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苏老夫人的寿辰,我们这些晚辈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贺礼,不如各自作一首诗为苏老夫人祝寿吧!”宁玲珑的声音带着笑,年长的人最是喜欢她这般的笑模样。
宁玲珑偷瞄了一眼宁七音,上次在陆家水榭作诗,被宁七音神乎其技的剥螃蟹给遮了过去,今日这场面守着苏家老夫人和各家夫人,她不信宁七音还能不出丑安安稳稳度过去。
苏南卿登时有些担心宁七音,便向宁玲珑笑道:“二姑娘还是让大家轻松轻松吧,平日里被按着头读书,好不容易今日借着祖母的光能玩一天呢!”
虽然没有直说不想作诗,可这意思再清楚明白不过,倒说得众人都笑了。
苏南卿是为了宁七音才这么说,谁知苏老夫人笑过之后却向苏南卿道:“你是惯会作诗写词的,还怕这些?且都吟一首来让大家听听!”
苏南卿还要说什么,宁七音却一拽她的衣袖:“难得老夫人有兴致,咱们就是作上一首又如何?”
苏南卿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宁七音会主动要作诗,虽然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宁七音在乡下长大,可那并不代表他们会对她有足够个宽容。
苏北君坐在宁七音的斜对面,他也担忧地看了宁七音一眼。
方才一见之下,苏北君便钟情于宁七音,听苏南卿介绍过后,他明白这就是那位在乡下长大的宁国公府姑娘,又见她谈吐不俗,他便更觉这位姑娘不可多得。
可如今说起作诗来,他难免为宁七音担心。举止谈吐可以稍加练习用以藏拙,作诗却最重平素里的熏陶积累,宁七音才回城多久,莫说诗作得好不好,她能用对平仄韵律吟一首完整的诗吗?
苏北君还来不及想对策,便听苏老夫人笑道:“那便给你们一炷香的工夫,待到香燃尽了就开始!”
话音刚落,林中便安静了下来,一群年轻的公子姑娘都纷纷蹙眉沉思起来,唯有那些夫人们,打量着自家或别家的孩子,压低了声音偶尔说笑两句。
还不待香燃尽,便有一位穿着华丽的公子拿折扇往掌心上一敲,高声笑道:“有了!”
宁七音见他穿着打扮极为奢华,发冠衣物配饰乃至鞋子,样样都是极品,只是这些全都堆砌在一人身上,却显得太过浮华夸张了。
苏老夫人与身旁的苏夫人对视一眼,然后向那浮华公子笑道:“且吟来听听。”
那公子便一面用折扇在手上敲着,一面踱步望天,不紧不慢地吟了一首诗来。
那首诗倒也并非说不过去,只是与他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实在不相称,众人却又不好拂他面子,只心中暗笑着,面上还要称赞几句。
不过虽然这位公子的诗算不得上乘,可有他打底,其他人便对自己也多了几分信心,竟争先恐后地吟起心中所作的诗来,生怕有哪位才高八斗的吟出绝妙的佳句,落在后面便不好开口了。
宁玲珑也一早将心中所想吟诵出来,然后便一直冷笑盯着宁七音。又过了三五个人之后,席间便稍冷了。
宁玲珑抓住时机笑着开口:“姐姐方才还说要作诗祝寿,怎么这么久竟不见开口呢?莫不是到现在心中还没有吧?”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纷纷聚到宁七音身上,这位乡下来的姑娘,虽然看着与侯门贵女无异,可吟诗作对这方面,怕是要藏不住了。
☆、第 56 章
第56章哪里来的斑竹?
看着这个, 苏北君面色有些不好,他原本担心宁七音,连自己的那首都没作太好, 匆匆吟过之后,又想着再为宁七音作一首。
只是手边却没有纸笔,加之他又不知道离席去写来不来得及,踌躇着就到了现在。
眼下席上的焦点都落在了宁七音身上, 有人为这美貌的女子可惜, 想她明明一位公府嫡女,却在乡下受了十几年的苦,如今虽回到了京城,这见识才学一概跟不上, 怕是要毁了。
有人为宁七音担心, 比如苏南卿和苏北君,他们都是在心中认定了宁七音这个朋友, 便不想她为这种事于众人面前出丑。
也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除了宁玲珑,大多是一些嫉妒宁七音生得貌美又举止得体的, 就因为宁七音跟他们想象中的乡下姑娘不一样, 他们便一门心思想要看她露怯。
宁七音迎着那些各怀心思的目光站了起来, 扫了一眼宁玲珑淡声道:“也不知妹妹这是什么怪趣味,好像一出来就想让人作诗, 明明在家中时连诗集都不碰一下呢!”
便有人私下笑了起来,这位被宁国公府错养的二姑娘, 听说是个爱笑和气的,如今听了宁七音这句,宁玲珑的那点子心思全被摆在了外面, 因此宁七音还未出丑,倒叫人们笑起宁玲珑来。
宁玲珑登时涨红了脸,才要张口分辩几句,便又被宁七音堵了回去。
“苏老夫人,七音献丑了!”说着,宁七音先向苏老夫人款款行了一礼。
苏夫人方才看苏南卿一直不安地看着宁七音,才意识到女儿的这位好友乡下长大,怕是不擅长这个。
众人吟诗的时候,苏夫人便想着在某人之后截住,却不想宁玲珑直接点了宁七音,倒叫她没法说什么了。
因此在宁七音向老夫人行礼之后,苏夫人便向宁七音笑道:“不过图个热闹,好坏都无妨的!”
宁七音感激地向苏夫人点点头,便将心中所作之诗轻吟出来。
众人凝神听着,听完才觉得那首诗有些出人意料。虽然不是那么精妙,但胜在朴实大方,没什么绚丽的辞藻,但就是无比的妥帖。
苏夫人不由笑着称赞道:“这姑娘看着就是个沉稳的,作诗也如其人,竟是收放自如叫人越回味越觉恰当,再不能改动一句的!”
苏老夫人也是笑着夸了几句,说看着宁七音年纪不大,这诗却透着懂事稳重云云。
宾客中的夫人们也少不得要跟着夸几句,宁七音能作诗已经出乎他们意料,诗中还能将这竹林与祝寿联系起来,就更加难得,因此虽是随着主家说话称赞,可到底都有几分真心的。
宁玲珑忿忿地瞪了一眼回到座位上的宁七音,心中简直要气炸了,她猜宁七音是碰巧从哪本不常见的书上碰巧读到了这么一首诗,却无论如何不相信那是宁七音自己作的。
苏老夫人听过宁七音那首以竹为题的祝寿诗,看着眼前的竹林又感慨起来:“从前我们家这竹子,真是网罗了各个种类,还有斑竹,现在却没了。”
苏夫人一面回忆着一面说道:“我记得我嫁过来的时候,竹林已经这样了。”
苏老夫人叹息着点点头:“是,那时候我还年轻,甚至还亲手种了几棵斑竹,可后来有一年冬天特别冷,竟全给冻死了,我虽喜欢那个,却是不想再种了,终归气候不合适,何苦看着它郁郁葱葱又枯黄衰败?”
一位侯夫人便点头道:“那斑竹最是怕风不耐寒,也难怪这些年见不到了。”
宁七音闻言不由开口道:“这斑竹虽不易种,可若是仅看上一看,倒也不难。”
众人听了这话都觉得惊奇,宁玲珑在一旁说起风凉话:“姐姐真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啊?就没见过姐姐不出风头的时候!”
苏南卿闻言不悦地看了宁玲珑一眼,重阳登高时,她第一次见到宁玲珑便对她没什么好感,娇滴滴地坐在夏若梅的轿子里,一副人人都要迁就她的样子。
那时候苏南卿不知道宁七音和宁玲珑之间如何,便不曾表露什么,后来她也觉出这宁玲珑简直是处处针对宁七音,便想着自己的第一眼果然没看错。
这次祖母寿宴,苏南卿想着把宁七音请过来玩,家中长辈说只请一位姑娘面上不好看,便给宁国公府各人都下了贴。
谁想她到了别人家里也不安生,竟是个到处搅事的。
宁七音眸光从下往上最后落在了宁玲珑脸上:“听了妹妹这话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忧心,高兴的是妹妹看到了我身上的好,忧心的是除了我妹妹竟不看别人!”
“方才几位姑娘吟诗作画都不在妹妹眼里,妹妹只盯着我一人看,自然觉得我处处出风头了!”
众人听了便觉十分有理,尤其是苏夫人,有些看不惯宁玲珑对宁七音那副冷嘲热讽的样子,便向宁玲珑道:“二姑娘既然觉得七音姑娘懂得多,便在一旁安静学着些,这样跟你姐姐说话倒让人觉得不像国公府的姑娘呢!”
宁玲珑被别家长辈戳中了痛处,感觉犹如当众被扇了一掌在脸上,只觉得双颊火辣辣的。
她本就是宁国公府的养女,最怕别人说她身份的事,如今这么一句出来,她只觉自己的脸没处搁没处放的。
苏夫人再不去看她,只向宁七音笑道:“方才姑娘说能看到斑竹,可是附近哪里种着?”
宁七音轻轻摇头:“并非如此,燕京城冬季寒冷,并不适合斑竹生长,我回京城之后,确实也没见到过斑竹。”
宁玲珑的脸色已经慢慢恢复如常,她冷冷看着宁七音,倒想看看她去哪里找斑竹来。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哪可能有斑竹?
周围的人等,看着这个,自然也是觉得,这位姑娘,怕是弄错了季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