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结你……不不不……”阁老摆摆手,看了眼风辞雪,从容不迫道:“我要你好好地看它一点点毁败。”
“你……”风二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等这个时候等太久了,婉君,我等太久了!”风阁老猛地上前,握住她的手,“我战战兢兢地跟在太后身边,当牛做马,有求必应,这样的日子,我忍了十多年!”
“如今!”他向前一荡,望着这满殿苍凉的华丽,大喝道:“我就要扛着风氏的大旗,爬上这荣耀之顶!”
“你们应该替我高兴。”阁老又哭又笑,“替我高兴啊!”
他痴痴地站定身,抹了把脸,整手血就这样糊在脸颊上,使得更多出几分厉鬼的恶气。殿外大雪纷飞,风声凛凛,将那来不及关紧的木门吹得啪啪作响。
“哦,对了……我差点还忘了一件事……”阁老笑眯眯地指了指榻上人,“太后啊,您可还记得你那早夭的三皇子啊……”
“你!!!”太后面色大变,没来得及开口,一口急血便吐了出来。
“是我杀的!”阁老扔下瓷片,狂笑向前,“没想到吧?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你放开她!”风二从后环住阁老,将人往外扯,可惜她力气太小,不足以撼动阁老分毫。
“风二……”阁老一把抱住她,神色突然暧.昧,“人人都说你是蔺都最美的美人,连那戚如珪在你面前都黯然失色。怀德帝当年赐你幽梅寒香的雅号,就是要你做一朵娇花儿,你这样的美人,就该好好供着。”
“你想对她做什么?!你松开她!”太后探身一扯,想将二人拉开,不料人还没坐稳,就轰隆隆地滚在了地上。
“我想干嘛?我要立风二为后!”阁老抓起她的手,“我要怀抱美人,我要脚踏山河,我要你们所有人都跪在我面前!”
“又疯了一个……”
太后苦涩一笑。
果然,又疯了一个。
“你这是冤孽,冤孽!”太后拉住他的裤脚,仍高昂着头颅,“她与你虽非亲生兄妹,可也是同氏宗亲,你怎能将她纳为己有?!你这是大逆不道!”
“我就是大逆不道又如何!”阁老一脚踹开了她,“这天下都将是我的,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风辞雪忍住泪,从袖中掏出一枚金钗。
“老妖婆,我要你好好活着,好好看我们风家是如何将这王朝纳入囊中。你不仅不会死,还会亲眼看着它毁烂在你自己手中。后世只会记住你是这天下的叛徒,是你,将它推进了深渊!”
阁老大袖长挥,卷起尘埃无数。猩猩血染赭罗,合宫一派风雪肃杀。
“该结束了。”阁老推开大门,任由风霜吹落,“一切都该结束了。”
“是该结束了,”风二接过他的话,半面清泪未脱。金钗闪烁着诱人寒芒,在青葱玉指间散射逼人气势。
她闭上眼,双手狠狠向前一突,双耳只听得一声沉沉的“扑哧”声,和徐祥那次一样,扎实的、稳健的声音。
身前男子猝然回首,却见整根金钗横插在肩上,血如泉涌般狂喷不停,他整个人翻滚在地。
“风……”
眼前的风辞雪血染双鬓,整张面容因过分惶恐而几近扭曲。她努力站定身,学做戚如珪的样子,佯装镇定道:“结束了。”
结束了。
雪屑纷飞不止,如同碎米般灌满领口。风辞雪抬起头,倏而一凛,双眼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坚毅。
“徐祥是我杀的。”风二抬起脚,面如冰霜地看着地上的人,盈盈发声道:“不是戚二。”
阁老面色铁青。
“为何你们一个个都跟失心疯一样?为何你们,就从来不肯好好吃饭睡觉、上朝下朝?”风辞雪加重脚力,将那钗踩进肉里几分:“从古至今,这深宫乱斗就没停过。我厌了,真的厌了。我眼看着你们一个个癫狂不堪,就觉得权力真乃天下第一蛊物。”
“风二……你……”太后怔在了原地。
“姑母,谢谢你将我圈了这么多年,恕婉君不孝,以后,你还是让别人来做这只金丝雀吧。”
她松开发髻,满头珠翠步摇叮当落地。那一身华服也跟着脱落在地,风二就这样,这样满头散发、一身素衬地站着。
“好轻啊。”风二抬起双手,掂了一掂,“我才发现,原来一个人可以轻成这样。”
她像从前那样,将太后送回到榻上,再回头时,地上的阁老已合上了眼。
满地都是血。
沈氏惊颤不止,不敢去看风辞雪的脸。
这还是她所认识的风辞雪吗?那个温顺的、乖巧的风家二小姐。
在沈氏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见过她肆意妄为过。她就像安在格子里的人,每一步,都依照着精心的秩序在走。
“姑母好心歇着,阁老是自己捅伤自己的,对不对?”
床上的老妇“嗯嗯嗯”地点着头,恰见风二荡出满脸的笑。
…………………………
“哎呀——”
戚如珪正在庭前赏着兰花,突然听见身后温澜嚷了一句。
“怎么了?”
“没事,扎到手了。”温澜放下绣花鞋,吮着指尖的血珠子,隐隐痛感直击心门。
“好端端的,怎么扎到手?”戚二回身座下,见温澜捧起茶盏,还没送到嘴边,杯子便“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得惨不忍睹。
“温嫂嫂……”
“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温澜收了线,又让人将这满地碎渍扫了去,方才对戚二如实说道:“不知是什么原因,自从念柏出京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都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血,好多的血。”
温澜从座上站了起来,目光眺望南方。
“他们出京多少日了?”
“快一个月了吧?”戚二站到她身后,一想到风念柏,自然就想到了某人。
“你说说顾三儿这傻狗子,连个念想也不留给我,说好了到了蕃南就给我写信,要我说,别不是跟军妓们搞在一起,如今正花天酒地呢。”
“你这话听着小孩子气。”温澜笑了笑,“他真跟别人在一起,你能安心?”
“他敢!”戚如珪拔出半截太阴,拳头紧握:“他要是敢负了我,我就算死,也得先把他千刀万剐一万遍。”
“你舍得?”别人不知,温澜倒是一眼看穿了她,“说得这么狠绝,真要你把顾行知怎么样,你舍得?”
“怎么不舍得?”戚如珪收回剑,跟着将目色递往蕃南的方向,两人身前尽是浮白,天与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种颜色。
“入冬啦,希望傻狗能多穿点。”戚二垂下头,对着空气喊了句,“傻狗?”
没人回她。
狗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看。
☆、柏枯
“阿嚏——!”
顾行知趴在灌木丛里, 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风念柏机警地瞟了他一眼,两人背靠一片黄椰林, 已蹲伏了六七个时辰有余。
“着凉了?”风念柏压低声音,握紧刀刃, 不停审视着周围。
顾行知擦了擦鼻,道, “不知道怎么的, 总觉得有人在背后骂我。”
“我看是有人在想你吧?”风念柏笑了笑,顾行知跟着他傻笑了两声。
哥俩儿打住玩乐, 继续蹲伏在这无人的密林中。周身飘满奇异白雾,空山偶尔回荡着几声鸟鸣。
“不是说金寇途经雁山,必得要路过此处吗?”顾行知低下眉头,看了眼手中的战书。数日前,龙虎军的哨兵在瞭望台上收到一支冷箭, 箭尾带着的,正是这封战书。
战术上说, 对方上将很是注重武仪, 即便是打仗,也得将姿态做得漂亮。两军相约在雁山脚, 风念柏提议提前埋点,先下手为强。
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切。
顾行知摸了摸腿上的护膝,在泥里摸爬这么久,身上早就脏得不成样子。风念柏也没好到哪儿去, 两人互相横看了一眼,无声地笑了起来。
“裂了。”风念柏摊开手,手上的玉扳指“嘎嘣”一声,断成两截。“早该听你温嫂嫂的,好好修一修。”
顾行知正要接话,忽而听见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
厚重尘土飞扬,鸟群受惊离枝。连带着龙虎军将士们身旁的灌木叶,都发出猛烈的颤抖。
“来了!”顾行知握住快雪时晴,来了,终于来了。
众人只见地平线的交汇处,飞速掠近一条黑影。走进来看,带头的是个身形魁梧的铁甲壮汉,他用汗巾蒙着脸,使人看不出五官,最夺目的当初手中一柄银枪,青天之下寒芒夺目。
“不是说是位女将吗?怎么是个男的?”
“就是她。”风念柏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铃木兰,金国第一悍妇。”
“哪儿?”顾行知脸色微变,“那不个男人吗?”
话音刚落,带头人便抹下汗巾,露出一张与健硕身躯格格不入的女人面孔。
“……”
“阴阳人?!”顾行知吓得缩了缩手,“这是哪儿生出来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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