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南淮此时已经净了手,正用长筷子往锅子里添肉菜,与此同时,他还从热水里端起温好的酒,给空杯子里添上。
他几时变得这般好,不会又憋什么坏吧。
盈袖忧心忡忡地由丫头伺候着脱去披风,净了手,同哥哥嫂子一起入座。
“来,头一杯敬大妹妹。”
陈南淮举起酒杯,看向坐在他对面的盈袖,爽朗笑道:
“这一路辛劳了,如今平安归家,父亲和哥嫂都可安心了。”
“我不太会喝酒。”
盈袖只抿了口,就放下酒杯。
“那便不喝了。”
陈南淮笑了笑,也没在意,招呼着梅濂和如意娘吃菜。
男人暗暗腹诽:好么,当初在升云酒楼不是挺能喝的么,骚的连衣裳都脱了,这会儿倒装上腼腆小姐了。
陈南淮夹起一片生羊上脑,在锅子里涮了片刻,十分自然地递到盈袖碗里,笑道:
“大妹妹尝尝,这可是咱们洛阳最有名的美食。”
说到这儿,陈南淮熟络地招呼梅濂和如意娘,笑道:“哥嫂也吃呀,老爷子早都告诉我了,咱们是一家人,莫要拘束。”
梅濂夫妇连声称是,到底没好意思像在家那般尽情吃。
再者,他们也是近两个月没见盈袖了,这会儿在席面上,竟不约而同地给袖儿夹肉夹菜,满眼皆是慈爱。哥哥怕小妹喝酒烧心,让丫头倒些解辣去腻的酸梅汤来,嫂子瞧见小妹嘴边沾了辣油,笑着用帕子替妹妹抹去。
“大妹妹真有福气呀。”
陈南淮不由得感概,眸中闪过羡慕之色,心里也阵阵发酸。
袁氏不待见他,小时候从未抱过他一次,更别提喂他吃东西;而父亲呢,一直在外忙生意,又对他管教极严,也很少与他一桌用饭。
……
陈南淮轻咳了声,掩饰那抹愁绪,他招招手,让丫头给自己满上酒,男人起身,高举起酒樽,看向盈袖,笑道:“这第二杯,是特给大妹妹赔罪的。”
“啊?”
盈袖吃了一惊,她没听错吧,高傲的陈南淮竟会赔罪。
“公子折煞小女了。”
盈袖忍住厌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淡淡说了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都莫要放心上。”
“哎,我原也不想再提的。”
陈南淮叹了口气,摇头入座。他满面的愁绪,闷闷地吃着涮肉,忽而目光灼灼地看向盈袖,笑道:
“本不该再勾起大妹妹不悦,只是有一桩事,要明白同你说。父亲近日给我议亲,说定了原太医院院判的孙女杜弱兰小姐,我与杜小姐见过几面,觉得挺投缘的。”
“那不是挺好的嘛。”
盈袖大喜,登时松了口气。
这下,她可算不用嫁给陈南淮了。
“是挺好。”
陈南淮俊脸微红,难得有些羞色,转而叹了口气,道:“杜小姐品貌端庄,我十分敬爱她,着实怕她知道曹县发生那些事。大妹妹,你能不能……”
“我还当什么呢。”
盈袖坦然一笑:“曹县的事,对我来说就是一场梦,我早都忘了,绝不会在旁人跟前提半个字,公子尽可放心。公子瞧着是个大气量之人,想来那些不愉快的事,也不会放心上。”
“那就好。”
陈南淮大喜,激动之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大妹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到这儿,陈南淮温柔地打量盈袖,连连点头,目中满是惊艳,笑道:“头些日子,父亲还让我多替大妹妹留心洛阳的王侯公子,我就说嘛,大妹妹如此姿容品行,还有这般的开阔胸襟,怎会找不到良配。”
“公子谬赞了。”
盈袖干笑了声。
她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
“多谢大妹妹原谅我的过错。”
陈南淮起身,冲盈袖躬身见了一礼,他回头,看向窗外,笑道:“天色不早了,想来大妹妹和哥嫂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哎,今儿是杜小姐十七岁生辰,我说好了去府上吃杯酒的,竟给忘了。杜家家规森严,再晚怕是就见不着她了,你们吃着,我先行一步了。”
说这话的同时,陈南淮连连摆手,让梅家人不要出来送了,外头实在太冷了。
男人笑着退出上房,在出了府宅的时候,俊脸瞬间拉了下来。
此时天已然擦黑,一弯狼牙月从遥远的东方升起。
陈南淮立在梅家宅院外头,略微回头,冷冷地瞅了眼灯火辉煌的小院,古怪地笑了声,大步朝自己的车驾行去。
“爷,您出来了。”
百善抱着大氅,一瘸一拐地跑上前来。
自打上次挨过打后,已经过去一个来月,他脸上的伤好了,可腿却落下了残疾。
“爷,您喝酒了?”
百善鼻头耸.动,闻了闻,他紧紧地跟在陈南淮身后,笑着说几句俏皮话:“小人怕梅姑娘见了生气,就躲在一旁,不敢冒头。那会儿瞅了眼,嚯,梅姑娘那通身的气派,越发像个大小姐了,真真美艳的叫人移不开目。”
听见这话,陈南淮停下脚步。
他闭眼,咬紧牙关,生生要将满腹的痛恨咽下去。
想想吧,方才他与那小贱人同坐一席,同吃一个锅子,还给她赔礼敬酒。
胃里忽然翻江倒海起来,恶心感逐渐升腾,陈南淮一把拽住百善,将百善的衣襟扯开,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等吐得稍稍舒缓些后,陈南淮从袖中掏出方干净帕子,抹了下嘴,想起自己还用过梅家的筷子,又泛起了恶心。
“走。”
陈南淮冷声道。
“去哪儿?”
百善屏住呼吸,不去闻怀里的酸臭。
“是去杜小姐家么?”
百善喜上眉梢,笑道:“今儿是杜小姐生辰,她是以后的大奶奶,爷自然要疼的,您今早吩咐小人,去铺子给杜小姐挑一副翡翠镯子,是要给她送去么?”
“是啊。”
陈南淮自嘲一笑,他娶谁,喜欢谁,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无所谓了,老爷子让他做甚,那他就去做甚。
忽然,陈南淮回头,瞅了眼屋檐下摇曳的小红灯笼,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小,三根拇指粗细,用碧玉做成的假阳.具。
他眼睛闭上,指尖轻轻抚着这带着他体温的玉,笑的温柔。
果如百善所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月不见,梅盈袖那小骚货似乎变得更水灵了,而他,却日日活在噩梦之中。
不急,洛阳的日子还很长,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9章 洛阳夜雨
小楼一夜听春雨, 且插梅花醉洛阳。
夜色沉沉,到了后半夜,竟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冰粒儿小雨。寒气渐渐上涌, 却挡不住酒楼瓦肆的乐舞笙歌……
这是座泡在牡丹香味中的城, 醉生梦死的坟墓,上到王公贵族, 下到平民百姓, 都在做着一个有关盛世辉煌的梦,不愿醒来。
梅家小院甚是安静,只能听见小雨打在青石砖上的滴答声。
上房又香又暖, 金炉里燃了能让人凝神静气的白檀。
这屋子倒是雅致, 所用器具皆是雕花的红木, 绣床上挂了蓝缎底绣全幅八仙过海的帷帐, 真真是个富贵窝了。
夜已深, 盈袖只穿着肚兜, 正面朝下,趴在绣床上假寐。
嫂子如意娘这会儿坐在床边, 手里拿着盒上等的润肤膏子, 细细地给她往背上抹。
“嫂子, 这种事让荷欢做就行啦。”
盈袖轻声道。
嫂子打小就教她要仔细养护身子,以前在南方时, 就常常帮她往背上抹膏子。可越长大,她就越不好意思让嫂子瞧她,感觉羞得慌。
“成了大小姐, 就嫌弃嫂子了?”
如意娘笑着打趣,转而叹了口气。
时间过得真快,当初那个躲在梅濂身后的脏娃娃, 都长成大姑娘了。
羡慕啊,丫头这一身的冰肌玉骨,真真是触手生香,浑身每一寸都绽放着年轻的朝气,而她,已然快半老徐娘了。
“哪有。”
盈袖忙转身,往下挪了几分,头枕在如意娘的腿上,抓住嫂子的手,放在自己心头。
“长嫂如母,我怎么能忘了您的教养之恩呢。”
盈袖轻叹了口气。
傍晚用完饭后,她由荷欢伺候着沐浴更衣,等全拾掇好后,与嫂子聊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私房话。许多不方便同哥哥说的事,譬如陈南淮趁她酒醉,想要奸.污她,谁料是头一次,不会,给那个了,裤子一片冰凉,叫人害怕又恶心;再譬如陆令容瞧着端庄温柔,竟是个辣手无情的主儿……
“嫂子,真不是我有意冲陈南淮吊脸子,你瞧他做的那些糟心事,净会欺男霸女。”
“他是太过了。”
如意娘眸中嫌恶之色甚浓,愤愤道:“原本我还瞧他是个清俊有礼的公子,没成想竟这般阴毒,幸好陈老爷心疼你,如今另给他寻了门亲,否则你以后得多遭罪啊。”
如意娘轻抚着盈袖披散的长发,叹了口气,柔声笑道:“你这丫头,心忒软了,陆令容这般欺负你,绝不能几巴掌就算了,就应该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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