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将损失降到最低就行。”南楚杉重新铺开路线图,“但我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今年会突然多了个休息点?就像是故意要被我们发现一般。”
“不论对方动机如何,至少从目前来看,还是有利于我们。”
暗处的搜查仍在继续,而宫里则已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放眼望去,皆是忙碌奔走的宫人。
四喜连着三日没睡过个好觉,领着小福子在各个宫殿穿梭,近乎是一日十几次地叮咛,宫人们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手中的活计却是不敢有半点疏忽。
霍青再度来访,告知士兵全然安排完毕,又遣人抬来狐狸面具,人手备上一个。
“我去问过匠师,这是用防火材料制成的,必要时你们罩在面上跟随我的人马离城即是。”
“你呢?”萧予戈问。
“我要驻守主城。”
南楚枫起身按住他的肩膀,“好好活着。”
“成。”
☆、拨云见日
终是到了新年宴当日。
祁靖宁立在祭坛前,接过国师递上的灵符将之点燃, 默念着祷词把它丢进坛内。一群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衣男人开始绕着熊熊升腾的火堆跳舞, 绕过一圈, 边上灰衣道士便往火堆里撒一把米,连着跳了二十八圈,离祁靖宁最近的男人放下搭在同伴肩上的手,一行人跳着整齐的舞步远去。
那道士取过点燃的黄符,嘴中念念有词, 旋即将符纸丢进放有一小撮盐和米的碗里,待其烧成灰,拿来小童手中的无根水灌上满满一碗,猛然朝火堆泼去。
“陛下, 请回罢。”道士闭着眼, 背对他说道。
祁靖宁颔首, 对身边的宫人道:“摆驾。”
少女连着转了几圈,玩得兴起时还跳了一小段舞, 略施粉黛的脸尽显青春活力。
“快别转了, 娘要晕了。”
她娇笑道:“表姐这舞衣真是好看得紧,要是能配上一支上品珠钗,想必极好。”
“清澜, 去取梳妆台上的盒子来。”
少女接下后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镂金藤团粉珠钗?我可是预约了许久都没有约到,黛姐姐你对我真好。”易美人微笑,“今夜好好表现。”
“好!”
母女两人对视笑得开怀, 易美人的心却逐渐沉了下去。
夜来得静而快。
确保京城的守卫无误后,霍青由宫人引领入宫落座,不多时,萧予戈、南楚杉两人也相继到达。三人对望一眼,眉眼间忧虑不散。
文武官员接二连三入座,宫乐起,数名打扮精致的宫人手抱陶罐前来上酒。
“陛下驾到。”
百官起身相迎。
“今日盛宴,众卿无需拘谨。”
百官又是一拜,这才由郑丞相带头逐一坐定。
酒过一巡,内侍尖声宣告节目开始。宫乐奏得更是响亮,一蒙面舞女翩然而至,踏上远处圆台起舞。一众年轻官员竞相探头观望,有的还对其柔若无骨的手掌和纤细白皙的脖颈猛咽唾沫,萧予戈只瞧了一眼,便低头夹金丝卷。
“大人没兴趣?”
“先不说那是陛下的女人,就算不是,我也没兴致。她看着似乎很美,但不甚合我心意。”
南楚杉露出点笑意,“什么样的女子才合你的心意?”
“明知故问。”
祁靖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着乐声敲手指,趁着众人不注意,悄然打了个哈欠。
“这女子是谁?孤似乎没见过。”
四喜凑近低语,“回陛下,是易美人的表妹。”
“易家的女儿么?记不得。”他揉了下眼,“孤要去小解,唤丹雀来。”
“是。”
四喜将至霍青桌前时,圆台处突起一声巨响,他慌忙看去,只见那儿黑烟弥漫,而座上的霍青与萧予戈早就没了踪影。
“衣上有粉末,人如何了?”
萧予戈摇头,收起探脉的手,脱下外袍盖在眼前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心肺全部炸裂,瞬时毙命。”
“先抬走。”霍青命令上前的卫兵,转身欲向君王禀报。骤起两声响动,殿上幔帐火光弥漫,借风燃得极为迅速,离得稍近的官员惊慌失措,直直把碗里的酒泼了过去,火星飞溅,落在他脚边,轰然炸开。
血肉四散。
宫人们四下逃窜,丝毫不顾宴会前四喜的千叮咛万嘱咐。
“不要用酒!来人!快带大人们和娘娘们离开!地毯上或有火/药粉末,不要让它碰到火!”霍青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萧予戈趁机跳下圆台检查,寻了一圈,喊道:“三爪大哥快来,有发现。”
霍青交代完事项,跃到他身边,顺着他手指望去,在支架间发现一张碎纸片,拿起嗅了嗅,“这是用来制作火折子的纸。有人纵火。”
“依照方向,像是从宫墙处投来的。”
“永乐,你且拿着它去回禀陛下。”
“你呢?”
“我去追贼人。”
祁靖宁被拽着奔了一路,最后在离宴厅较远的宫前停下脚步,抬手擦了下汗,顺带着按牢脸上的面具。
“庄姐姐,这儿应该安全了,松手罢。”
“真的么?”
祁靖宁刚嗯了一声,眼前银光闪过,一把匕首直直朝他身上扎来,他一个侧身躲避,用力挣开庄贵妃的手,“庄姐姐,你……”
“五年了,你占着他的位置五年,该还回来了。”说着,再度攻上来。
庄贵妃招招狠厉,祁靖宁抱着一肚子疑惑躲避回击,见局势变换,庄贵妃迅速解下腰带,竟是条软鞭。软鞭一甩,卷在祁靖宁脚踝,用力一扯,直将人拽倒。
“他很孤独,你去陪他罢!”匕首猛力刺来。祁靖宁霎时屏住呼吸,双目圆睁,竟忘记挣扎。
铮。
兵刃相撞。
来人轻力抬手,割断鞭子,“走。”
“哥。”
“我自有分寸,遂宣,带他走。”
“陛下请罢。”
庄贵妃冷眼送他们离去,“祁靖宣,又是你!当年也是你!”
“当年是救人,现在也是救人。皇嫂,活着不好么?你觉着现在的场面是皇兄想见到的?”
“五年来,我天天都想杀了他。如果不是他,太子殿下又怎会枉死?太妃娘娘又怎会终日以泪洗面?”
“枉死?”祁靖宣轻笑,“别自欺欺人了。当初若不是皇兄默许,那些官员怎会在父王眼皮子底下昧那些贪心钱?皇嫂莫要忘记,萧家、卫家、韩家、程家可都为此事几近灭族,你恨,他们难道不恨?”
庄贵妃的手开始缓慢地颤抖,祁靖宣心知她有所动摇,开口打算继续劝阻,一支羽箭陡然擦过他的脸,直直飞向对面人。
一箭穿喉。
祁靖宣下意识转头,银色面具一闪而过。
眼前身子将要倒地,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牢牢接住,庄贵妃嘴唇嚅动两下,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又像是见着什么,猛然睁大了眼。
【柳栖于渊,吾名阿渊,那便赠你表字柳栖可好?】
“来人,好生看护。”
萧予戈罩着面具一路寻找,终在一棵大树下见着南楚杉的影子。
“那女子……”
“已命人抬走。”
南楚杉垂眸,“她是无辜的。永乐,我们定要找到纪司墨,将他绳之于法!”
“她不无辜,但也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死去。”萧予戈偏头望远处的红光,“见你无恙,我便安心了。”说着,解下脸上的面具戴在南楚杉脸上,又冷声命道:“青龙,白虎,玄武,朱雀,护送少夫人出宫。”
“永乐,你要去做什么?”
萧予戈头也不回,“收拾残局。”
许久之后回忆起这日时,南楚杉总会忍不住叹气,而后用手中的筷子戳萧予戈的肩膀,“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当时是去见纪司墨?”
“我这不是想当一回英雄么?”他摸着头嘿嘿地笑。
回应他的是一阵暴雨梨花式的猛戳。
然而此时的南楚杉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愿走,却又不跟随,就这么停在原地等候。可她等回的只有乍起的爆炸声以及一个被烧得半焦的香囊,那是她在萧予戈沉睡时悄悄挂上的,内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由楚靖筝为她求来的平安符。
祁靖宁惊魂未定,竭力安稳心神,看向身前的一行人,“你们结伴前来,为的什么事?”
“来交证据。”
祁靖宣率先走出,自程遂宣手中拿过册子放在君王桌头,“藏在《梦川集》里的账本,我找回来了。”随后是汤格潇、易茗棠以及面色苍白的南楚杉。
曹秉章一见到她递交的金叶子,惊道:“我见过这东西。”
“既然你见过,那接下来全然由你调查。”祁靖宁抬眼望窗外将散的烟雾,“子时未过,此案可翻。”
可所有人终究没有半分喜意。
“陛下,我想为一人求情。”汤格潇双膝跪地,嗑了个响头。
“何人?”
“智桥。这布帛正是他交予微臣手中,还有,他早已不是纪司墨的傀儡。他当初的确遭奸人蛊惑,可他已及时回头,还望陛下开恩!”
祁靖宁听得有些糊涂,“你的意思是,智桥就是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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