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啊。”
盈袖撇撇嘴:“她有陈南淮偏袒护着,又会装柔弱,我要是捅她一刀,陈南淮就敢捅我两刀。”
“谁让你用刀子捅她了。”
如意娘摇头一笑:“杀了她,简直太便宜她了。”
“那怎么着?”
盈袖盘腿坐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如意娘,笑道:“嫂子教教我呗。”
她知道嫂子出身高贵,别说内宅,怕是宫闱争斗都见了不少。
“嗯……”
如意娘细想了片刻,忽而一笑,食指点了下盈袖的鼻尖,道:“我若是你,就去求陈老爷,让他逼陈南淮娶了陆令容。一则呢,陈南淮如今恨上了左良傅,想必对这位心头肉表妹也稍稍有了看法,成亲后日日相对,自然会越来越恨;二则呢,陈南淮怕是还不知道陆令容是石女,洞房花烛夜,一上绣床,他就什么都懂了,再加上他曾经在山上被胭脂用假阳.具羞辱过,必定会如法炮制,用同样的法子摆弄陆令容。
陆令容生性骄傲,又爱慕她表哥,让她后半辈子在折磨和屈辱中过活,怎么都比一刀杀了她要强。”
“这,这也……”
盈袖倒吸了口冷气,她倒真没想出用这个法子来整治陆令容,真毒,伤身又诛心。
“好啦,嫂子开玩笑的。”
如意娘掩唇一笑,从旁边的矮几上端了碗姜汤,递给盈袖,柔声道:“陆令容如今为左大人做事,生死全由大人,不是咱们能掌控的。你连日里赶路累了,如今身上来红了,又有经痛的毛病,喝了就早早睡,明儿精精神神地见陈老爷。”
“嗯。”
盈袖没多想,接过姜汤一饮而尽。
汤汁入肚,小腹的疼痛仿佛也减轻许多。
困意阵阵来袭,她只觉的头昏昏的,眼皮重得很……怎么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什么人了,可就是想不起来,算了算了,明儿再说罢……
……
屋里很安静,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如意娘坐在床边,给熟睡的盈袖将锦被掖好,像母亲哄孩子那般,哼着南方小调,轻轻拍着小妹。
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如意娘起身,将烛台端来,放置在床头,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将盈袖的肚兜和亵裤等脱下,先看了小妹臂上的守宫砂是否完好,紧接着,又仔仔细细地查验了小妹的下.身。
在确定盈袖还是完璧之身后,如意娘松了口气,帮小妹换上新的寝衣,盖好被子,随后手伸进枕头底下,摸出两封信。
如意娘将蜡烛吹灭,轻手轻脚地放下床帘,出了上房。
此时外头漆黑一片,雨又大了几分,寒冷简直要往人的骨头里钻。
如意娘不禁打了个寒颤,疾步匆匆,进了隔壁屋子。
“这鬼冷的天。”
如意娘搓着双臂,反手将门关上,脚底生风似得往里间走。
里间不甚大,但干净素雅,只有张大书桌和小床,床上叠放着男人衣裤。
朝前瞧去,丈夫梅濂此时正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本书,一页页地胡乱翻看。
“袖儿睡着了?”
梅濂放下书,低声问。
“嗯。”
如意娘微微点头,从炭盆上提起壶滚水,走过去,给梅濂茶杯里添了些,道:
“我药下重了,只怕袖儿得昏睡很久。”
“没事。”
梅濂端起茶,抿了口,笑道:“她路上劳累了。”
男人瞅向如意娘手中的信笺,下意识四下看了圈,压低了声音:“信拿到了?快给我看看。”
如意娘帮着将两封信打开,同时,用银簪将蜡烛挑亮了些许。
她就站在梅濂身后,与丈夫一起看信。
越往后看,如意娘心跳得越厉害,不禁脸红耳热。
瞧着左良傅是个心冷似铁的男人,而且恶名在外,没想到竟也会写这种肉麻的信,言语颇为亲昵,还有些轻浮色气,什么“那两只东西你也长着”, “露出那啥”,真真放浪。
不知为何,如意娘竟有些吃味,她轻咬下唇,看向正在读信的梅濂,大郎性子沉稳内敛,成婚这么多年,从未像左大人这般给她说过情话……
“这,这……”
梅濂目中含着怒,终于没忍住,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茶杯里的水登时跃出些许。
“简直不要脸!”
梅濂牙关紧咬,眉头越发蹙得紧,转身问妻子:“袖儿,她是不是被那个了?”
“没有没有。”
如意娘赶忙摆手,低声道:“我方才都查验了,好着呢。咱们这孩子虽不是官家千金,可也规矩着呢,并没有做丢人的事。”
梅濂终于松了口气,可眉眼间仍凝着怒。
“官人,这信要不要交给陈老爷?”
“不行。”
梅濂摇摇头,将信装好,皱眉道:
“袖儿瞧着软和,可性子拧着呢,她若是知道咱俩偷看信,指不定怎么闹呢。如今要稳住她,在那件大事做定前,别叫她生出幺蛾子。”
“那现在该怎么做?”
如意娘轻声道:“左良傅约她今晚杏花村相聚,万一大人等不到,找上门来……这位主儿和陈老爷都不是善茬,咱们在夹缝中求存,谁都吃罪不起啊。再说了,陈老爷捧官人做曹县县令,咱娘也被他监.禁了,少不得要听他的吩咐……官人,你如何选择。”
梅濂沉思了片刻,忽然,他弯腰,从地上提起个大食盒,竟是今儿下午,左家下人王福送盈袖的那只。
梅濂掀开盖子,从书桌上找了沓纸,放烛焰上点燃了,将灰烬全都弄在食盒里,重新盖好,推给如意娘,笑道:
“你走一趟杏花村酒楼,把这东西交给左大人,告诉他,袖儿是个姑娘家,有些话实在没法开口,而且还介意柔光小师父死去的事,这就是袖儿给他的答案,让他自己品去。如今在洛阳,他左良傅就算再强横,想必也不敢做出强抢民女的事,再说了,他来云州是做什么来了,魏王都够他头疼了,他哪有功夫沉湎于儿女情爱。咱们这个妹妹是个敏感多心的人,从不会主动,见左良傅迟迟不再找她,伤心几日,也就丢开手了。”
“有理。”
如意娘忙点头。
她提起食盒,从柜中找了个厚披风,穿戴好,轻手轻脚出门了。
此时外头的雨小了些,但仍冷得吓人。
如意娘深呼吸了口气,扭头,看向黑黢黢的上房。
袖儿,哥哥嫂子都是为了你好,替你做了选择,以免你日后越陷越深,夹在亲爹和爱人之间,身心受苦。
不知怎的,如意娘心里慌慌的,仿佛有那么点愧疚。
此时,偏房那边忽然传来阵女孩儿的笑声,在这寂寂雨夜里,显得忒不合时宜。
如意娘提着食盒,疾步走了过去,她悄悄地立在门外,透过纱窗,往里瞧。
今儿小姐回来,给下人们都发了银子,也赏了恩典,叫大家晚上都不必伺候,各自回屋里歇着。
那荷欢和莲生打小一起长大,好久不见,自然要同住一屋,好好说番体己话。
如意娘屏住呼吸,仔细瞧。
这间偏房很小,仅放了张绣床和一些日常用具。
陈家的两个貌美丫头此时正坐在小凳上,一起洗脚,年轻活泼,倒也是幅好看的画儿。
那个荷欢将垂落的黑发别在耳后,轻踢了下莲生,笑着问:“怎么回事呢?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和梅大爷好上了。”
“瞎说什么呢。”
莲生俏脸微红,啐了口:“你才和他好呢。”
“你看这是什么。”
荷欢从怀中掏出支金簪,在莲生面前摇,坏笑:“甭打量我没瞧见,今儿下午搬东西的时候,梅大爷偷偷擩到你袖中的。”
“哎呦,我就说怎么不见了,原来是你这蹄子偷去了,快还我。”
“就不。”
荷欢身子略微向后倾斜,将簪子举得老高,不让莲生够到。
“除非你告诉我,你们究竟怎么回事。”
“这,这让我怎么说呢。”
莲生越发害羞,轻踩了脚荷欢,叹了口气,道:“这都是老爷的主意,是他叫我跟了梅大爷,日后随梅大爷夫妻去曹县。”
“啊?”
荷欢怔住,收起笑,凑近了莲生,忙问:“那你怎么想的?他可是有老婆了,你难道甘心做妾?你就没求老爷么?”
“我不敢。”
莲生轻咬住唇,眸子泛起抹涟漪,哽咽道:“你忘啦,当初咱们姐妹四个被李姑姑选中,送到老爷屋里伺候,是,老爷对咱们恩重如山,甚至请了女先生教咱们读书认字,插花品茶……其实说白了,他就是将咱们像养狗似得圈.养起来,等他女儿回来,让咱们似李姑姑般,一辈子忠心耿耿地伺候他女儿。
眼瞅着咱们一年大似一年,府里十七八的丫头好些都婚配了,咱俩如今都二十四了,还熬着。墨兰命好,得女儿痨死了,倒也干净。可杜鹃就惨了,当年大着胆子,求老爷恩典,说她想嫁给有婚约的表兄,老爷生了大气,当晚就把她绑了送去庄子,配给那个五十几的糟老头子,哎,听说那老头子天天赌钱吃酒,输光钱后,就逼着杜鹃卖身挣钱,可怜哪,那么标致的美人儿,如今给折磨的不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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