣仁的模样,你父母可不是这样的人!”
提到父母,霜莳变了脸色:“我父母在世时,你们也不是这个样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伯母,希望您能懂得这个浅显的道理。”
韩姜氏最终败走,临走前想夺走那只布老虎,被金雀抱在怀里拼命不撒手。反正也失去了效用,韩姜氏啐了一口,气哄哄地走了。
霜莳这才颓然地坐下来,架虽然吵赢了,但她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伯母问得对,她究竟跟谁学的啊,怎么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霜莳问金雀:“伯母方才说,我都不像我了,你看我现在更像谁?”
金雀细细琢磨,最终给了一个答案:“我看,更像封将军。就那个气势有七八分像,剩下的两三分蛮横,倒是跟他一模一样。”
霜莳心里一沉,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
*
外营连死五十多人,无一例外都是封垏动手,死状很惨,均是被绑在马车上活活烧死。营中的人均传封垏残暴可怖,可是只有太子知晓,封垏这是气狠了,想用一样的方法,还治其人之身。
坤宁殿中,圣人又气又恼,就连祯明帝在旁,脸色亦是铁青。
祯明帝研究丹药,眼神飘向圣人,问道:“那姬啊,最近是不是身体有恙?朕瞧你这脸色不太好,不然传太医过来问诊吧。”
圣人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道:“多谢官家关怀,臣妾无事。只是入了冬,臣妾畏冷,多添几个汤婆子就好了。”
祯明帝吩咐黄门:“去给圣人多添点炭。”
黄门依言去了,温暖如春的殿中霎时热了起来。圣人不好当着祯明帝的面脱掉狐狸毛大氅,额间渐渐冒出热汗。
祯明帝睇了一眼,淡声道:“还是传太医过来吧,瞧你都出冷汗了。”
圣人没再拒绝,祯明帝自从喜食丹药以来,脾气越发急躁。有时候不顺着说话,便会引发震怒,圣人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得罪祯明帝。
太医诊脉,只说圣人心火旺盛,需静神清心。
祯明帝淡声道:“那姬啊,咱们都到这个岁数了,就不要学年轻孩子总争来争去。有些事顺其自然才好,若是操之过急,恐怕得不偿失啊。”
圣人心里咯噔一下,默默点头:“谨遵官家圣意。”
祯明帝没待多久便走了,圣人面色越发沉了,唤来心腹王嬷嬷:“封垏大开杀戒,搞不好是官家吩咐的。你去将太子请来,我要问他一些事。”
太子这些日子忙,临近年关,许多关系都要打点。往常都是圣人派人去挨家挨户送些岁礼,今年太子亲自上阵,诚意满满。圣人虽然高兴他如此懂事,可脸上的忧色依旧深重。
太子呷了一口茶,才问:“母后是因为隐卫被杀一事忧心吗?”
“官家方才来过,话里话外警示咱们不要轻举妄动。唤你来也是嘱咐你,凡事勿要操之过急。”圣人叹了一声,美目含怒,“怎么你娶了李游萤,封垏那厮不知感恩,反而越发猖狂起来?”
太子笑了笑,抬眼望向圣人:“他是怒极了,正在发泄火气。等他气消了,自然会归咱们所用。”
圣人问:“这话是何意?”
太子回:“儿臣派人将韩霜莳给杀了,封垏并不知情。”
太子垂眼,说出口的话宛如一句“吃了吗”随便。
圣人惊得手中的甜浆撒了些,看向太子的眼神从震惊到怀疑又到欣慰,最终化为一句话:“景初啊,你成熟了。”
不为儿女私情耽误正事,手起刀落心狠手辣,才是成大事之人应有的本事。圣人胸腔中的怒火瞬间被倾灭,舒服地叹了几声,才笑道:“五十人的性命,能换来如今的东宫之主,值了。由着封垏去闹吧,适时添油加醋,告诉他这都是圣意。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做,好好干,这天下早晚有一天是你的。”
太子淡笑:“请母后放心。”
圣人又想起什么,问道:“流萤今日来请安,说你一直未与她圆房?大婚都快满三个月了,你怎么想的?”
太子不喜欢李游萤,虽给了太子妃的位份,却连一个好脸色都未给过。他心尖上有人,如今过得肆意快活,连带他都觉得日子变得美好起来。如此好心情,何必被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破坏。不过这是太子的心意,不能让圣人知晓。
太子只笑笑:“儿臣在磨练李家的耐性,他们一日不表态,儿臣一日不宠幸李游萤。聪明人都晓得这是一桩生意,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圣人很满意如今的太子,宽了宽心,才嘱咐:“拉锯战要讲究松紧适中,不要逼急了李家人,不然一个庶女而已,他们先放手对咱们不利。”
太子轻笑:“这些日子听说,李家开始给李纹菱说亲了,李夫人可真是着急。”
圣人笑着摇头:“就让她们折腾去吧,想让纹菱进宫,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等到亲事都说妥了,再让那孩子进宫陪我,效果会更好。”
女子的事一向都是圣人操持,太子不管,也懒得管。
回到东宫,遥遥看见封垏站在石阶上,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待太子走近,闻到浓重的酒气。不可一世的将军,鬓边不知何时生了白发,一身比夜还黑的外袍穿在身上,腰间却系了一条白布。
还真是痴情啊,霜莳都“死”了这么久了,还在为她守孝。太子心中嗤笑一声,这个对手啊,还真是不好搞。
封垏喝得醉熏熏,沙哑的嗓音含着哭腔,问道:“今日是她离世的第几日了?我已经算不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码完了码完了,这章依旧留评有小红包~
第三十二章
封垏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霜莳了。
上一次还是半个月前, 梦中的霜莳揪着他的袖子哭求着什么,他控制不住自己,朝她冷冷挥手, 将她回绝到杳无行踪。醒来时万分悔恨, 再次逼着自己入眠,却再也寻不到她的身影。连梦都不愿再入,那个爱哭的姑娘,是不是已经恨极他了。
他不甘心,拼命杀人泄愤,每每沾了一身血渍回到空荡荡的宜园时,总能产生一丝丝快感。看吧,我又为你报仇了,你是不是可以宽慰一些?封垏邀功般与空寂对话, 没人夸奖他, 只有飞腿在一旁朝着他狂吠, 一声比一声大。
封垏以为霜莳回来了, 可是门外除了行走的夜游人外,再也没有她的身影。那个爱笑亦爱哭,眼睛要么清澈见底要么艳如红莲的人, 让他究竟去哪里找?他不止一次奢求上苍,再给他一次机会, 让他梦回初见的那一日,亦或者回到前世她待他最眷恋的时候,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将心中所有的爱恋全部还馈给她,不让她再这么委屈。
可惜苍天不说话,苍天在惩罚他,惩罚他没有早早认出她, 这一世只能享受孤苦,与她再也无缘。
寒风乍起,封垏在宜园酗酒麻痹自己,已经忘了白天与黑夜。
腰间的白布换了洗洗了换,渐渐的,数不清霜莳究竟走了多久。
没人能回答他,李思安以为他疯魔了,不愿见他这幅鬼模样。崔汝南亦拒绝同他谈起霜莳,仿若整个世界好似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她一样,那么可怜的丫头,生前没人疼爱,连死后都无人垂怜。
夜露浓,封垏漫无目的地走着,就这么走着走着,停在东宫门口。
封垏看见太子脸上的笑,不可一世又虚伪可怖。他问出口,没想从他那里得到回答,因为他知晓,太子亦是没有心的,他怎么可能会记得?
可是太子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第一百四十五天。”
封垏霎时清醒了一半,默默没有作声。
太子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封垏的肩膀:“她已经走了很久了,将军为她做的已经足够多,是时候该舍下过往,朝前走了。”
封垏踉跄着,面露苦笑,沙哑着嗓音问:“你就不为她惋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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