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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的艰辛路[科举] (卷六一)


  “可是过两天要下场乡试来着?”
  谢行俭又笑了笑,应了声。
  菜贩子笑的合不拢嘴,“我在这卖了七八年的菜了,每回城里有乡试,我每天都要挑四五篮鸡蛋过来,到我这来买的,都是要下场的秀才公。”
  谢行俭闻言,蹲下身,看了眼手上两颗圆滚滚的鸡蛋,笑道,“鸡蛋易碎,贡院检查严格,怕是……”
  菜贩子嗐了一声,从身后一堆东西里翻找出一个草篮,道,“小秀才公莫慌,我这有草篮,专门盛鸡蛋的。”
  谢行俭接过草篮,旁边的谢长义看了眼,赞道,“这篮子编的结实。”
  菜贩子得意的笑,“那可不,我家里那位祖上就是专编竹篾活的,前些年下场的秀才公过来买鸡蛋,他们拿回家往木篮里垫了稻糠,然后装鸡蛋,鸡蛋碎是没碎,但他们进贡院时,被官爷拦了下来,说是稻糠稀碎,藏有夹带也说不定……”
  谢行俭捏了捏编制细密的草篮,道,“稻糠当然不行,你这篮子我瞧着底部软和,鸡蛋放进去应该不易碎,篮口大,装的东西瞥一眼就能一览无余,到时候官爷搜查起来也方便。”
  “小宝,既然鸡蛋能带,那你就带着鸡蛋进去。”谢长义一槌定音道。
  菜贩子笑着挑拣起鸡蛋,道,“秀才公都不太会做饭烧菜,所以大家都来买鸡蛋,鸡蛋好做,溏心蛋,荷包蛋,水煮蛋……”
  菜贩子怕是个话唠,一口气说了一堆鸡蛋的吃法,谢行俭要了十八个鸡蛋,没理会菜贩子卖弄做菜的本事,点了铜板后,提着一篮子鸡蛋就走了。
  *
  半路上,谢长义拳头捂嘴,笑的抽气。
  谢行俭纳闷,“爹,你笑啥?”
  “我笑你们这些十指不沾阳出水的娇惯读书人啊——”
  谢长义越笑声音越大,“连菜贩子卖你鸡蛋,他都怕你不会做,一个劲的跟你说怎么煮,怎么煎……”
  谢行俭:“……”
  他连煮饭都会,鸡蛋能难倒他么?
  谢长义见儿子鼓着嘴不说话,抬手摸摸谢行俭的头,欣慰道,“小宝你比那些只读书的秀才好哇,从小就懂事不说,如今才将将十六岁,亲事也定了,爹跟你娘压根没怎么操心,最难为的是,你还未成家,每月挣得银子比爹这辈子都挣得多。”
  “别人家为了供一个读书人,一家子都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一年到头,地里的庄稼卖点银子,全丢读书人身上去了,只这丢一下,能不能荡个响水花都说不准。”
  “咱家正好相反,你读个书,家里没出啥钱不说,你还往家里拿钱。”
  谢行俭嘿嘿一笑,其实天下读书人并不都是书呆子,有些人也有两把刷子,只不过他们思想比他要保守些,不像他,六岁那年还没入学堂前,就想着赚钱补贴家用。
  *
  八月初八,谢行俭起了个大早,邀上魏氏兄弟以及县学的其他同窗一道往贡院走去。
  乡试正式下场的日子是八月初十,他们今天过来,是来拿乡试文籍的。
  平阳郡下辖七八个府,谢行俭按照他们府参加乡试的秀才人数估计,大慨今年平阳郡得有一千五六百个秀才下场。
  “何止一千五六!”林邵白纠正道,“之前开恩科,累了不少落榜的秀才,再加上往年落榜的,我估摸着得有两千。”
  “你别吓我!”
  林大山惊悚的嗬了一声,“我爹说我考不上举人,他就打断我的腿!得了喂,这么多秀才,我这个小喽啰能考上才怪。”
  林大山还是和两年前一样,喜欢吐槽他爹林教谕,一张嘴叭叭不停的讲。
  谢行俭伸手揽住林大山的肩膀,锤了林大山一下,笑眯眯道,“听邵白兄说,林教谕天天追着你屁股后面赶你读书?”
  林大山撇撇嘴,“我爹拿着棍子追,我不学不行……”
  谢行俭乐了,“那你还担心什么,好歹你院试一甲第三啊,你要是乡试都考不中,那咱们府岂不是……”
  谢行俭没继续往下说,他原本想说全军覆没,但如今是科考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不太好。
  林大山感慨,“院试哪能跟乡试比,平阳郡两千左右的秀才,禀生秀才大抵也有两三百,我虽也是禀生,可像我这般大的秀才,一举能考上举人的,少之又少……”
  林大山说的是事实,年轻秀才考上举人的真的不多,不过世事难料,以后的事谁清楚呢?
  贡院旁开了小门,谢行俭几人过去时,发现两边已经排了长队。
  他们来的算早的,等了一会儿,几人就拿到了乡试文籍。
  文籍正面印刻的是他的个人信息,很简易,左上角画了一张简笔头像,人物模样乍一看不太像他,不过细看,眉眼处有他的影子,尤其眼睛画的最像他,连他右眼睑下方的小痣都点上了。
  看来贡院的画手是个注重细节的人呐。
  画像旁边列出了他所在的谢氏一脉三代人名,以及出生地等内容,最显眼的是中间一行字,大致意思说他是当地院试案首这类的话,为了让后日贡院搜身的官爷看清,这行字还特意放大加粗了。
  文籍背面标注的是注意事项,谢行俭着重看了这页,贡院将秀才们能带进去的东西都做了标注。
  巧合的是,上面还特意写了鸡蛋篮子里不能掺稻糠,否则当场没收。
  上面的奇葩规定还有很多,不过让谢行俭最为惊喜的是,贡院每天日落酉时,会有官差送洗漱水过去。
  谢行俭静静的将文籍叠起收好,暗忖有这条就够了。
  八月天,热的慌,乡试牢房窄□□仄,如果仅凭他带的那点水过活,这不是要了人命么?
  有了洗漱水,虽说衣裳不能换,但能擦擦身子,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
  八月初九,几人包括谢行俭都没有再看书,上午在房间里收拾好下场要带的一应物品。
  到了下午,谢行俭没有像别的秀才那样出去会友,吃了中饭后,他洗了个澡,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临近傍晚,谢行俭醒了过来,吃晚饭时,魏氏兄弟过来蹭饭。
  两人头一回考乡试,都有些紧张,在京城时,谢行俭是他们的主心骨,所以他们想着,与其在屋里瞎琢磨,还不如找谢行俭谈谈心。
  魏氏兄弟这趟来郡城,各自带了自家爹,和谢行俭一样,没去住吵闹的客栈,而是在谢行俭租住的小院子旁边找了一间院子。
  饭罢,三人聊起今天的乡试秀才们,魏席坤道,“下午我跟堂哥去客栈找其他同窗闲聊,行俭,你猜我看到了谁?”
  谢行俭笑,“你这么问,左不过此人是我认识的人,且也是来参加乡试的。”
  魏席时点头,“我看到了吴子原,不止有他,还有之前与咱们在县学撕破脸皮的宋齐宽。”
  偶遇吴子原,谢行俭不觉得有多稀奇,吴子原喜欢往人堆里扎,魏氏兄弟两人下午去的客栈是郡城中最大的客栈,里头住了不少下场的秀才,吴子原在其中一点都不奇怪。
  至于宋齐宽……
  谢行俭表情凝住,“我记得三年前,宋齐宽他院试没中……”
  “嗨!”魏席坤道,“院试三年考两回,你忘了去年和今年平阳郡都有院试么,宋齐宽今年过来乡试,想必去年考中了秀才。”
  “够拼的啊……”谢行俭怅然道,“才考上秀才就过来乡试,心中大概是有把握。”
  “他有没有把握我不知道,”魏席时嘴角勾起,似有轻嘲,“虽说那一回我们和他闹了场不愉快,但咱们终归都是雁平县学的同窗,我和堂哥见到他,好歹对他行了礼,嘿,他倒好歹,眼睛一斜,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径直从我们身边走过去,还对着吴子原点头哈腰起来,气死我了!”
  一旁的魏席坤听了,忍不住插嘴,“宋齐宽应该和吴子原搭上了,小叔你得小心点,依我看宋齐宽的态度,他对当年被林教谕鞭打的事,应该还耿耿于怀。”
  谢行俭蓦然回想起他和宋齐宽被林教谕责罚后,有一回宋齐宽站在枯树走廊下看他的眼神,像毒蛇一样,阴恻恻的……
  谢行俭顿觉头皮发麻。
  魏氏兄弟又说了些最近听来的小道消息,无非是秀才们凑一块猜今年的主考官、学政官都有谁,再有,便是胡乱推测今年乡试会考什么。
  让谢行俭意外的是,竟然有人打听他的消息。
  魏席坤道,“不止讨论小叔一个人,其他府的禀生秀才都被大家拿出来说了,都在猜谁会是下一个乡试解元,近两天,连郡城的赌坊都在押你们。”
  谢行俭惊讶,“你俩不会往里面投了银子吧?”
  “那可不!”
  魏席时猛地拍桌子,道,“我押了你五十两,行俭,你若是中了,我这五十两可就赚发了,至少翻十倍。”
  谢行俭哭笑不得,不过还是劝诫道,“此事不可再有,赌是大忌!”
  魏席时忙拍着胸膛保证以后不会,谢行俭这才歇了嘴。
  魏氏兄弟走后,谢行俭静下心翻看了会书,没看太久就吹熄了蜡烛睡觉。
  八月初十,天还未亮,谢行俭起床沿着院子跑了两圈,吃饭前又去洗了个澡,力求等会入贡院时,精力能充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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