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泽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些。
“儿臣不敢。”
“那便直接说吧。”
“是。”
程淮泽直起身,将怀中之秘信掏出,递给范公公,见范公公将那信递给皇上,这才又作了一揖,开口道:“儿臣近日得知,那嘉和郡主之身世有异状,其中种种牵扯,皆在秘信之上,请父皇过目。”
那秘信之中,将过往潘王与容嫔、潘王与嘉和郡主之种种,皆写得一清二楚。
邺谨帝心中对陆容予之来历早有猜测,只是早先未曾寻到线索,暂时搁置下了。
此番他看到这等言辞,怎还会明白不过来,当即气得不停咳嗽起来,将纸攥成一团,狠狠地向地上砸去。
容嫔本就是他此生的一道丑陋疤痕,他本以为这疤痕已痊愈,却没想到今日竟有人在那相同的地方,又再狠狠刻下了一刀。
难怪他见那女子第一面时便觉相熟!
妃嫔与他人私通,甚至还神不知鬼不觉,直到自己将死之时才查出端倪,简直皇家耻辱!
邺谨帝越想越怒,从床上坐起身来,双目涨红,指着门口的食指都在颤。
“即刻,将那贼种……给朕押入大牢,明日午时,当街问斩!”
“另,即刻去寻那潘王,活捉!”
“还有,废容嫔位分,削其坟墓!”
若不是容嫔已死近二十年,他定要将她拖出来鞭尸!
语毕,邺谨帝猛咳几声,竟咳出些血来。
程淮安听闻此消息之时,大脑一片空白,此刻又见父皇咯血,慌忙掉下泪来,大喊道:“请太医!快请太医来!”
这边养宁殿乱做了一团,那边碧芙园也同样乱做了一团。
早在对程淮泽动手之前,程淮启就派了玄七到程淮泽那处盯着,方才玄七见五皇子脚步急促地迈入养宁殿,便即刻来碧芙园报了信。
陆容予闻言,心头恍若一块巨石猛然砸落,砸得她当即便重心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到地上。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扶住桌案,稳了稳身形,深呼一口气,颤着手打开一个乌木盒子,取出里面的大红色金线绣花锦囊。
心跳极快,只觉每一秒等待皆是煎熬。
不知这般煎熬了多久,范公公与程淮泽便一道匆匆忙忙赶了来。
“嘉和郡主听旨。”
陆容予一听见范公公的声音,便双腿不受控制地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后的宫女也跟着一道跪了下来。
“奉皇上口谕,容嫔枉顾宫规、目无王法,有辱天家威严。现将其女嘉和郡主押入大牢,明日午时,当街问斩!”
陆容予额角一颗饱满的冷汗沿着脸廓一路滑至下颌,又重重砸在地上。
她腿脚发软,声音发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无。
皇帝想必是气急,连她的封号都来不及褫夺,便要将自己押入牢中待斩。
想来,若不是今日午时已过,她必然是要即刻问斩的。
陆容予闭了闭眼,任由两名侍卫将自己托起身来,又为自己戴上镣铐。
“小姐!”
画婉与梳雪早已泣不成声。
皇上并未说这几名婢子要如何发落,想来也是明日午时一同问斩。
范公公又道:“将三个婢女也一同拿下,听候发落。”
陆容予颤了颤。
自己有那枚锦囊傍身,再不济,七殿下也定能设法将她救出来,但画婉、梳雪与怡香身份低微,莫非,莫非……
她不敢再往下想。
程淮泽大步走到陆容予身前,毫不掩饰眼中的笑意,开口道:“嘉和郡主,当时你若是不与老七有所纠缠,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要怪,就只能怪你跟错了人。”
陆容予闭了闭眼,没说话,看着他转身扬长而去。
待那身影全然消失在视野中,范公公才长叹一声,惋惜道:“郡主,此事事关重大,皇上盛怒,想来七殿下也难救您于水火。老奴愿郡主一路走好,来世寻个好人家投胎罢。”
陆容予将眼中的泪吞回去,强撑着精神道:“多谢范公公好意,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劳烦公公。”
范公公躬身:“老奴定当尽力替郡主完成此事。”
陆容予将缩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又将手中的锦囊递给他。
“烦请公公务必将此锦囊交予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完结啦,今天二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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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被赦
范公公自小在皇帝身边长大。
可以说, 在这宫中,除了太后以外,无人比他更加了解皇帝心性。
几十年宦官之途, 范公公早已炼成人精,他知晓日后会登基的人十之八/九是七皇子,因此并不敢怠慢这未来皇帝唯一的心尖宠。
即便这心尖宠极有可能不会活过明日, 他仍不会有一时一刻的怠慢。
也能猜到,嘉和郡主方才交予自己之物,极有可能是有救命之用。
只是, 皇帝正在气头上, 他若此时过去,皇帝定然不予理会, 白白浪费一块免死金牌。
左右明日午时才问斩, 倒不如明日再将这锦囊交予陛下。
而养宁殿那处,邺谨帝方才大怒, 急火攻心,用了好些药才压下去, 此时正睡着。
范公公回来时, 正巧撞见哭成了个泪人儿的三公主。
他是看着三公主长大的, 自然对这活泼机灵的小公主十分喜爱,今日还是他头一回见一向蛮横骄傲的人哭成这样,当下也慌了神。
“哎哟, 公主殿下,您这是……您别伤心呀, 仔细着自个儿的身子……”
程淮安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理会他的话,直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抽抽噎噎地问道:“范公公,嘉和她……她当真,当真明日就要问斩,没有半分余地了吗?”
范公公长叹一声,不敢胡乱猜测,更不好将话说明白,只好安慰道:“公主莫要伤心,左右还有一晚上与一上午时间,谁也不知接下来会有何事发生。”
程淮安用力地点头,放开了手,口中念念有词:“对,对,说到底此事也并非嘉和的错,她自己亦不知情,她是无辜的!左右还有哥哥在……哥哥必然能想法子将她救出来!”
她刚说完,便立刻跑向七皇子府。
范公公看着那个仓皇而去的背影,闭上眼,摇了摇头。
一向宠爱公主无度的太后年事已高,皇帝如今也已油尽灯枯,更连生平唯一的好友都要问斩,待到真正人去楼空的那日,最伤心的,应当就是公主了。
——
斩狱中处处皆是那灰头土脸、披头散发的待斩之人,此时来了一个衣冠堂皇、发髻精美的小姑娘,顿时惹来不少目光。
手脚上的镣铐太过沉重,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腕子压断。
陆容予在空寂狭长的甬道中走着,每一步都迈得十足沉重。
细想上回,她在囚狱中所待的时间并不长,没想到此次更短。
只消一晚。
上回那几日尚有三公主提前打点,她在狱中虽称不上住得舒心,却总归不算太苦。
而此番,皇帝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前来探狱,自然也没人敢在此时与气头上的皇帝作对,她便被关进了又湿又冷、鼠虫乱窜的一间。
当真是度日如年的。
牢中光线昏聩,几乎难以视物,陆容予听着耳边那吱吱作响的老鼠叫,吓得浑身汗毛倒竖,闭着眼蹲在墙角,将自己抱得紧紧的。
说来好笑,都是将死之人了,还畏惧这鼠虫。
也不知那锦囊是否如潘王说的那般有用,在如此时刻也能保命。
她心下实在是怕极了。
要是明日问斩之前,能再见七殿下一面就好了。
也不至于在此时……
如此想念。
罢了,还是不要见了罢。
公主曾说殿下深情,可情深反而不寿。
若自己真就这样死了,她一望他日后能遇到一个比自己更好的佳人、共度余生;二望大邺国泰民安,教他做个清闲皇帝,坐享盛世荣华,不用再去战场受那般血肉苦楚。
先前公主与她说,七殿下原只是性子沉默老成了些,但自那回内外荆一战,从沙场上浴血归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十足阴鸷,连与他共同奋战了许多时的将士们,都无几人与他亲近,其威名和凶名传遍都城。
她上回便就此事问过玄一。
玄一言,殿下那回本与五皇子并肩作战,谁知五皇子却不顾手足之情、亦不顾军中士卒之性命,在关键时刻设计陷害七殿下,使他身处险境,几乎没了半条命,还险些失掉一座城池。
本三月便可取胜的战役,硬是因着此事拖了整整一年,兵力损耗极大。
那一战,虽是七殿下万古流芳的一战,却也是他被迫学着算计阴狠与谨慎防备、被迫将那个纯良诚善的灵体生生从躯壳中剥离的一战。
不知,得知自己一向信任自己的五哥宁愿不顾一切也要将自己推向火海,是怎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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