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词闻言蹙眉思索了良久,直到两人快走到楚月兮帐外时, 她才摇摇头,沉声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上沅那边虽说威胁性不大, 但是架不住沧澜在暗中做手脚,他们已经筹谋许久, 如将军所说,现在却一直按兵不动。我想,他们就是在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 趁我们将大半兵力派出时,攻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彼时, 我军将士在北境的战场之上……阿词所言甚是,只怕到时难以顾及沧澜的突袭。况且, 我北境这么多将士,家中定然有亲眷是在西边的,万一开战后传来西境被偷袭的消息, 怕是军心不稳……”军心是整个军队的命脉,更是一场战争能否取胜的必要性条件,若是军心散了,便是楚家铁一般的纪律,也不敢说这一战还能打。
楚月兮掀开帘子,带着白暮词一同入了帐子,心道确实是自己思虑不周。只是西境如今情况未明,北边她也脱不开身,一时又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觉无奈地按了按额角,一抹苦笑挂在了楚月兮的脸上。
说来可笑,父帅临终前将帅印亲手交给她,又亲口交代了这天下的安稳之重,那时是楚月兮初次挂帅,年少成名,一时何等风光。虽说事后心中有数,没等皇上怀疑,便抢先交还了帅印,但是心中没有半点儿骄傲却是假的。
楚月兮原本以为,哪怕日后不能如父帅和兄长那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至少也算是继承了楚家的部分风骨和天资,能凭一己之力守住一方安宁,可是如今……如今,父帅已逝,兄长殉国,北境刚刚得到片刻稳定,西边被沧澜控制,真实的消息都传不到她手里,对于这样的局面,显然已经是无计可施。她现在手握帅印又有何用?
“沧澜的皇子死在了我们九夜境内,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理亏。”楚月兮倒了杯已经冷透了的茶,给自己灌了下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思绪理顺了,才继续说:“沧澜迟迟不发难,反正我不相信是因为尚且不知晓此事,鬼知道他们在背地里策划什么……”
这事要是放在她还没有被召回京城的那会儿,便是他沧澜再死十个皇子在九夜境内,楚月兮也不见得能说一个怕字——毕竟定西军是楚家一手训练出来的,军纪严明,作战勇猛,迎难而上,无令誓死不退。
只可惜长盛帝前前后后折腾了那么几回,定西军中的老将已然离开大半,没了他们,定西军便从内部先分崩离析了,剩下那些新招揽的士兵,没有主心骨,作战迎敌便如同一盘散沙,活脱脱是去给沧澜送人头的,当然了,也在一定程度上,为减少九夜人口总数做了贡献。
将士若是能战死在沙场上,其实算是一桩幸事。楚家四口人,除去楚天和续弦的夫人,其余三人全部投身沙场,楚月兮不是没有亲人随时会离去的准备,所以才能在父帅遇刺后挂帅上阵;在得知兄长殉国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安排好该安排的事情,一路北上稳住御北军的士气。
但是她不能接受将士们毫无章法的上战场去送死。
那样的牺牲不仅毫无意义,更是对她这个主帅,对整个九夜一种莫大的侮辱。
白暮词自小跟着楚月兮一同长大,没见过几回她家将军这么挫败无力的模样,有些心疼,便斟酌着语言,宽慰道:“将军莫急,西边的情况虽然不明朗,但是将军也该知道,倘若真的开战或是被攻破了防线,我们必然是会知道的。”所以,现在没有消息,其实算是最好的消息了。
“更何况,定西军纵然实力大不如前,却也不是打不过就跑的,没有将军的命令,他们就是全部战死,也定然不会后退一步。”见楚月兮依旧拧着眉,白暮词又搜肠刮肚地想了几句话。
楚月兮闻言点点头,白暮词的话有多少安慰她的成分,她是听得出来的。不过这话却也不假,每个军队都有自己的风骨,来自于主帅的多年训练和教导,而这种风骨一旦形成,除非将士死绝了,否则一军风骨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楚家从来不是怕死的,上阵迎敌素来身先士卒,手下的将士们自然也不是那种遇到强敌就缩着脖子往后跑的孬种。
思及此,楚月兮在心中难免对长盛帝有些怨言。为人臣子,尤其是这种手握三军的臣子,楚月兮不是不能理解君王对于自己的忌惮和猜忌,也能接受他为了巩固皇权而对边境布防动些手脚,只是……何至于到如今这个局面呢?
一旦开战,必然生灵涂炭,受苦的都是黎民百姓。胜了倒也就罢了,若是败了,且不说割地赔款,倘若是直接被攻进了京城,最后亡了国呢?到那时,长盛帝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得不偿失。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楚月兮一想到遍地战火,满眼废墟,将士们血流千里,百姓们无家可归的画面,她握着帅印的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待稍稍平静下来之后,楚月兮感受到白暮词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后知后觉失态,心知解释无用,索性抬手在白暮词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说:“许是我杞人忧天了,阿词这些日子辛苦,快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听着楚月兮故作轻松的语调中难掩的疲惫,白暮词眼眶一酸,险些就要落下泪来,怕楚月兮看见了更加忧心,便连忙依着她的话退了出去。
白暮词心中有事,一路走过去心不在焉,便被帐外候了许久的人给吓了一跳,她正要一掌挥上去,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军师,您可算是回来了,看见您安然无恙属下便放心了。”
是李衡。
白暮词默默撤掉掌上的力道,轻轻落在了李衡的肩上,原本打算拍两下化解尴尬,谁知竟瞥到那小孩儿红红的双眼,不知是站在这哭了多久了。白暮词将李衡当亲弟弟看待,见了这一副凄凄惨惨的画面,暂时放下别的事,倒是心中一软,不由的哄了几句,“我同将军回来时你们不是都见着了,你跑我帐子前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见御北将军了。”
不过是几句哄小孩儿的玩笑话,却像是触了李衡的逆鳞,他瞪着白暮词看了许久,竟“呜呜”哭出了声,一边哭还不忘抽抽噎噎地说:“军师,军师不要乱说,您定,定能长命百岁的。”
“哈哈哈哈哈。”白暮词彻底让这小孩儿给逗笑了,见他一副得不到保证就不走的固执样,白暮词只好做了个没什么把握的保证,她笑言:“行,我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活到一百岁。”
李衡闻言,才终于朝着白暮词行了一礼,走了。
“哎……这傻小孩儿,行军之人,偏偏给自己添这么些不必要的牵挂。”白暮词一时半会儿没明白李衡的心思,只当他是在军中难得找到个亲近的人,所以多了些依赖,便也就没往心上放。
虽是一句无心的碎碎念,白暮词的话却并没有错。
两军交战,当你和敌人面对面的时候,心中牵挂越多,动起手来顾虑便越多;顾虑一多,出手就没有那么干脆利落,而沙场之上刀光剑影,眨眼间的犹豫都可能是致命的。因此,楚月兮时常将士们说,若是都想好好活着,全须全尾的回家去见妻儿父母,在作战时便不能有一丝杂念。
话是这么说,做到却并不容易。
楚月兮忙的焦头烂额之际,偏偏还是会想到尚在京城中的那人,偶尔得空,她便望着京城的方向出神,心想,这次来北境来的匆忙,都没能同他好好道个别……那一面若真的是最后一面,她还真是有点后悔的。
还有那些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朋友们……楚月兮叹了口气,牵挂这种东西,果真任谁都是躲不掉的。
上沅如白暮词所言,并不敢真刀实枪的和御北军对上,接连十多日,要么缩着不动,要么虚晃一招——除了恶心恶心御北军,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效用。
“真是够了。”楚月兮刚刚送走一同商议战术的将领们,终于忍不住抓着白暮词抱怨了两句,“阿词,你说说他们是不是有病?我看简直就是病的不轻!”
“明明根本不敢打,却又不肯撤兵停战,整日就这么跟我们耗着。”楚月兮一想到上沅连着用了十多天的战术就头大,“每日晃悠一圈也就算了,这都多久了,换一招总行吧,天天这样,他们不烦我都替他们烦……”
第69章
不同于在边关的紧张萧索, 京城内的众人还沉浸在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安康盛世之中。
连陌和谢婧宸先后从侧门溜进太傅府的时候,温子酌正在收拾东西,见到探头探脑的二人,放下手中的活, 笑笑迎了上去, “我这府里还算太平之地, 还请二位宽心。”
相较于府邸主人的从容,已经手握大权的七殿下显得尤为不淡定, 他上前几步,伸出抖如筛糠的手指, 指向温子酌已经整理了个大概的包袱, “太傅啊,我的太傅大人啊, 你确定真的要去吗?如今朝中人才凋零,你这一去,我九夜社稷堪忧啊。”
温子酌抬手拍了拍连陌的肩, 正想出言宽慰两句,一旁的谢婧宸接上了连陌嗷嗷叫的话, “我同七殿下的看法一样,此去危险, 还请太傅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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