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姨娘知晓她今日偷溜了出去,却不知她是从哪儿溜的。毕竟无人想得到她能如此大胆,翻墙跑去隔壁靖远侯府躲懒。
尝过甜头后,姨娘们只要稍许未看住,苏木便趁着机会溜去靖远侯府。几个姨娘连门带狗洞都堵上了,依旧不知她究竟用的什么法子,最后只能气馁。
沈行在几次外出回府便能见她在台上木看书吃点心。大概是来的次数多了,她使唤起他府里的人倒是越发得心应手。
苏木一连来了小半月,沈行在终于问她:“郡主打算在本侯这里躲两个月?”
“小侯爷要赶我吗?”苏木抬手捂着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指尖还沾着点心碎屑,努力翘起来不碰到衣襟。
模样十足的假。
“郡主在本侯这儿蹭吃蹭喝多久了?”沈行在虚握着拳蹭在唇角遮住笑意,“若是不愿学规矩,便找个不学的理由,逃避是最无用的法子。”
第23章 审讯
“不行,皇兄你必须得帮帮我,再被二姨娘练几天我怕是连路也不会走了。”殿内苏木与永昭帝夫妻打叶子牌,苏木抓着牌,蔫头耷脑看着可怜极了。
“你不是有法子?朕听说你这半月溜出府没被大姨娘抓到过一次,如何做到的?”
“……我翻墙到沈行在那边避难了。”
永昭帝闻言笑得直往贵妃肩上倒,贵妃推开他的脑袋嗔他,“不许偷看。”
被贵妃推开永昭帝也不恼,趁机将脸在她掌心蹭了蹭才坐正身子取笑苏木,“你过去不是与靖远侯不对付?”
“沈行在能有二姨娘可怕?”苏木说话间甩牌的动作都大些,“二姨娘一哭,你能拿她有办法吗?”
贵妃与永昭帝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深深的赞同。熹王府长大的孩子,还无人能从二姨娘的眼泪里幸免。
“那确实是二姨娘可怕一些。”永昭帝不得不承认。
先帝子嗣稀薄,皇子接二连三意外死亡,最后只留下他一个皇子。彼时先皇昏聩,连自己做什么都意识不清,熹王放心不下,主动将永昭帝养在熹王府。那段时日毒杀刺杀在熹王府并不少见。
熹王也没法整日整夜地看着他,多数时候是三个姨娘轮流照看他与苏木。
七岁那年二姨娘陪他用午饭,他偶然吃鱼被卡了嗓子,放下筷子掐住自己喉咙想将鱼刺咳出来,二姨娘以为饭菜里有毒,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将桌上的饭菜全扫在地上,将他揽在怀里带着哭腔喊救命。声音之大,三姨娘眉画了一半都匆匆跑了出来。
后来请了太医将鱼刺取了出来。他拔鱼刺用了多久,二姨娘就哭了多久,厉害的是,整整半个时辰,声音一直稳定高亢,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自那以后永昭帝也不敢再吃鱼,倒不是怕被鱼卡了嗓子,只是被二姨娘哭怕了。
“大姨娘要扣我的月钱,又让人在门口耍大刀,我还能反了不成。”苏木鼓着腮帮子,一把拽着永昭帝的龙袍,“不管,你是脱离苦海了,我还在王府熬着呢,你得替我想法子。”
“龙袍别给朕扯坏了。”永昭帝抬了抬胳膊发现龙袍扯不回来,嘟囔不已。
“总之皇兄得想法子救我,”苏木两指勾着他的衣袖,“你忘了当年我们一起分食一个烤地瓜的情谊了吗?”
“买地瓜哪回不是朕掏的钱?”永昭帝拍开她的手,“朕怎么救你?”
“你给我件事做,我有事可做姨娘就不好意思将我关在王府了。”苏木一早便计划过。
“你能做什么事?”永昭帝颇为嫌弃,但仔细想想,却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这样吧,朕有一桩案子要交给靖远侯办,你去帮他打打下手。”
苏木想也不想一口拒绝,“为什么是沈行在,我和他八字不合,在一起就犯冲。”
“那你想与谁一道办事?在李御史手底下打杂?”永昭帝道,“舒秦也不在,你在朝中还有相熟还不嫌弃原意带你的人吗?”
苏木动摇。
“不愿意你便回去学琴棋书画。”
“……我去。”
***
苏木又进了靖远侯府。这回倒是没再翻墙,光明正大走的大门。
沈行在一脸不信任,“郡主要同本侯一起查案子?”
苏木百无聊赖的点头,脑袋枕在手臂上,水蓝色的袖摆贴着她下弯的唇角,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郡主知道本侯查的是什么案子吗?”
“你告诉我我便知道了。”说完就听见沈行在做作的叹气,叹气声里委婉的表示了他怎么这么命苦摊上她这么个拖后腿的人。
她难道就不命苦?
“这回查的是户部侍郎的案子。”沈行在揶揄完她后也不再逗她,同她说起正事
苏木仰起头,她眼里的沈行在是横着的,“户部侍郎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一开口袖摆便落进她嘴里,被她伸出一点舌尖将布料推出去。
“郡主当他一人便能无声无息截下二十万两白银?自然是还有同伙。”沈行在屈指扣着扇骨,“何况一个户部侍郎何必豢养刺客?”
“也是……我们前脚才走,他后脚就派了刺客追上来……寻常人也不是谁都能养这样一批训练有素的刺客。还有,”她右手贴着石桌朝沈行在的方向伸,食指哒哒在桌上点了两下,“你看见他们用的袖珍弩了吗?那是西夏的玩意儿,体型虽小,但威力比寻常的弓箭却要大,一支□□造价都高于一张弓。”
“郡主怎么知道?”
“……”苏木讪讪收回手,双手交叠,手臂遮着脸,只露出一双左右飘忽的眼睛,“我拿它打过鸟。”
沈行在哼笑一声,“原来郡主才是最奢侈的人。”
郭宫快步走进来,看见苏木在,一点也不惊奇,还顺便同她行了一礼,才附着沈行在耳边说了些什么。
苏木将下巴搁在手背上等他们说完,沈行在倒是同她笑了笑,“本侯得了一点线索,郡主可要一同去看看?”
下了马车,苏木昂起头看着匾上凌厉阴森的刑狱二字。铜钉门大开着,狴犴衔着铁环,漫长的夹道延伸到尽头,消失在黑暗之中,隐约的火光驱不散恐慌,只能徒添惊惧。
苏木拢了拢身上的外衣,早知道是来刑狱她便多穿点。
……
不对。
早知道是来刑狱她便不会来。
沈行在倒是一点不考虑她是个姑娘,头一回查案子就把她往这满是血污的地方带。
“跟上。”
甚至没给她临阵脱逃的机会,径直往里面走,一身玄袍倒是与刑狱的环境莫名和谐。苏木拢紧外衣,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审讯室已经提来一个女犯人,一看便受了不少刑,跪坐在不知道沾了血还是沾了水的地上,头发狼狈地贴着浸着汗的脸。
苏木咬着食指指节打量她,回头问已经在郭宫找来的椅子上坐下的沈行在,“这是上回用袖珍弩射伤你的那个刺客?”
沈行在还在嫌弃刑狱的椅子不干净,闻言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认得?”
苏木点着自己的眼尾,“我记得她的眼睛。”
刺客的眼睛并无特别之处,至少沈行在并不觉得有何特别,“这双眼睛有什么特点吗?”
苏木让郭宫给她也找了一把椅子,“没什么特点,只是我自己记眼睛记得牢。”她往后一靠,鞋子小心翼翼的避开血污,搭在椅脚前的横杠上。
“蒙面的刺客在你这里岂不是与不蒙面无异。”沈行在玩笑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
“还没招吗?”沈行在眉头一沉,看向那女人。
早上刚从刑狱审问过人的郭宫道:“这人嘴硬,属下拷问许久才掰开她的嘴。她的主子应该不是户部侍郎,而是另有其人,身份也应该比之前被我们处理的刺客更高。”
“你主子是谁?”沈行在的声音在狭小的审讯室里尤其阴森。
受刑太重,女人气息微弱,却依旧倔着不开口。
审讯之事苏木没有经验,只能仔细打量女人。女人身量细,囚服并不合身,从微开的领口能看见一条绳,绳子也不知原本就是这个颜色还是被血迹染黑,上面穿着一枚铜钱。
苏木跳下椅子,磨蹭着蹲在女人面前,在女人木讷的眼神中将手伸向那条绳。
这举动惊醒了女人,女人眼里闪过狠厉的光,五指屈成爪朝苏木的面门袭去。苏木脸色一变往后退,但比不过女人的速度。
眼见女人的手指就要戳进她的眼睛,她忽然被人拽起来往后拉,腰间软肉撞在坚硬的护腕上。但好歹算是保住了小命。
沈行在冷着脸将苏木松开。
苏木默默摸着发疼的腰。沈行在的一双护腕是玄铁所制,上面雕着繁复不平的花纹,硌得她呲牙咧嘴。但毕竟是她自己大意,沈行在怎么说也救了她一命。
“她很宝贝她脖子上的东西。”苏木扁着嘴,疼得想哭还得给沈行在汇报信息。
东西对女人应该十分重要,苏木话音刚落她便护着胸口往后退,看着苏木的眼神像一头恶狼。
苏木也不管她是狼是虎,揉着腰坐回去。
接收到沈行在的眼神,郭宫一脚踩在女人的肩膀上,痛得女人不得不松开手,然后面无表情将那枚铜钱拽了下来交给沈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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