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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吃糖 (骈屿)


  瓷珠:“说的好有道理,这位姐姐,敢问姓名。”
  “叫我秘姐就行了。”秘葵十分有大姐风范的说道:“不过这事儿你知道也就知道了,你主人想要嫁,你也阻止不了。往好处想想,你这么喜欢和人比美,宫里那有的是和你比的,以后不无聊。”
  秘葵说完,就被宁姝带着走了。她长叹一声:“不知道能不能拯救这两位背负家族使命的无知少女。”
  常言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榴春宫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女眷,看的人眼花缭乱。未过多时便有宫女内侍过来请,先是皇室相关,接着按官位高低一府一府的请去。
  宁姝此刻只能和宁赵氏宁柔一起落座。两人刚接受了长达一个时辰的吹捧,满面红光,已经飘飘然不知道要去何处了。
  女眷席位对面坐的是男子们,隔了很长一道过廊,但看的仍是清楚。
  此刻男女大防并未那么严重,太后的用意是让他们借此机会能见个面,成人美事。但实际上因着能看到对方的样貌,贵门之间的婚事被闹得乱七八糟。毕竟以往只看门第,如今还得加上样貌品行,难保有些少爷小姐不满意。
  天还未黑,皇上便搀着太后来了,这是自打这位皇上登基后的规矩,宫中一切夜游娱乐不得超过戌时。
  寿宴也是一般,早早开场早早结束各回各家。
  “太后,民女准备了舞一曲,为太后鲜寿。”那头上佩戴着瓷珠的贵女站起来行了礼,得了太后的首肯后便走到前面去备舞了。
  那贵女跳着舞,眼风一飘掠过了荀翊身上,又含羞带臊的轻抿了下唇,无限娇弱。
  荀翊心不在此,他看着一侧用来记时的插香,自己需得在戌时半前回到寝宫,否则倒是在众人前神魂穿到那孔雀蓝釉罐里,便会出大乱子。
  想到此,他抬头在宴席中寻找宁姝的身影,她坐的位置还算在中间,正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的三个小瓷件。
  五彩沥粉碗喊着:“姝姝!吃我盛着的春兰秋菊!”
  绿釉菊瓣碟叫嚣:“石榴籽儿有什么好吃的?吃我的广寒糕!”
  柠檬黄釉莲花纹盘一努嘴:“秋天当然要吃蟹生!”
  宁姝觉得自己此刻太幸福了,竟然有这么多可爱的小碟子们,说话声音也软软嫩嫩的,还要什么未来夫君?没空看!
  宫里不愧是宫里,随便拿出来一个瓷都这么棒。
  “那……我先吃……”宁姝抿了抿嘴,手指在三个小瓷件上面晃来晃去,逗的三个小瓷件惊呼连连。
  灯火之下,她笑起来像是在发光似的,身上蒙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光纱。
  荀翊也不由得轻轻笑了。
  那献舞的贵女见到他面上一闪即逝的笑容,跳得更起劲,心里狂喊“有戏了”!
  时辰快到了,荀翊方要站起来,看见宁姝夹了块广寒糕,心里一动,转头对戴庸说道:“赏。一人赏一颗饴糖。”
  戴庸:???就赏一颗饴糖?我的皇上啊,咱们怎么开得了口?!


第6章
  宁姝偷偷抬头看了御座上的皇上一眼。
  宫宴向来如此,由上首往下看近乎一览无遗,可由下往上看却好似遮遮掩掩,看的不甚真切。
  宁姝只看见一个英武的身影端坐在上,他的身姿挺得笔直,双肩宽阔,便是帝王的宽广胸怀。
  这么英武的人,竟然还会发糖?
  突然感觉有点可爱怎么办?!
  五彩沥粉碗软声软气的,还有点小骄傲:“姝姝,我们皇上是不是可好看了?”
  “是。”宁姝答道。
  她看不清这人的五官,但听五彩沥粉碗高高兴兴的,就应了下来。
  五彩沥粉碗高兴极了:“我就知道。”
  有了瓷器们的陪伴,这个寿宴便一点都不无聊。
  秘葵馋酒了,宁姝便偷偷摸摸的把秘葵拿出来,倒了一点梅子果酒给她——瓷器当然不会喝酒,他们怀念的只是那种似曾相识的触感和意境。
  兴许这样的东西,能将它们带回自己主人的身旁片刻。
  在漫长的岁月当中,他们看着主人的生命由胜到衰,再到死亡,兴许主人的墓穴里还有他们的陪伴。
  他们是历史的旁观者,也是历史的参与者,以自己特有的形式铭记。
  没人知道,在自己的身旁,兴许有个全心全意站在自己身旁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默默的支持你,为你出谋划策,为你着急为你高兴。在你离开之后,也会铭记你百年千年。
  以最单纯却最深刻的方式为你。
  只是,你不知道。
  寿宴已经进行了一大半,内侍们走到各席之前,掀起地上的青砖。
  宁姝这时才看见,原来诸席前面是一圈流水,因着地势有高低潺潺而流。到了尽头便有宫女捧着花篮将里面漂着的东西拿起来,再一路反到最上,循环往复。
  云影月华映衬在水中,微波粼粼,竹叶树叶花瓣清雅漂落,伴着尺八辽阔的声音,颇具情怀。
  宁姝第一次见着这样的东西,十分好奇,眼巴巴的等着下一步是什么。结果过了半晌,流水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不解的眨了眨眼,四处看了看。
  五彩沥粉碗叹了口气:“太可怜了,明明我们皇上这么好看,大家却都不愿意和他玩。”
  似乎明白下首的拘束来自何处,皇上又稍作了片刻便起身离席。
  说来有趣,明明皇上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压迫力却十足,坐在上面时宴席里的人都规规矩矩。可他一起身离席,宴上的年轻人即刻活络起来。
  宁姝的容貌说是美艳却又不及,因脸庞还有些肉肉的,带了些娇憨气,圆润的眼睛化去脸庞的角度感。不是坚韧带刺的赤蔷薇,而是澎湃富贵的山茶花。
  她这幅容貌,如今又在寿宴上便难免被人盯上。
  对面几个年轻男子凑在一处,其中一名叫柳湛的小声说道:“那边那位穿朱红色衣裳的贵女模样好娇,可知道是哪府的?”
  他身旁的名叫陈衿,匆匆看了一眼笑道:“想必是咱们晋国公世子未过门的妻子了。是不是,苏渊?”他撞了下一旁的苏渊。
  苏渊抬眸一看,宁姝正低头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自己的目光倒是和宁柔撞在了一处,原本宁柔就在人群里找到了她,此刻见他看过来,颇为羞赧的抿嘴笑了一下。
  苏渊回道:“不是,穿朱红色衣裳的是宁府的嫡长女宁姝,与我有婚约的是一旁的白色衣裳姑娘,宁府的嫡女宁柔。”
  陈衿听他这么一说,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京城闺秀这么多,宁府的地位又没有那般高,他哪里知道谁是谁,只挑了长的好看的那个说,没想到……
  他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苏渊——这哥们还是换的婚约,眼睛瞎了?
  苏渊知道陈衿在想什么,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宁姝性格无趣些。”
  “哦——”他这么一说,边上两个就懂了。娶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他们谁不怕娶个老刻板回家?家里有老爹老娘管着还不嫌够吗?
  陈衿拍了拍苏渊的肩膀:“羡慕你,你说想娶哪个,你娘就去给你换。要是我敢说退婚,我娘非把我的皮剥了不可。”
  柳湛沉吟片刻,突然抬头问道:“那这位宁姝可有再许配人家?”
  苏渊眉头蹙起:“这是什么意思?”
  柳湛见他表情不由得笑道:“苏兄,这就是你不对了,总不好效仿古人,将姐妹都收了吧?若是定了宁柔便是宁柔,便不要再惦记旁人了。”
  两人家世地位在朝中相差无几,陈衿被夹在其中无奈,只好打着圆场:“好了好了,苏渊不是这个意思,柳湛你也别妄自揣测人。苏渊和我说过好些次了,这位宁府小姐解语花似的,姐姐脾性不好。”
  “脾性不好不是更妙?”柳湛斟了一杯酒,冲着苏渊摇摇一举:“我与苏兄可是不同,喜欢带刺的,不喜欢娇娇弱弱的。苏兄在战场上一往无前,城池疆土踏在脚下,怎得到了女人身上就失了男人雄风?亦还是换了婚约便不管人家女子死活?”
  陈衿欲哭无泪,道理他都懂,柳湛说的也没错,苏渊这般换婚约的事儿做的确实不地道,更别提如今还在他人面前说宁姝的不好。但他身为兄弟还是得为苏渊说几句话:“苏渊,你与他说说,这宁姝脾性到底哪儿不好了。咱们苏渊也不是不晓事理的人。”
  “无趣。”苏渊干脆利落地灌下一盏酒。
  苏渊被自己娘亲耳提面命,自然打小就是将宁姝当成自己媳妇儿来对待的,哪怕她羞涩胆怯也无关紧要,一府在外当然要男子撑场面。
  幸好她后来长大了,性子开朗了许多,两人也时常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苏渊看着她越长越好看,越出落越美艳,心里也觉得甜。可有一日,他正逢意气风发回京之时,想要让小青梅见识下自己的箭艺,便找了她多宝阁上放着的几个瓷碗扣过来挂在墙上一溜儿排开,当靶。
  谁知道宁姝看了脸色大变,慌里慌张的跑过去将那些瓷碗都取了下来,有些因为卡的太严,拿不下来,一用力便裂了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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