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所、所不知,这安、安王府……”她哭得直抽,“饭菜也太难吃了呜……”
众人:……合着是饿瘦的啊。
温晚亭默了默:是货真价实的春铃无疑了……
那春铃在安王府虽然过得艰苦,却也没受什么皮肉伤,只因她为人素来机敏,无论顾锦延问她什么,都半真半假地作答,该求饶时求饶,该装傻时装傻。
而顾锦延尚且需要她为人质,眼见她乖觉,也未曾下过死手。
如此,倒是为自己博出了一条生路。
温晚亭从春铃房中出来后,急急将楚离拉到了书房内。
“城防图如何是好?可要赶紧禀明皇上早做打算?”
温晚亭觉得,自从自己病好之后,仿佛进入了人生新的阶段,遇到的问题不仅多而且难。
她不知老天爷为何突然开了眼要对自己下手。
她只是将脑袋治好了,又不是将脑袋换了,谁规定失忆之后就一定会变聪明的?
她此刻惴惴不安,如同一个刚学完三字经就要去考状元的学子。
楚离轻轻拍抚她的手背,缓声道:“别急,不打紧。”
后来,想起一切的温晚亭,再回想起这一幕,觉得当时的自己果真不够聪明。
楚离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却没有想过,为什么不急,为什么不打紧。
第三十一章
那一日, 温晚亭照常寻了穆芝前来针灸。
施针前她还在思索,过去的记忆几近完整,她想起了楚离同她五指相扣饭后消食的情景, 想起了自己在马背上轻嘬他下巴的模样, 也想起了他在皎皎月光之下说心悦自己。
或许, 这是穆芝最后一次前来施针……
而事实上, 这果真是最后一次。
因为她猝不及防地, 记起了全部。
记起他在杏花树影下第一次同自己相见却允诺聘娶,记起他在成婚之前便想着和离,记起他书房之外听到的细碎言语, 记起被水渍晕染的手记……
她怔愣了许久, 直至穆芝已理好了药箱,轻声唤她回神。
她方才起身,动作不稳,扶着门框跨了出去。
穆芝隔着层叠的幕篱,听到一声虚缈的轻叹。
“竟都是假的……”
温晚亭去找温夫人时, 正逢温决在她房中说事。
她直直往二人跟前坐下, 愁眉苦脸:“母亲,这世间越是俊美的儿郎, 越会骗人。”
温决夫妇对视一眼,年轻时以风流倜傥著称的温决轻咳一声。
温晚亭自顾自说道:“惯会摆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打动人心。”
温决正在给夫人剥荔枝的手一僵。
“嘴上又似抹了蜜一般甜。”
温决想了想昨夜动情时说的那些话, 顿时觉得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他起身就同夫人告辞,临走时还冲春铃递了个眼神。
温决挑了挑眉:什么情况?
春铃摇了摇头:不晓得。
二人眼神沟通,聊了个寂寞, 温决转身准备去找他那位贤婿谈谈。
房内,温晚亭沉默了一阵,忽然起了话头:“母亲, 我一直好奇,我们府上那道先帝遗诏,里头究竟写了什么?”
温夫人就着丫鬟的手吃了颗荔枝,偏了偏头,目光悠远:“陈年往事罢了,我们这代的恩怨,本该与你无关。既然你想知晓,我便给你看看。”
温晚亭眼见母亲屏退了众人,自床头暗格内取出一道绣着腾龙祥云的蚕丝黄陵。
她展开细读,一直念到那盖着宝印的末尾,想哭,又想笑。
世间怕是无人能料到,他们步步为营,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不过是一道和离的诏书。
先帝顾辰熙,临死之前,想的不是江山社稷,皇权稳固,却是要她母亲何念瑾,同她父亲温决,和离。
温夫人虽不知究竟发生何事,眼见这情景便是同先帝遗诏有关,也不再瞒她,索性将那段往事同她娓娓道来。
昔日,顾辰熙尚且是东宫太子,曾欲纳何念瑾为侧妃,遭其婉拒。
顾辰熙自是不虞,放下狠话,说他东宫欲纳之人,全天下无人敢聘。
未料何念瑾扭头就去摆了擂台比武招亲,无人敢聘便不求人聘,她此番招的,是入赘她何家的夫婿。
她敢做,自然有人敢应,温决便是这头铁儿郎中的一位。
他连赢十场,英姿飒爽地接下了何念瑾的绣球,回家就被温老爷用军棍打得卧床不起。
“瞧你这龟孙样,是怕了东宫那小儿不成!还入赘,你不要脸,老子要脸!”温老爷各种荤话脏话齐飞,将家中看上去最为娘们兮兮的温决骂了个狗血淋头。
隔日,那媒人携着百抬聘礼,上了何府的门。
温决终究没能如愿当个吃软饭的,为了能让何念瑾出嫁后依然过得自在,未曾入仕的他转而投了军营,博了一身功勋,自己另辟了府邸。
而顾辰熙对此事,始终耿耿于怀。
他不明白,何家式微,做他侧妃已是高攀,何念瑾为何依旧不愿,难道还要许她正妃之位不成?
他分明同她说过,自己心悦于她,对太子妃并无情义。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只当何念瑾是在同自己赌气,而温决,便是乘虚而入的那个,借机夺走他心头之好。
顾辰熙私心认为,温决不过是温家不受重视的幼子,若他是嫡长子,担负起家族重任,便会做出和他一样的抉择。
他在暗处,眼睁睁看着他们幸福恩爱,看着他们的女儿出生,看着那女娃眉眼肖似何念瑾而唇瓣却似温决,那爱而不得的执着与疯狂在心底扎根蔓延,几成心魔。
他疯了一般要将何念瑾夺回来,还是太子时便想动手,却被温老爷手中兵权威慑,登上王位后依旧未曾放弃,却要顾忌百官的悠悠之口。
直至他相思成疾,病危之际,终于可以放肆一回。
他让身边最信任的太监,给温将军府送了道密诏。
若这遗诏公诸于世,何念瑾与温决就需奉旨和离。他在上头写得清楚明白,赐了何念瑾无数良田庄铺,却终身不得再嫁。
若这遗诏被温府压下,他那几个不安分的儿子为了争夺王位,必是明里暗里打探遗诏下落,温府将再无安宁之日,且新君登基,为防动摇皇权,必要将手握遗诏的温府除之而后快。
他要让何念瑾明白,一旦事关家族兴亡,任何人都会像他一样。
“可是先帝他不过是以己度人,到底还是低估了你父亲。”温夫人支手撑着头,眼中温情似海,“你父亲即便在最为艰难的时刻,都未曾想过舍弃我们母女,他只是牵着我的手问我,若他不是这一品大将军了,我会如何看他。”
温晚亭怔怔看着她,看着她眼中耀眼的光,嘴角温暖的笑。
“我彼时回答他,那样的话,他便只是我一人的大将军了,甚好。”
温晚亭听得眼眶湿润,却见温夫人轻拍着她的手,劝道:“我虽不知你同楚离为何置气,但暂且忍一忍,他同你父亲不日便要出征襄夷,莫要让他战前分心。”
温晚亭后知后觉:“什么出征?”
她方从温夫人口中知晓,顾锦延手握城防图逃至襄夷,本就是皇帝同楚离商议好的计策,只为将计就计,彻底镇压襄夷。
此事,她却从未听楚离提及过。
他为先帝遗诏娶她在先,期间三番五次诓骗于她,而后为了做局不惜将她一并设计进去。
温晚亭听着她母亲与父亲的故事,再想了想自己与楚离,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顶着微红的眼眶,讷讷起身告辞,将春铃留在府中,自己牵着追月出了门。
她去寻了许久不见的教习夫子。那个教导她十余载,与她亦师亦友的,卫以清。
温晚亭心中实在憋闷,却无人能说,而卫以清大抵是她为数不多,值得信任又能口无遮掩的朋友。
昔日,她上蹿下跳,卫以清替她避人耳目,她惹是生非,卫以清替她出谋划策。
她年幼时只觉得这位夫子待自己极好,待年纪渐长方知,他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教导着自己。
若非温晚亭一朝身中奇毒,将军府上下因要将此事瞒住便再未请过卫以清上门,此刻他大抵摇着折扇,笑自己至今才勘破。
到了一方草庐前,温晚亭拍了两下木门,喊道:“夫子!喝酒!”
里头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伴着一道清朗的人声:“近日教案繁忙,怕是……”
温晚亭:“我请!”
树干并排扎成的木门被人推开,露出卫以清那张泛着书卷气的脸:“走。”
到了饭馆雅间,眼见温晚亭闷头点了若干女儿红竹叶青,卫以清捏着扇柄的手顿了顿:“徒儿一年半载不见,酒量倒是渐长?”
结果并没有,温晚亭三杯下肚便开始激情发言。
“卫以清,我同你说!”温晚亭拍案而起,手指青天,“我今日便要休了楚离!”
卫以清一愣:“……这种事情,倒也不必同我说。”
温晚亭此时也顾不上他答了些什么,总之有人应和一声,她便能继续。
手中的杯盏重重一放,震掉了卫以清刚刚夹起的花生米,她压低声线,语气神秘道:“你可知,我府中有一道先帝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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