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大雨倾盆, 他浑身湿透, 冰凉又无力,眼前白光一阵接一阵,可他不能停下, 许府察觉不对必然会派小厮来追。
他为避人耳目, 没有选择大道,只能在山间小道中迂回赶路。
下着雨的泥路本就湿滑,加之他自身已到极限,一个脚步不稳,跌落泥潭, 再难起身。
雨水渗进眼眶, 整个世界都迷蒙一片。
他心中强撑着一口气,竭力挣扎。
另一个声音却在心中响起, 缭绕于耳畔——放弃吧,人世皆苦难, 而今父母双亡,这世间再无牵挂,又何须坚持。
这声音由轻及响, 最后响彻心扉,振聋发聩。
楚离缓缓阖眼,伴随着这侵入人心的幻音, 往事在脑海中一幕幕浮现。
十仞墙头之上,襄夷残军抵死顽抗,不惜劫持他母亲作为人质,要求父亲同他身后的十万大军弃刃卸甲。
他父亲迟疑了片刻。
也就是这片刻,他母亲竭力一挣,自墙头一跃而下,砸在他眼前。
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甚至没有落下一滴泪。
那日,他斩杀了上千名敌军,在以人头论军功的兵营里,被誉为“楚少将”。
也是那日,大败襄夷的篝火宴后,他父亲立于新坟之前,祭了三杯清酒,一捧梨花,引颈自刎了。
这一抹,令他猝不及防,连同他心头因母亲之死而萌生的恨意与怨怼,都无处安放。
自此,他愈发不苟言笑,甚至察觉不到情绪的起伏,如同一枚空壳,在人世间徒留徘徊。
挣扎到此刻,他终究是累了。
正当他平静等待着最后一抹漆黑,那脑中挥之不去的念头却被一道清悦的女声打断。
那声音干净而甜美,似乎自带骄阳万丈,与他此处的晦暗格格不入。
“春铃快过来,我又捡到个人!”
那蓬勃的朝气与喜悦,令他抵触,也令他向往。
楚离甚至分神去想了想,她话语中的“又”字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分神,脑海中那道将他引入深渊的幻音,彻底消失无踪。
楚离强撑着微微睁眼,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拨开雨幕,揽住狂风,在自己身前撑起一把小小的纸伞。
这能遮得住什么。
楚离心中毫无波澜,却察觉到自她来后,雨势渐弱。
不远处有人迈着小碎步过来。
“小姐,这是你这个月捡到的第七个了。自从知道你心善,这些个流民乞丐都上赶着往我们马车跟前躺。”
听到被当做流民乞丐,楚离心中未有半分怒气,大抵是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与他们,并没什么不同。
“这个不一样。”面前的女子掏出一方帕子,替他擦了擦脸,冲身旁的人解释道:“他是特别的……”
特别的什么?
楚离很想听到一个答案,却抵不住精疲力竭的困意,沉沉昏睡过去。
再睁眼时,是一处善堂,专为贫穷百姓施药布粥,待痊愈后回善堂做几日伙计,便可抵了药费粥钱。
他在善堂待了几日,心中同自己说是为了避过许府小厮,实则是隐隐有个念想,还想再见见那个女子,问问她,自己究竟何处特别。
一连等了五日,她都未曾出现,仿佛那个雨天中为自己撑伞的人影,不过是自己晕眩之际的遐想。
他离开善堂当日,曾向管事打听,只知东家唤作“小枫”,男女年纪皆是无可奉告。
而后他拜见皇后,接入东宫,成为太子顾锦琮的伴读。
这位太子表弟性子跳脱,时不时翻墙出走,满大街溜达,他为护其周全,不得已跟随左右。
那日长街之上,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
顾不得其他,他一手攥着顾锦琮小臂,寻声而去。
醉梦楼前,人头攒动。
他远远望去,一女子鲜衣怒马,手持长鞭,墨发间赤色的锦缎随风肆意,如同她脸上的笑容一般张扬而热烈。
一旁的清倌冲她俯身大拜:“不知恩公尊称?”
楚离屏气细听,那女子答:“姑娘客气,唤我小枫即可。”
这本该是他们二人的前缘,却只独占了他一人的记忆。
待他得封楚王,细查“小枫”此人意欲报恩,方知她真实身份是将军府嫡女温晚亭。
而他也终于明白,那日她口中所言“又捡到个人”,是因为她每日所救之人,少之几个,多之几十。
他不过是这芸芸众人中的一名。
而温晚亭,理所应当地,并不记得他。
现如今,他将这往事娓娓道来,踏着这一地枫叶,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晚晚,你怨我隐瞒,恨我欺骗,如此种种自是我错,皆可任由你处置。唯有一点……”
他展开双臂,清风自林间荡过,引起枫叶摇曳声动,仿佛与之相合。
“你若质疑我对你从头到尾皆是利用,我是万万不认的。”
楚离微微前倾,缓慢而轻柔地将她揽进怀里,而后渐渐收紧。
他俯身于她耳畔:“这一亩枫叶林,便是我对你所有的念想,也是唯一的别有用心。”
温晚亭闻言,心下轻叹。
败了,这该死的心动。
她正琢磨着该怎么同春铃解释她气红了脸出去,羞红了脸回来这件事,楚离已然打横将她抱起,阔步往临华殿走。
温晚亭回神:“嗯?你这是想做什么?”
楚离俯首看她,勾了勾唇角,眸光潋滟:“我想,白日宣.淫。”
温晚亭横躺在榻上,衣带被挑开之时,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时什么意思,结果下一刻便被堵住了双唇。
这一吻与以往不同,从前他总是克制而自持,即便动情也依然进退有度,今日却是肆意而狂烈,反复地席卷与侵占,剥夺着她唇齿之间的空气,也令她沉醉失神。
她察觉到他炽热的掌心揉握着腰际,一路往上,时轻时重,她躲闪不及,被四处点火,几要崩溃。
他却放慢了动作,轻挑慢捻那敏感之处,时而两指揉捏,时而指尖刮蹭。
温晚亭被引得酥痒难耐,自二人交缠的唇舌间逸出一丝呻.吟,又被他尽数吞咽。
如此,他还不肯放过,另一只手探向下方,轻缓拨弄。
温晚亭全身骤然紧绷,双腿夹紧了那只放肆的手,却在它停下后又止不住摩挲。
楚离就在她忍受不住,呜咽之时,一路啄吻至她耳后,呼吸滚烫,声音低哑:“晚晚,给我……”
温晚亭此时早已分不清今夕何夕,只能凭着本能蹭着他的腰身,引来他呼吸微窒,喉头一滚,俯身而下。
起初微微有些疼痛与不适,而后逐渐被极乐的欢愉所替代。
楚离喜欢慢慢磨她,看她在身下眉目染情,浑身轻颤的模样,也喜欢听她娇软着嗓音咬唇呜咽。
房门外,老管事一边指着小厮们都站远些,一边吩咐近身伺候的去备水。
被使唤的小厮恭敬回道:“备好了,足足一缸热水。”
老管事一脚轻揣:“你个没眼力见的,咱们王爷年轻力壮,血气方刚,备一缸水怎么够?去,备十缸热水。”
小厮乐呵地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去了。
老管事轻咳一声,听了听房里的动静,又端着手站远了点。
他心想,这费心准备的十缸热水,可得全都用上啊。
房内从白日闹到了夜里,楚离念她初经人事,终究是收敛了些。
细心替她清洗擦拭,再换了套寝衣,楚离亲自端了晚膳,一口一口地喂她。
温晚亭此时困极,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吃了小半碗便想睡了。
楚离无法,只能再喂她些汤食物,拥着她躺下。
他替她理了理鬓间碎发,蹭了蹭她圆润的耳垂,趁着她半梦半醒间,轻声道:“晚晚,再过几日,我便要出征了。”
第三十四章
温晚亭睡醒时, 已是日上三竿。
昨日实在闹得太过,到后头几乎失去意识,如今醒来都觉得浑身酸软, 脑子浮浮沉沉。
她这才意识到, 同现下这浑身被碾过一般相比, 昔日那肩颈酸痛着实算不上什么。
正欲开口唤春铃进来伺候, 余光瞥了瞥空荡的床铺, 温晚亭猛地记起一件要紧事。
她如梦似醒间,曾听楚离说起,出征。
彼时还未来得及细细询问, 如今摸了摸身侧这平整冰凉的位置, 心中顿时一阵空落。
未曾同她道别,这便走了?
她一把掀开锦被,鞋履都未来得及穿,赤脚便冲了出去。
刚绕过屏风,身形一顿。
那坐塌之上, 楚离正手握白绸, 仔细地擦拭着随身那柄泛着寒光的佩剑。
眼见温晚亭醒了,他反手将剑回鞘, 两步走到她身侧,将她打横抱起往里间走。
“怎的光脚跑出来了?”
温晚亭本想策马出门看看来不来得及追上他大军的行程, 同他再说几句话。
现如今人就在眼前,反而想说的更多。
她揪着楚离的衣襟,脑袋靠在他肩头, 小声问道:“何日出征?”
“三日后。”楚离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边,俯身准备替她穿鞋袜,奈何她两只小手抓得太紧, 便只能坐在她身旁充当着靠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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