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要重新铺陈,他就在外面逛。
松鹤斋有松有鹤,后院还养着鹿,瞧着仙风道骨的境地。昝宁看了一会儿鹤,又看了一会儿鹿,觉得都没啥意思,突然听见石缝里有“瞿瞿”的虫鸣,顿时想起了和李夕月斗蟋蟀的时光,心里痒痒的。
但是身为一国之君,他也实在没脸去翻开石块找蛐蛐。
只能去找李夕月。
他问李贵:“宫女们住在哪片围房?”
李贵偷眼打量他的神色,笑着回道:“靠着斋宫那片,和太监们住的围房有内外之分,大围墙隔着。宫女们也安静,不会吵着万岁爷看书看折子。”
等昝宁拔脚进了那片围房,李贵远远地一指:“万岁爷,那间。”
昝宁不觉就过去了,也没察觉李贵把其他跟着的人都给拦上了。
小太监悄悄问李贵:“李谙达,这么多屋子,为啥是那间?”
“笨!没眼力见!”李贵敲那小太监的头,“麻溜儿地走罢。”
皇帝长驱直入到“那间”,门口就听见李夕月走调的歌声。
一会儿听见白荼问:“夕月,你别就顾着乐,一会儿万岁爷叫奉茶呢。”
李夕月断了歌声,说话仿佛都带笑:“省得。水已经备好了,茶叶都在位置上,一会儿万岁爷叫起结束,我就去看水。”
昝宁想:嘁,我都回来了,你还什么时候去看水?
李夕月继续五音不全地哼歌,白荼又问:“哎,那一捧草花你还真一路捧回来了啊?”
李夕月断了歌声,说:“万岁爷吩咐的!”
“得。”白荼大概在忙活,过了一阵又在李夕月的歌声里问,“你在唱什么歌?”
李夕月笑着说:“《子夜歌》。”
皇帝从她调子中细听,果然听出来:“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他摇摇头想:唱这种艳曲!果然她平时跟朕是假正经!
而那颗心,仿佛瞬间被她歌声中的春风给吹苏醒了,于是咳嗽一声,自己揭开帘子就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万岁爷为啥觉得她爱吃羊肉饽饽吗?哈哈
☆、第 42 章
“咳咳。”昝宁继续咳嗽两声示意, 然后板着脸一派威严,负手看着里面目瞪口呆的两个姑娘,抢着先问责:“朕都回来了, 没人提醒你们奉茶?”
白荼和李夕月急忙恳请他恕罪,然后打算着去茶房取茶。
皇帝看两个似乎都要走的样子, 叫住李夕月道:“倒茶那么容易的事, 白荼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你留着吧。”
白荼悄悄捅了李夕月后腰一下,自己步伐轻盈地去茶房了。
李夕月现在给他锤炼多了,也没那么担忧他了, 只是说:“万岁爷, 我们俩过来还没好好收拾,叫您见笑了。”
昝宁四下一看,女孩子的东西只是简单归置了一下, 几件要洗的衣服还挂在矮屏上,要换的衣服搁在熏笼上, 看着是略有点乱。
李夕月从围场草场上带回来的花儿也还在, 野花野草生命力特别强,换了个贮水的瓶子, 一朵朵花儿都昂起头一样,显得生机勃勃。
这样微乱而蓬勃的感觉, 实在也是一种惬意。
“这花儿真好看。”他赞着。
李夕月无言以对。花儿好看,他却喜怒无常, 拿花儿撒气。
皇帝厚着脸皮继续一个人说得欢:“我打算就住在松鹤斋里, 这地方又不像养心殿端庄,就是得这样自然闲适才好。你改天把这花儿摆到那儿的高几上去吧。”
没想到李夕月回绝道:“万岁爷,这不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呢?”
李夕月说:“这是草花, 摆帐篷里万岁爷尚且嫌磕碜,何况是正儿八经的书斋?再说,放了三天了,估计养不住多久了。”
昝宁有一会儿没说话,说话时有点冷冰冰的:“你这是存心啊?”
“奴才存什么心了?”李夕月反问道,“奴才自问也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万岁爷这条罪状,奴才可不能认。”
大概有了那么几次交心,她说话有些没大没小起来。
但是昝宁自问,他倒是如她所说,是个小心眼的,她拒绝了两次,他都是恶作剧般要报复一下——当然,就他自己看来,只能算个恶作剧,谁让他是一国之君呢,对小小宫人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这点小鞋给她穿上也不算什么——但此刻,倒像照镜子似的,看到了自己的小气模样,而且因己度人,她可真是一针见血呢。
正在丧气着,白荼端着茶盘进来,见皇帝脸色不好看,瞥了李夕月一眼,她就笑道:“夕月,快来帮帮忙,这是万岁爷最喜欢的君山茶,给万岁爷捧到案几上呀。”
李夕月不喜欢跟人置气,笑出两个小酒窝,捧茶碗说:“离得老远都闻着茶香了。”
皇帝顺势坐下,女孩子用的坐褥,格外绵软。他从李夕月手中接茶碗的时候,指尖有意无意在她手背上触了触。这下子心里就满足了,茶香,带着屋子里熏衣的茉莉香饼子气息,带着两个姑娘身上淡淡的香气,让他心情好得多了。
再抬眼看面前一大蓬的草花,他心道:就让它们开在这里才是合适的地方,松鹤斋确实和这女孩子居住的地方风格不一样。
他很快喝了一茶碗的君山茶,见白荼提壶要加茶,便摆摆手说:“君山茶要热一些才激得出香气味,壶里的放了一会儿已经凉了。”
白荼心想:不就是嫌我碍事么,挑茶的毛病。
忍着笑意,蹲身道:“那要辛苦万岁爷多等一会儿,奴才重新烹水。”
皇帝点点头说“去吧”,心道:不亏我栽培了她这么久,果然是个人精儿。
他没话找话问李夕月:“上次两只蛐蛐儿还活着么?”
李夕月说:“受伤的那只已经呜呼哀哉了,另一只还好,但单独一只,只能听个响。”
昝宁说:“我刚刚进门,听见石头缝里有虫鸣,不过分不清是不是蟋蟀的声音。”
李夕月眨巴眨巴眼儿。
昝宁皱皱眉:“这意思你不懂么?”
李夕月小心地问:“是可以奉旨捉蛐蛐儿?”
你说了你得认账,不然姑姑可得打我。
昝宁道:“要不要颁条旨意宣示御前大总管和所有宫人?”
李夕月皮了脸一笑:“那就不用了,只要姑姑不是以为我不务正业要揍我就行。”
“那我叫白荼以后不许打你。”
“不用不用。”李夕月忙说,“姑姑平常并不打我。”
昝宁有一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今天觉得李夕月情绪不错,终于找着个话缝儿,咳嗽一声说:“上次的事,你不生气了吧?”
“哪次的事儿?”李夕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昝宁又清清喉咙:“就是……就是帐篷里,我吼你那次,吓唬你那次。”
李夕月想,他吼人太多次了,吓唬人太多次了!
又想,要是次次都生气,谁受得了啊?周瑜气三回还气死了呢。于是笑着说:“奴才哪敢和万岁爷生气!”
“不……敢?”他问。
李夕月想想,干脆大方点,于是说:“奴才不生气呢。奴才知道,万岁爷有时候心情不好,总要找个地儿发出来,奴才能让万岁爷发出闷气舒服点儿,也是伺候您的虔心到了,为啥要生气呢?”
昝宁心里顿时松开了,觉得她真是善解人意,他这恶脾气确实十之八。九都是为其他事迁怒,以后也该为她改一改。
于是皇帝开始七拉八扯地和她聊海东青,聊斗蛐蛐,聊她屋子里的草花,又聊他自己这次在围猎的时候的一些见闻。
李夕月本来就不是闷葫芦,开始还有三分警惕,渐渐聊入港了,变得比皇帝还能说,眉飞色舞,小嘴儿“叭叭叭”地嚼蛆,最后变成了皇帝微笑着听她说话,听她讲陪她阿玛熬鹰的趣事儿,听她斗蛐蛐里的兵法,听她在家里养花的闲逸……聊到白荼第二碗茶都端进门了,还听见她一个人叽叽呱呱在说话。
“万岁爷,喝茶。”白荼看了徒弟一眼,把茶碗端在皇帝手边。
昝宁很少有听得这样有趣的时候,见白荼进来,李夕月被她瞥了一眼就自动嘴上加封条一样,他有些焦躁,也怪白荼的不识趣,又不好直说。
第二碗茶他尽快地饮完了,把茶碗一递:“再来一碗君山茶,水要新鲜重烧的。”
白荼端着茶盘出了门,摇摇头低声自语:“好家伙,饮牛啊!”
她第三次端茶进门,皇帝已经不在两人的屋子里了。李夕月说:“万岁爷被李总管叫到‘烟波致爽’去了。他说,喝饱了,这碗茶就不用送过去了。”
然后舔舔嘴唇说:“茶房有现成的水么?我好渴呀!”
白荼笑道:“没事,你说话说辛苦了,尽管喝,喝一缸都行。”
却说皇帝到了“烟波致爽”,御医等在里面,见了君王自有一番礼节。
昝宁问:“不是说礼亲王求见?”
李贵回头看了看:“咦,先是礼亲王啊?”
昝宁瞪了李贵一眼。
宫里对御医一直很客气,为的是他们能够心无疑惧地给皇帝太后等看病,不至畏首畏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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