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在一脸嫌弃,让郭宫继续拿着。
“这是什么东西?”沈行在语气森冷,站在女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不到沈行在阴鸷神色的苏木从郭宫手里拿过铜钱,替女人做了回答,“这是先帝年间的铜钱。”
沈行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郡主果真博学。”
“……”
也不知道沈行在到底有什么本事,被他夸赞完全没有高兴的感觉。
“这上面刻的是前朝年号,先帝有一批专用来赏人的铜钱,方孔内壁有一个极小的御字。”苏木举起来给沈行在看,想起两个人隔得远他也看不清,又收回来。
“赏给谁的?”
“不知道,皇亲国戚、文官武将、甚至外族人都被赏过这种铜钱,我那里还有一盒。”苏木道,“不过能把它放在心口这么重要的位置,不是亲人就是情人。”
苏木把铜钱交还给郭宫,又朝女人走去。刚刚险些被偷袭,这一次苏木留了一个心眼,躲在沈行在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是你的父亲?”
“是你的祖父?”
“是你的兄弟?”
女人半天没动静,苏木想了想,道:“……别想了,你的情人根本不会来救你,你只是弃子。”
女人的瞳孔骤然缩紧。
苏木昂起脑袋,扯着沈行在的袖子让他低头,“是情人。”
第24章 审讯
阴冷潮湿的审讯室,苏木还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聪明过,分明来之前还被刑狱吓了一跳,但靠自己摸出线索实在是让她有些骄傲。
“郡主真聪明。”沈行在略微眯了眯眸,牵起唇角。
苏木无趣地松开他,能让被夸奖的人一点也不高兴也算是一种本事。她转身继续坐着,同郭宫招了招手。
郭宫虽一脸迷惘却还是老实弯下腰。
“那好歹是个姑娘,你扯她的衣服不会尴尬吗?”苏木认真且好学。
跟随沈行在多年,郭宫审过许多人,男女皆有,于他而言并无不同,他也不曾考虑过尴尬与否。但苏木既然问起,他便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接着苏木便看见郭宫白嫩的娃娃脸上飘起两朵可疑的红云。
审讯室不大,苏木与郭宫看似窃窃私语,却都落在沈行在耳中。他蹙着眉坐回去,余光睨着旁若无人聊天的二人。郭宫自然知道自家侯爷的脾气,多半已经不耐烦了,当即站直,将已经退到墙角的女人扣住脖子一甩,扔在沈行在面前。
“还不说吗?”沈行在屈肘搭在膝上,身子往前倾,语气放缓,“刑狱看管并不严,为何无人来救你?已经是弃子了?看来对你主子而言,你除去杀人,毫无价值。”
女人的肩膀向内缩了一下,恨恨地瞪着他。
“看着本侯做什么?将你当做破烂扔掉的可不是本侯。”沈行在往后一靠,将袍子一拎一展架起二郎腿,“你一腔爱意轻付,可惜在他眼中你不过是个累赘。”他伸出手,郭宫将用粗布包着的铜钱放在他手上,转眼便被他抛进烧炭的锅中。
火哧的燃起,跳跃的火苗将布烧着。
女人瞪大了眼想去救,郭宫先她一步踹向她的肩窝,将她踹倒在地,止住她的动作。
“对了,”见火苗渐渐熄灭,沈行在才将目光从那上面再收回来,“说来你或许还得多谢本侯救你一命,毕竟你的情人想将你毒死在牢中,若非本侯心善保住你的命,你怕是要死在他来救你的美梦里。”
进审讯室许久,女人终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不可能。”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许久未喝过水,又或是曾经嘶喊得过于厉害,将嗓子喊坏了。
“你若愿意自欺欺人,本侯自然无所谓。”沈行在盯着自己的手,并不在意女人相信与否。
说话留三分总有些道理,话说死了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沈行在无谓的态度显然让女人有所动摇。
心理博弈无非是比谁更有耐心,而沈行在不慌不忙。
一时间审讯室只能听见火星迸裂的声音。
“我想你原本应该很好看。”
苏木忽然前倾着身子同女人道,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可惜你做的是一个杀手,”苏木道,“你喜欢的人大概身份崇高,那样的人万不会娶一个杀手,杀手即便是当妾都是毫无资格的。”
“自他让你为他杀人那刻起,他就从来没想过让你做他的女人。”
“你撒谎!”女人忽然激动的要朝苏木扑过去,苏木连忙拽住沈行在的袖子下意识将脑袋后仰。但女人身上都是伤,稍一使力又摔在地上。
见女人挣扎了几下都未能成功起来,苏木才放心地松开沈行在,“我的态度总比沈行在好吧,怎么就只打我呢?”
沈行在有些哭笑不得。她的确有些不同常人的聪明,却也偶尔笨拙的令人无奈。
“同是女子,我很同情你。爱人并无对错,只是你大约是爱错了人,你如此貌美,何苦生生将自己磋磨得满身伤痕呢?那人有什么好,值得你毁了自己?”
苏木长叹一口气,摆出一副同情怜惜的模样。
她的声音刻意放柔,原先清亮的声音如今带着些软意,让人忽然升起倾诉的欲望。
女人垂着头,声音细如蚊呐,“我什么都给他了……”
“什么?”苏木未听清。
女人抬头时眼中含泪,有些吞吞吐吐,“我们早已那什么了……”
苏木越发疑惑,双手扣着椅子,身子往前,脖子还抻着,“你们哪什么了?你说仔细些。”
头上突然被重重敲了一下,苏木捂着头倒吸了一口凉气瞪着打她的人。沈行在的手指抚过刚刚敲过头的扇骨,语气淡淡,“郡主还是将心思多放在正事上。”
“我不是在做正事吗?”苏木怒道,忽然回过神明白那什么究竟是什么,一时被气笑了,“究竟是谁不将心思放在正事上?”
审讯已有了头绪,如今女人对幕后之人的信任已无,再施以刑罚逼问便容易得多。刑狱的手段多半暴虐且狠辣,沈行在便将苏木打发出去。
审讯的步骤苏木略知一二,也怕再待下去今晚恐是没法睡了,依言先出刑狱。
刑狱杀气重,铺子都不敢开在附近,怕沾染晦气,只有几个小贩在附近卖小食,卖的也多是花生米、酱肘子烧饼一类能让狱卒在牢里看守时下酒的小菜。
街上比刑狱暖和,苏木出来后手指也渐渐回暖,在架着桌椅的小摊上买了一个烧饼坐着边吃边等沈行在。
沈行在出来时,苏木已经吃完了一个烧饼,同老板正聊得火热。
刑狱附近连路人都比别处少,狱卒总赶着当值,买完吃食便立刻离开。老板在这儿摆摊常常一摆便是一整日,却鲜少有人与他说话,苏木恰好等沈行在亦等得有些无聊,两人倒是聊上了。
老板健谈,亦或是许久无人陪他说话,憋了一肚子的话,滔滔不绝,苏木也插不上几句话,但依旧听的认真,不时还会点点头。
沈行在让郭宫过去将人叫过来。
苏木来时手中还拿着两个老板硬塞进她手中的烧饼。
看着苏木递过来的还冒着热气的烧饼,沈行在往后仰了仰,啧了一声,满是嫌弃。
见了他这幅样子苏木都不必等他开口再挖苦她两句寒酸潦倒,转手就将两块烧饼塞进郭宫手里,“郭宫,吃完。”
郭宫一手拿着一个烧饼,一脸为难,“郡主,这……”
“吃不完?”
“也不是吃不完……”郭宫觑了一眼沈行在的神色,毕竟其中一份还是沈行在的,苏木不等沈行在拒绝就把本该是沈行在的那一份给了他,总让他觉得自己僭越了。
“吃得完便多吃点。”苏木道,转头问沈行在,“可有审出结果?”
沈行在原以为她还要同他就烧饼吵两句,不想她倒是更关心案子,点了点头,“的确审出了一些东西。”
“幕后之人可有问出来?”
沈行在未答她的话。苏木了然,“不能让我知道是吗?”
沈行在并不遮瞒,“陛下不愿让郡主卷进来。”
“小侯爷,你现在这样叫过河拆桥。”苏木叹了口气后摆了摆手,“罢了,不问便不问吧。”永昭帝既不让她过问,自然有他自己的考量,她也并非是没有分寸之人。
“她一腔深情,为了所爱之人以身试险,最后她爱的人却要毒死她,实在是可怜。”苏木忽然感慨。
郭宫正忙着啃烧饼,闻言忍不住同她坦白,“郡主,下毒之事是假的。”
“假的?”苏木微愕,会过意后忍不住对沈行在竖起大拇指,“小侯爷真聪明。”
二人办完事情便打道回府,马车自然是在靖远侯府门前停下。
下马车时恰好遇见有人往侯府递请帖。
以沈行在的身份,请帖拜帖向来数不胜数,苏木亦没有窥探沈行在与谁结交的爱好,准备知会沈行在一声便回府。走到沈行在面前时不经意瞥到帖子上的名号,下意识地拦住了送请帖的人。
“傅国公回上饶了?”
送请帖的人认出这是锦瑶郡主,不敢怠慢,忙哈着腰道:“是,昨日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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