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人沉默了半晌,说话的嗓音还带着些哭腔。
“万一他厌恶极了容嫔,亦再也不愿见我,要将我送回容嫔之娘家养着呢?”
这么说着,陆容予又追问道:“容嫔可是姓陆?”
程淮启颇为无奈地勾了勾唇。
“姓赵,赵想容。”
陆容予在脑中思索许久,也没能在陆家的各方亲戚中寻着一个赵姓的人来,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程淮启指尖在她发间摩挲几下,又问道:“你既已疑心容嫔,可曾怀疑过潘王?可曾想过,一向独来独往、出没无常的潘王,为何偏偏对你如此上心?”
陆容予一怔。
潘王?
她倒是从未想过。
她素来只将潘王当做一个对自己极好的叔伯而已,并无其他。
陆容予从他怀中探出一颗头来,仰着面看他。
“你是说,潘王乃我之生身父亲?”
程淮启点了点头,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潘王曾与容嫔有一段倾城过往,立誓此生非彼此不可,但没曾想,容嫔还未及笄,便嫁至大邺和亲。大邺十年秋,潘王北上大邺上贡,便是那时,容嫔于冷宫中怀上了你,也是在生你当日难产而死。潘王设法将你偷出宫,带回南阜。”
“但众人皆知他痴心于容嫔,不可能凭空多出一女,他便无法将你养在自己身边。届时,恰有江远侯府夫人怀胎九月、临盆在即,潘王便将你送入江远侯府,以双生胎之名义寄养。”
“此事想来知情之人极少,连陆秦也不知。”
如此想来,她竟还比陆秦大了月余?
难怪,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潘王,每逢自己生辰之时,必然会出现。
难怪,她受封要来大邺之时,潘王竟比爹娘更加紧张,交代了她许多,还替她部署了许多。
也难怪,她每回见到潘王之时,便觉没来由的亲切。
原来潘王竟是她的生身父亲!
到底血脉相连。
所以,方才殿下说他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叫自己无需挂心,又设计令潘王假死。
若她真是容嫔与潘王之女,万一哪日邺谨帝知晓,那潘王必然难逃一死,但若他此时先发制人,令潘王先死,日后即便邺谨帝想追究,也是有心无力。
隐去身份生活,于本就志在山水的潘王而言,并无什么不同。
陆容予舒了口气。
如此想来,她的名字,应当也与容嫔有关。
容予,想容所给予。
潘王对容嫔如此深情。
想通一切后,她原来的心结便自然而然地被解开,可又有新的麻烦随之而来。
邺谨帝不仅要杀潘王,必然也要杀她。
陆容予垂眸,低声道:“皇上若知晓此事……”
程淮启目光沉了沉,将人重新揽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背,悉心安抚着。
“他暂时还未知晓此事。即便日后知晓,你也无需害怕,我自会想法子。”
“那日说过会护你一生稳妥,则言出必行。”
陆容予心下感动,也将他抱得更紧一些,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初到大邺时,我曾得一贵人之锦囊,潘王说,若真到危及性命之时,便可以那锦囊保命。”
程淮启低低应了声。
“喃喃。”
“嗯?”
“待此事过去,我便娶你。你可信我?”
怀中的人上下蹭了蹭,算作应答。
程淮启勾了勾唇,眼神却望向窗外如墨浓稠的夜色。
仍有一场恶战要打。
第44章 入狱
近来这两个月时日, 程淮泽可谓是被程淮启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打了个措手不及。
上回承南一役,他本就元气大伤,也将程淮启重伤, 如此一来,两人皆应当暂时休整,待双方皆养足精、蓄足锐之后再战。
程淮启从不是性急之人。
他二人争锋相对多年, 程淮泽自然了解,以程淮启之心性城府,必然等到万全之时再下手。
但却没想到, 他此番之举如此出其不意。
程淮启应当知晓自己于牟州之兵力不少, 若他将自己逼急了,反咬一口, 叫他与自己同归于尽, 彼时他即使计谋手段通天,也未必能活着逃出生天, 更何况如今他身边还跟了个美娇娘。
如此冒险之举,实在与他一贯作风不符。
短短两月之内, 除了那几名死忠之外, 程淮启已几乎将他在朝中之心腹摘除得干干净净。
自己零散于各处的眼线亦被拔了个大半, 令他声名与情报皆大受打击。
甚至连一向站在自己阵营的十三也得了禁足令,其母瑾嫔之娘家郭府都遭受牵连!
好一个心狠手辣、不留余地的七皇子。
当真要将自己赶尽杀绝。
虽说他也有所反击,同样除去程淮启几个心腹眼线, 但与程淮启杀的自己之人相比,效果实在微乎其微。
于程淮启而言, 自己此番操纵便如同挠痒一般,半点不疼,而程淮启在朝中与军中之呼声却越来越高。
程淮启出手凌厉精准又来势汹汹, 令他几乎毫无心理防备,匆忙之下,他连连败退,便至如今境地,短时间内,恐再难翻身。
程淮启这是在逼他。
逼他谋反!
程淮泽手中的茶盏几乎被捏碎,额角青筋暴起,气得整个人都微微颤抖。
如此不妥。
他必须冷静下来,才能寻到突破之法。
手中的茶盏落地,发出几声清脆的响,瓷片零碎满地,将他的理智拉回。
程淮泽站起身,走至窗前,微微低头沉思。
若程淮启当真想打这又快又猛的攻势,必然在承南一役结束后,便即刻乘胜追击,将自己打得落花流水,但如今,他却于中途相隔如此之久,在这般既占不了时机、亦占不了优势的时刻向自己下手。
那只能说明——
程淮启那处发生了一些事。
一些逼他不得不即刻对自己出手的事。
以往几年,程淮启不好对付,是因程淮安与万皇后皆有皇上护着,他没有软肋。
可如今……
程淮泽冷哼一声,眸中的猩红怒火逐渐被狠厉侵占。
——
邺谨帝近来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年前,他时而得闲,还能去捡起昔日练武的刀枪耍耍,这年一过,他却只能日日勉强撑着上朝,靠人参汤药吊着一条老命过日子。
程淮安虽心性喜闹,近些天却也乖巧的很,向尚德学宮教习的韩先生请了假,日日到养宁殿,与母后一道陪着父皇。
每每回流月宫之时,一双美目皆是通红的。
邺谨帝虽卧病,情报消息却从未断过,知晓老七与老五正巧要在自己弥留之际做最后一战了。
他登基二十余年,虽从未立太子,心中却是早已相中老七的。
抛去老七乃皇后嫡出不说,光就文韬、武略与治国之术来看,他也都是处处拔尖,是朝中过半元老心中当之无愧的储位之选。
不过,他一直执意不立储,便也是因为如此。
朝中那些老迂腐老顽固们,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一旦这储位定下,便几乎无人再会去支持老五继位,届时惠妃即便有那颗想做太后的心,也无力教养老五去夺这虎口之食。
他一直不立储,便是要一些老臣与惠妃母子心存念想,生起要夺皇位之意,与老七争斗,以此磨炼老七之心性手段。
夺储只是第一步,若老七连老五都无法制服,那待他日后登基,又该如何应对朝中一个个如狼似虎的诡诈老臣?
如今,他半只脚已然迈入鬼门,只待老七最后将老五完全制服,便下诏立储传位,自己也可放心地撒手人寰。
——
“咳,咳咳……”
见邺谨帝又咳了起来,万皇后将手中之瓷碗递给身边的宫女,伸手去抚他的背,轻声道:“你慢些。”
“父皇可要快些好起来,待到入夏,安儿还要您陪着再下一次江南,去看荷花的!”程淮安握着邺谨帝的手,笑得眉眼弯弯,话说到后面,声音却带着隐隐的哭腔。
邺谨帝费劲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傻孩子。”
此时,恰有范公公自殿外而来。
“陛下,五殿下有要事求见。”
程淮安哼了声。
程淮泽?
谁不知五皇子历来对皇位野心勃勃,当面尽孝、背后捅刀。
他如今不想着如何对付哥哥,倒来父皇这处卖什么父子情深之戏码?
程淮安不屑道:“叫他快点儿的回去,本宫不愿见他。”
邺谨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提了些音量:“宣。”
范公公这便走到门口,对着程淮泽微微躬身。
“五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程淮泽唇边勾起一个笑,疾步走入殿内。
“儿臣参见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是有要事要禀告父皇。”
程淮安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拿起宫女手中的瓷碗与瓷勺,敲得叮当响。
万皇后无奈地瞧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胡闹,程淮安这才撇撇嘴,悻悻地收了手。
邺谨帝道:“何等要事?可要屏退皇后和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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