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七音不自觉地又望了一眼那屏风,感觉屏风后的人好像站了起来,当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只觉得空落落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便跟着苏南卿去了。
出去后,走到茶楼门口,陆清雅说要给家中老夫人买些东西回去,便先行离开了。苏南卿和宁七音不顺路,二人也便各自散了。
这茶楼并非在闹市中间,周围有片竹林,也是燕京城的一景,清晨傍晚常有人在这处散步,这时候却没什么人,显得那竹林十分幽静,偶尔有鸟儿扑棱棱飞起,便有竹子摇个不停。
宁七音等在竹林旁,看着婆娑竹影,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可又觉得,不这么等着,终究觉得遗憾。
但是见到后怎么样,又该说什么,她不知道,心里也不清楚。
不多时,宁七音果然看见陆景朝走了过来。
陆景朝显然是不曾想她竟然站在这里。
纤弱的小姑娘,站在竹林边,格外娇弱的样子,仿佛一朵清澈含着露珠的牡丹,粉雪一般的面颊透着动人的晕红,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微微咬着唇,湿润的眸子就那么望着他。
任凭是哪个男人,怕是都会忍不住疑心,这么一个清灵含露的小姑娘,是不是揉一揉都可以碎了?
可偏偏这是他侄子的未婚妻,是要喊他叔叔的女人。
陆景朝知道自己已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看着这个女人,他竟然有一种揉碎她的冲动。
假如有一日,她嫁入了陆家,成为了陆家妇,自他面前走过,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深吸口气,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
宁七音当然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他的眸子定定地凝着自己,幽深难懂,如火般灼烫,仿佛她只和他对视一眼,就能烧化为灰烬。
只是她心里终究存着一桩子事,硬着头皮,红着脸,走到了他跟前。
陆景朝凝着她:“怎么还没回去?”
他声音原是浑厚冷漠的,可当同她说话,那冷漠便犹如被阳光照射的积雪,不经意间融化成淙淙溪流。
宁七音垂了垂眸,继而抿唇看向陆景朝,垂着脑袋,声音软软地道:“谢谢你送的字帖。”
她比他小了十多岁,身上那种气息犹如这郁郁葱葱的竹林,最是青春娇弱的模样。
每当她望向他,那清澈明媚的眸总让陆景朝忍不住想要探一探,想要知道那清澈的眼神中,是否有他未读出的情绪。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字帖?”陆景朝记得陆清雅回家说并未告诉宁七音。
那清澈的眼神中便泛起丝丝涟漪:“我猜的。”
穿越竹林的风像是带着竹叶的清香,沙沙的竹叶声莫名像是擦着人心一般,叫平日里按部就班的一颗心,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莫名发慌。
地上有斑驳的竹影,深秋的阳光已经没了夏日那种逼迫感,不再炙烤着一切,更平添了几分温柔抚慰的意味。
宁七音耳边有丝碎发被吹到了前面,在白皙的脸颊上不安分地飘动,陆景朝下意识地抬了抬手,却又在看到她的眼神时停住了。
那总叫他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眼神,此时正是脉脉的,像是能攫取人心似的,看一眼便让人沉沦,便让他很不住想更进一步。
进一步就是悬崖,万丈深渊,阿鼻地狱。
那是他侄子未过门的妻子。
陆景朝深吸口气,浑身紧绷,他扭过脸去,看着秋阳下随风轻摆的竹林。
他知道,自己浑身似火烧,渴望,邪念,以及占有的想法几乎将他啃噬。
这是自己侄子的妻子,自己要罔顾人伦吗?
但是另一个想法却告诉他,侄子已经做出那等事,他不配,他配不上这个小姑娘。
“我要回去了。”陆景朝的声音更加紧绷,终究这么说道。
这句话,说出来便觉得心中有丝线扯着一般,竟是从未体会过的细碎的疼痛。
只是他这话说完了,人却不动。
是在等吗?
等她怎么说,等她什么反应?
陆景朝忽然对自己很是不齿,他知道自己在引-诱,在渴望,在希望有所动,他甚至仿佛听到了细碎的火在沉默无声地燃烧,只需要一个引线,就可以燃起熊熊大火将他自己以及身边的小姑娘尽数吞没。
空气仿佛凝滞,竹林都已经静止无声,一切都让人窒息。
宁七音的眼神落在陆景朝的咽喉处,突起的喉结在麦色的皮肤下微微颤动着,男性的喉结有着简洁的线条,彰显着有别于女子柔软的陌生男性力量。
宁七音不知道,眼前这个沉默冷峻的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当他用仿佛灼烧一般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时候,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深吸口气,也不知那一刻的勇气从何而来,像是不经思考一般,宁七音便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略显沙哑:“可不可以再为我写幅字帖?”
她的声音柔软动人,仿佛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轻轻提出的请求。
没有人能拒绝。
他当然也不能。
他望向她,她有着一双纯净到仿佛明前茶一般的眸子,那眸中透着一些小小的企望,那里有璀璨星河的光芒。
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她不应该牵扯进那些污秽之中,陆见洺也不配和她相守一生。
她应该被保护,被妥善安置,被人呵护在手心,而陆见洺做不到。
既然他做不到,那为什么自己还要放任她嫁给陆见洺,陷入她不该承受的痛苦中呢?
宁七音仰脸,望着陆景朝。
他一直不说话,他抿着唇,高大冷峻却沉默。
她有些失望,她想自己终究误会了,他并没有那个意思,是她太过冒昧,太过自以为是,她竟然……
想到这里,宁七音羞涩得脸上仿佛火烧,她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她几乎想落荒而逃,不过到底是忍耐下来,羞涩地咬唇,别过脸去,眸光落到了竹影上:“是我冒昧了,我……”
“好的!”陆景朝打断了她,声音干脆利索。
宁七音听到这话,睫毛犹如被惊动的蝴蝶翅膀,蓦然抬起,便正好看进了陆景朝深沉难辨的双眸。
那里冷静幽深,但宁七音却隐隐辨到了一丝怜惜,她心里一怔,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徘徊,完全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又觉得自己丢人了,脸上燥热,一时心里莫名泛起委屈,眼圈都有些泛红了。
“十天之后,还是在这里,我把字帖给你。”陆景朝凝着宁七音,声音沉稳坚定,眸中却透着一丝柔软。
☆、第 53 章
第53章初定情
宁七音双颊微热, 像是突然有阳光穿过竹影照到脸上一般,她多少猜到了他的意思,但是那层意思朦胧隐约, 无法戳破,也道不明,心间仿佛有什么泛起,是甜蜜也是苦涩, 一时竟然心乱如麻。
“到时候, 你会在这里等我吗?”陆景朝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沉静温和,却又带着几分沙哑的渴望。
她低着头,一时没能作答, 他就那么牢牢地盯着她, 锁着她的眸光,仿佛她不说话, 他就誓不罢休。
眼前男人的目光仿佛天罗地网,宁七音只觉得自己无处可逃。
但她也不想逃。
她抿着唇,终于小声说:“我会等着, 那, 那就劳烦了。”
陆景朝:“好, 到时候我们就在这里——”
然而她却不能再听他说了,那种仿佛私定终身一般的隐秘和偷情似的羞耻感, 让她几乎不敢再去看他,也不敢去听他多说一个字, 她低着头,捂着脸,慌忙说:“我先回去了。”
说完, 不等陆景朝有所反应,宁七音头一低便转身离去,走得慌乱匆忙。
陆景朝看着她在风中微微飘起的衣袂,默了好久,终于眸中泛起一丝笑意。
这对他来说是第一次,是陌生的,但是对人家小姑娘来说,何尝不是想羞涩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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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朝回到陆国公府便径直去了陆老夫人那里,陆老夫人正和陆夫人商议着什么,见小儿子过来便笑道:“刚好你大嫂请了师傅来家中量尺寸,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也须得多做两套棉衣才是!”
陆景朝却只是行过礼朝椅子上坐了:“母亲知道我不穿棉衣的。”
他一向自律克制,多年前便有意让自己练得耐寒耐热,毕竟一朝上了战场,便再没有家中的这种安逸。
陆老夫人便皱起眉来:“年年如此,我的话你是越发不听了。”
陆夫人不想打扰婆婆和小叔说话,原本陆景朝一来就要走的,听陆老夫人说让小叔做棉衣,她这才停了停,如今听小叔说不做,她一时不知是去是留。
陆老夫人见陆夫人询问地望向自己,便朝她摆摆手道:“你先去忙!”
陆夫人这才福了福,退下去了。
陆老夫人这才向陆景朝道:“你既不肯做棉衣,我便让人给你留意着些,寻个厚实些的大氅来。”
“我自己去寻便是了,若给人知道是您给我的,又要说您偏心了!”陆景朝在陆老夫人面前倒比较像个年轻人,难得的笑了起来。
陆老夫人面上便有些不快:“十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我偏心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了?况且,我从来又没短过别人什么,谁还能挑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