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书玉令,石室仙机。
玉空见拿到的那一份,并不完整。而留给他的,才是千真万确的前朝秘宝。
如果他想,完全可以动用这笔财富,对于彼时入不敷出的大昭国库犹如活根之水,必定能省去他很多力。
姜与倦弯弯眼,从榻上起身,捧来一个匣子,打开锁扣,里面是手镯,还有一本棋谱,它们原封不动。
底下压着一根雕着仙鹤、振翅欲飞的白玉簪,白妗愣了愣,他却将簪子与梳子一并,放进她的手里:
“妗妗,为朕绾发。”
坐到铜镜之前,乌发柔顺地垂下。
一如那年,她获封昭媛之时。
她站在他身后,泪水滴落在木梳之上,洇开一抹暗痕。
“哭什么?”从铜镜里看见她红红的鼻尖,姜与倦笑她,“都是孩子娘亲了,还这么爱哭鼻子。”
抬手,握住她在肩头的手指,“别哭啦。”
白妗默不作声,给他理顺打了结的一绺长发。
“剪下来吧。”他忽然说,而后与她的一束青丝缠绕在了一起,妥帖收进香囊之中,挂在腰间。
回搂住她,笑得满足,“宫里的老人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朕觉得寓意极好。”
白妗靠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
在心里一遍一遍说,对不起。
对不起。
*
白驹过隙,春华眨眼而逝,冬日被大雪裹挟着呼啸而来,年关将近,城中有名的戏班子进了宫来,要演一出梁祝,陛下却频频蹙眉。
“不好。”
“哪儿不好?”
姜与倦说,“梁祝我是读过的。这故事里的人,命很苦…”
白妗笑道,“最后不是化蝶了么,还是美满的。”
他却嘟囔着,摇头,“没有相守,不好。”
白妗抱着女儿,失笑。
后宫没有姐妹,白妗只得跟皇后、宁妃,现在的太后太妃们凑一起看戏。
年年都演一样的戏码,她们提不起兴致,太后的神色也不咸不淡的,心想一会去谁宫里打几圈叶子牌,哎这一把老骨头真不想动,不然一会让她们留下来吧。
那班主见大家都反应平淡,唯恐惹得贵人不满意,忙趁中场休息时作揖:
“娘娘们莫恼,还有绝活儿呢!”
他说的“绝活儿”,就是最近新排的戏,城里都演过一圈了,反响热烈,绝对出不了错。
台上又是,白妗越看越觉得眼熟,这这这透着一股浓浓恶俗风气,不就是杜相思的即视感,还什么城主妖姬?
白妗快要淡定不下去了,谁品味那么可怕啊竟然给编成了戏曲,根本没眼看!
她这边坐立不安,没想到这一折子戏却吸引了太后们的注意。果然一个个乐起来,看到精彩处还会说一声“赏。”
故事虽说荒诞了一些吧,但蛮合胃口,一波三折,主角俩也不似往年那叽叽歪歪的生离死别,倒是热热闹闹。
看戏,就是图个乐子不是。
谁不喜欢团圆啊?
连陛下也喜欢。
这喜欢体现在,尤其青睐成双成对儿的东西,有个士子写文章写得很好,陛下极为欣赏,当即赏了一只象牙的碎玉纹酒具,没想这酒杯是一对的,一只赏出去,另一只就单着了。
于是皱皱眉,把剩下的一只连夜送到了人府上。
这下误会大了,士子以为陛下非常赏识自己,大喜过望,写了一首诗称赞陛下多么多么的英明神武,后宫多么多么的和谐,与娘娘多么多么的举案齐眉…
举案齐眉?这词儿能乱用?
昭仪是妾,你说一个妾跟陛下举案齐眉?
大不敬!
藐视皇威!
当今陛下可是出了名的严厉!
这士子出尽风头,早就惹人眼红,是以众人翘首以盼,就等着他被扒一层皮!
士子也觉得自己完了,抖抖索索地进了宫一趟,出来的时候,却在宫门外跌了一跤,又哭又笑,莫非吓疯了?
却是乐疯的,陛下——又重重地赏他了!
不知何时,民间兴起了一项活动,那就是,模仿皇帝的口吻写情诗!
一个比一个矫情,一个比一个牙酸,看过细竹誊抄过来的纸稿,白妗是恶寒不已,这些人的才华不用在正经事上,跟她一个昭仪表什么心迹?
白妗去劝陛下整治风气,他的表现却没有丝毫气愤,反而有几分犹豫——
白妗立刻就明白了,敢情是这货干的好事?
诗是他拐着弯儿送的,因为他是九五至尊,不好亲自写给她,宫里耳目多,他要是真做了,肯定要被御史逮着骂专宠。
白妗先是腹诽了一会儿他这幼稚的心计,然后美滋滋地弄来一个大箱子,专门用来放诗稿,来一封塞一封。
后来姜与倦知道这事儿,让她念了一晚的情诗,白妗第二天给太后奉茶,声音都是哑的。
太后特别嫌弃,拐着弯儿让她注意点影响,别带坏了宫里的风气!
真的只是吟诗而已啊!
她眨巴眨巴着眼睛,装无辜,太后看得恼火,又罚了一堆经书给她抄,美其名曰“静心忍性”。
“……”
昭仪宫前有一棵粗壮的合昏树,也就是合欢,陛下觉得不吉利,令几个刺史找遍了南方,才找到一棵等龄的,加急植到宫里,让人成天地照看。
为此还专门设立了一个官职,可了不得,月例有寻常的十倍。
宫人们挤破头来争这位置。
而宫里,一向不乏有本事的人的,得亏这“外来客”活了下来,与原先那一株两两相望住了。
来年抽芽,生得郁郁葱葱,公主也满一岁了,陛下这才慢悠悠地想起,哦,得给公主选一个封号。礼部拟了几个,都被他驳了回去。
不满意。
急得尚书大人嘴上起了大水泡,遣人来问昭仪的意思,白妗没法,亲手做了一碗汤,往御书房送去。
陛下正跟大理寺卿宋簇成议事,有外人在的时候,他的威仪还是得端着的,挥了挥手,对白妗十分严肃地说:
“没什么其他的事就退下吧。”
“臣妾遵命。”
白妗恭恭敬敬福身,退下。
脚步却一顿,留在外边没走。
宋簇成说起刚结的一桩案子,正口若悬河,姜与倦的声音突兀响起,“爱卿且住,待朕把这汤喝了再议。”
宋簇成自然没有异议:“是。”
他揭开碗盅,当真喝了一口,想到什么,对宋簇成有点认真地说,“昭仪钟情于朕,每日都要来送一回汤。
实在是烦不胜烦。”
淡淡笑着,眼里却有点炫耀的意思。
宋簇成没有多想,表示臣理解,并说起自家夫人刚好回乡省亲,他也分外想念夫人的手艺。这几日,日日在酒楼里将就,人都瘦了一圈,之前他夫人在的时候,家里的饭菜都不带重样的。
姜与倦的笑容消失了。
*
大昭新朝以来的第一位公主,陛下为之取名文漪。
“漪漪的封号,”白妗主动躺在姜与倦腿上,“咱们就学太后娘娘呗。”
她掰着手指头,“咱闺女是六月生的,那,四月是槐序,五月是鸣蜩,那六月,就季夏嘛。”
他喜欢她说“漪漪”或者“咱闺女”,而不是冷冰冰的公主。
“好。”
季夏公主?槐序听到都可乐了好一阵儿,在公主府的躺椅上打滚,这么草率的封号,听着跟自个儿像是平辈似的!
姜文漪啊姜文漪,你以后要叫本公主姑姑还是姐姐?
第二天她就乐不起来了,因为有人跟她哥说,槐序公主适龄了,该嫁了。
好几个御史上奏,请求陛下赐婚槐序公主。
想到了旧事,姜与倦一脸恨,
“几个老家伙又来掺和朕的家务事!”
白妗给他揉着肩:“妾有一计,不知能不能管用。”
姜与倦嗯了一声,“说来听听。”
这计谋说起来简单。
给槐序公主弄个挑花宴。特地拟定一份名单,名单上的人都必须到场。
从那些极有名望的老臣的后辈里选,不够青年才俊、根正苗红的还不能上去。
于是老臣们纷纷不干了,驸马爷听着风光,然而本朝规矩,驸马不能入仕!
他们现在可是比陛下还恨、恨不得破口大骂,都是天家的家务事,你们一个个拿笔杆喷唾沫的,瞎掺和些什么!
于是此事告一段落。
不过姜与倦倒考虑起来,确实,该给槐序留意驸马的人选了。
拿此事跟白妗讨论,白妗笑道:
“前几日公主来寻臣妾,说起一个人,臣妾听着有些苗头,只身份有些低了,还得陛下相看一二…”
姜与倦若有所思。
不久便见到了人。
青山绿水间,那是个钟灵毓秀的少年郎,与伙伴游学却偶遇公主鸾驾,有点呆懵住,一连作了好几个揖,手都不知往哪儿放。马车里的牙玉说,“天真热,公主,您渴不渴?”
似是找寻了一会儿,小声急道,
“糟了,奴婢真是粗心,忘带了公主的水具!”
那少年走开了,他满头是汗,眼见也是渴极、累极。来到溪边,把腰间的水囊取下,用手帕细心地擦了又擦。
相似小说推荐
-
外室娇养手册 (离九儿) 2020-05-08完结436 1728【一句话简介】替身是她,白月光也是她~【男主版】誉有战神之称的贺子初,发现一女子像极...
-
卿卿娇软 (末东) 2020-6-19完结36 177·清冷禁欲系王爷X身娇体软表妹顾童鸢死了,她没想到,为她报仇的竟是向来高冷的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