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只有自己主动发觉,并将玉合铲除,才是两全之法。
陆容予心下十分拜服七殿下之计谋。
她本就不想死,那便如他所言来做。
回忆方才玉合之表现,陆容予并未觉出任何异样,想来是那皇子还未从玉合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
她还未决心要害自己。
但若她并未背叛自己,她要如何下手取她性命?
陆容予为此事烦忧了许久,最终将心中之思皆说与画婉听。
画婉沉思了一番,道:“可那人既能与七殿下为敌如此之久,想来必定极有手段,若玉合被其逼迫,不得不背叛小姐呢?小姐当杀则杀,此刻不得心软。”
“我并非没想到此处,”陆容予闭上眼,摇了摇头,“只是这好歹一条人命,如何能因这没有定数之由,说杀便杀了?”
“小姐心善,但若玉合日后真的与我们为敌,那她今日不死,以后死的便是小姐和七皇子了。”
陆容予沉默了半晌,深吸一口气,道:“拿白绫来。”
画婉没多时便取了条白绫来。
陆容予闭着眼,摆了摆手:“你们不必跟来,我去与她单独说说话。”
屋外一片雪白,晶莹纯净之美无以复加,可一旦想到,不一会儿便会有一名妙龄女子,永远地踏入漫无边际的黑暗,她便觉得手中的白绫与脚下的白雪一般,皆充满血腥与腐臭,十足刺眼,惹人厌恶,再品不出半分美来。
她从未亲手杀过人,甚至从未见过人垂死的场面。
且她现在要亲自赐死之人,也曾在自己去围猎时,留在清清冷冷的碧芙园中,替她将这园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还采了最盛的野菊,给自己编了花环,欢欢喜喜地说:“小姐与四季的百花都能相配!”
也曾因自己生病而日夜相守于卧榻边,将一双眼熬得血红,也不肯去休息。
也曾跟着梳雪苦学自己最爱吃的糕点与粥食,呛了满脸的面粉,还笑嘻嘻地顶着一张白脸,来讨自己笑。
她缓缓走出屋子,每一步都迈得十足沉重,原不消一柱香便能走到的路,却足足走了一盏茶时间。
就在总算走到门前,预备推门而入之时,却听见了里头传来玉合的泣颤声。
“嬷嬷……郡主她居然……她待我如此之好,我却将她的颜面全都丢尽。我,我自知对不起郡主,我发誓日后再也不做这等事,一心一意为郡主做事……嬷嬷,玉合再也不敢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气中满是悔恨与愧疚,陆容予即使未见到画面,也能想到,她此时必然是被翠浅嬷嬷抱在怀中,泣涕涟涟,恨不能回到当初,使一切重来。
她伸到半空、预备推门的右手便不由得顿住了,左手腕上挂着的白绫也滑落到地上,无声地覆在雪面。
柔顺的绸缎反着亮白的阳光,刺地她双目与心头皆是一痛。
即便是一条狗,养三个月来,也多少养出了些感情,更不要说玉合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垂眸,在门口站了许久,最终,还是俯身捡起地上那条已被沾湿的白绫,转身回了自己屋中。
便原谅她这一回。
“……小姐?”画婉见她手中那条未赐下的白绫,又观她神色不济,赶紧几步走去搀着。
陆容予摇了摇头:“罢了,她毕竟没真的做到那一步,你叫人盯近着她近日的行动,再去太医院取些静神散来,每日在她饭食中加些。”
静神散无色无味,有静神凝思之效,常为失眠多梦者所少量服用;若服用过多,便会不分白天黑夜地嗜睡无力;若多量服用时日过长,则会伤身害体、危及性命。
近几日,让玉合多用些静神散,便是她再想去与那皇子有染,亦无法侍寝。
如此让她昏沉一段时日,换得一命,也是极好的。
——
玉合这些日子自觉神思疲倦、困顿无力,且她月信一向准时,这回却拖了好几日没来,难免忧心起自己的身子来,寻空闲时候,便让小兰去太医院请了那刘太医的小学徒韩铮,来为她诊脉。
韩铮眼神不自然地左右打转,将手中的脉诊了一遍又一遍,额角都渗出了几滴汗来。
他经验不足,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这未出阁的姑娘竟……!
实在过于放荡。
他十分为难地道:“姑娘这并非生病,而是……而是……”
玉合见他如此神情,更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泪珠当即便从眼眶中滚了下来。
“你说罢,我受得住。”
韩铮窘迫地看了一眼绝望的姑娘,支支吾吾道:“臣还是恭喜姑娘吧……姑娘这是喜脉……”
此言一出,玉合和小兰皆是一愣。
喜脉?!
直到韩铮离去,玉合与小兰都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玉合姐姐,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怎会……”
玉合赶紧捂住她的嘴,眼神哀求地望着她。
“小兰,此事郡主也知道,你千万别说出去,好吗?你若说出去,郡主也会受人非议……”
小兰难以置信地点了点头,又觉无法面对她,快步冲出了屋子。
她一走,玉合便一下失了力气,一颗心上下震颤着,呼吸都变得十足沉重。
她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何感觉,惊慌之余,竟然还有些惊喜。
她有孩子了。
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方还未成型的孩子。
他是否会有与自己相似的眉眼?
他若是出生于五皇子府,即使是庶出,想来日后也必然能成大器吧!
她才发誓不再与五皇子来往,一心一意侍奉郡主,可如今……
她死了并不会怎样,孩子却是无辜的。
玉合瘫地坐在床上,目光犹疑地望着那一盏跃动的烛火,疲倦与困意再次排山倒海而来,她的眼皮似有千斤重,不受控制地粘在了一起。
她要求郡主寻个由头将自己送出宫去,将孩子生下来……
玉合一觉便睡到亥时方才醒来,正欲下床给自己倒杯水来喝,正有一黑影倏然蹿至自己跟前,那双大手带着蛮力,铁钳一般,狠狠掐住自己的脖颈,同时,沙哑又阴狠的声音传至她耳边。
“背叛殿下的人都得死——”
是五皇子的人!
想来是她几日没去敬神缺,五皇子察觉不对,要杀自己灭口。
玉合不停咳嗽着,脸因喘不上气而涨红,但她求生的欲望极强,沙哑着嗓子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断断续续道:“我怀了……孩子……”
那人闻言,眼神一变,立刻放开了手。
玉合被丢回床上,狼狈地趴着,大口大口呼吸,还没等她缓过来,便被那黑衣人半拖半抱地带离碧芙园,直往五皇子府而去。
“你最好不要欺瞒殿下,否则生不如死。”
黑衣人冷冷丢了这么一句话给她,带着她走至五皇子跟前,又拉着她一同跪了下来。
“殿下,此女说,她怀了您的子嗣。”
程淮泽闻言,转过头来看着玉合,挑眉,神色不辨喜怒:“当真?”
玉合颤着声道:“今日太医院刘太医之弟子韩铮诊的脉。”
程淮泽又将头转了回去,依然背对着两人,吩咐那黑衣人:“即刻去请太医。”
刘太医没一会儿便匆匆赶了来,亲自再诊了一遍。
“回禀殿下,这位姑娘确实是有喜了。”
程淮泽眼中这才流露出星点喜色,将四下皆屏退后,对着玉合笑道:“本殿并非什么良善之人,你知道如何做,才能保你与你腹中胎儿无忧。”
玉合垂眸,提线木偶般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叛主的不会有好结果的!
下章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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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看了一下发现太医小学徒原名韩/正被屏蔽了,改韩铮啦~
第24章 娇软
玉合消失了好几日, 毫无踪迹可寻,陆容予心道不好,日日绷紧了神经等着消息, 一边怕她已身首异处,一边又怕她被人抓了去威逼利诱。
果然,没过几多时, 众人便听闻,五皇子府中新纳了一妾姜氏,且已怀有身孕月余。
陆容予听到消息, 闭了闭眼, 神思疲惫,沉默半晌, 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最终只叹了口气。
“她也算是得偿所愿。”
梳雪见她这样好脾气,忍不住愤愤道:“小姐竟就这样原谅她了?!依奴婢看, 咱们当时就应当把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千刀万剐!她既嫁入五皇子府,那小姐与七皇子必然要被那五皇子摆一道!小姐待她如此之好, 她却在此时反踩我们一脚, 好一个恩将仇报!”
陆容予看了梳雪一眼, 声音倦极了。
“我怎可能原谅她?只是现下,连七殿下都动不了她,我们更无法将她怎样, 再说此事已然无用,倒不如仔细想想如何自保。”
“她将我与七殿下之私交说与五皇子, 五皇子必然会寻机会抓了我去,逼诱七殿下,但是仔细说来, 我与七殿下并无怎样深刻的情谊,不过是他帮了我多回,我并未与他有恩。危机之时,七殿下极有可能弃我自保,届时我们必死无疑。”
“哦?本殿在郡主心中,便是如此不值得托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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