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二?!”阁老一惊:“她不该恨那春生吗?怎么还救了他?”
“谁知道呢。”底下人面露迟疑:“也可能不是二小姐。”
“除了她还能是谁?“阁老狠狠拍了拍旁边的墙,咬牙切齿:“这风二做什么善心妙人,她还嫌春生他们把风家名声毁得不够彻底吗?如今满蔺都都在看我风氏的笑话,她还上赶着帮别人!她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
“二小姐心慈,阁老无须动怒。”下头人好声哄劝道:“依奴才看,留着春生那贱命也无妨。”
“此话怎讲?”
“阁老你看,”底下人堆起笑意:“风家现在饱受嘲讽,正缺一个借力反打的机会。二小姐救下春生,正体现了她为人宽厚仁爱,阁老何不顺水推舟,借力渲染,这对风家来说,可是上岸的好机会。他们不是说一直都拿风二被顾家抛弃的事儿开涮嘛?那咱们更得做足姿态,显出容人雅量。风二救下落难宦官这事儿,一上通政司的邸报,风家这名声,不就……”
“有道理。”风阁老点了点头,“反正以春生那小身板,捏死他,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他若是敢把饭菜有毒的事泄露出去,就别怪我不给他活路了。”
“阁老圣明。”下头人笑了笑,将人往外带。
“阁老您慢点走,至于有些话,我会替阁老转告他的。”
风阁老摘下手上成串的金戒,挑了两个最大的,放在了那人手上。
“你且记住,让他明白我所说的那些,他若肯乖乖听话,内侍监总管的位置给他也无妨,如若不然——”
阁老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杀无赦。”
……………………
白鹭靠在床前,足见春生醒来,才敢鼓起勇气说:“你醒啦?”
春生见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脸霎时黑了一片:“怎么是你?我师父呢?”
“他已经死了。”白鹭也不遮掩,面色冰冷道:“本来你也是要死的,二小姐让我救了你。”
“二小姐?”春生扶了扶发涨的脑袋,勉强从床上坐起。
“风二小姐啊,还能是哪个二小姐?”白鹭眉峰一抖:“就是那个,你喜欢到不行,送衣服给人家的风二小姐啊。”
“……”
春生叹了口气,此时此刻,他已不再想听这个名字,乃至于这个称呼。不是因为风二,而是他经历了这些事,当真明白了,爱的不可取。
他和风二,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了这份感情,他已经赔进了师父,他不敢牺牲再多,在春生眼里,他已失去了所有。
春生饱含热泪,一想到柳穆森生前蜷在地上痛苦的样子,便觉得那煞白的脸近在眼前。
他侧卧在满是湿水的石板地上,大口大口吞吐着白沫。他甚至连一句像样的临终告别也没有,他所说的最后一句完整的话,只有开吃前的那句“这些都留给我吧!”
春生眼巴巴地看着师父大口大口地喝酒吃肉,虽然他不明白,师父从来不会如此自私。他不许自己碰那饭菜一分一毫,一口也不给,他只想独占佳肴。
直到柳穆森开始抽搐,开始狂吐白沫,开始哭哭笑笑,神智疯迷,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他替师父踢开那些饭菜,哭喊着叫人。整诏狱没一个人给予他回应,他在嘶哑的哭声里,送走了柳穆森。
随后他也被蜂拥而至的人打晕,朦胧中看到有人救下自己。再醒来时,便是见着白鹭,见着这个,从一开始揭发自己和师父的叛徒!
春生霍然起身,双手猛掐在白鹭喉口处。两人扑滚在地,白鹭发不出声。
“别……别杀我……”白鹭连声哭嚎。
春生掐得更加用力,血红的双眼浸满仇恨,他顾不得那么多。
“放……放……”白鹭四肢乱摆,却完全盖不过春生的恐怖气焰。
“我……我……我知错了……”她眼角划出一节颗泪,气息越来越弱。
“饶了……了我……”
春生撇开了手,一脸错愕地看着地上的影子。
“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白鹭伸出手,“啪啪”两下,甩在自己脸上:“是我鬼迷心窍,出卖了你们师徒二人。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该打……求你别杀我……”
白鹭吓青了脸,哭声断得不成样子。
春生将头埋在暗处,沉默了许久,才说:“就算杀了你……师父也回不来了……”
话音未落,春生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在地上。他想起从前受冻,柳穆森总替他熬黄连吃。
柳穆森总说,黄连虽苦,却包含人世百味。人世百味是何味?可不就是苦?
春生泪如狂瀑。
白鹭定了定神,战战兢兢递上一块帕子,她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抹不去曾经的背叛,而她亦是真心悔过,不愿再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路。
她见春生为柳穆森磋磨,她又何尝不为刘锦痛哭流涕过?在这宫里,像他们这样无父无母的浮萍,师恩如同父母之恩,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珍藏。
如今刘锦死了,柳穆森也死了,他们的珍藏皆烟灭灰飞,她看到春生,想起那一个个被愧怍折磨的夜晚,她总觉得自己足够薄情,可事实证明,她永远成不了刘锦。
屋外月光无瑕,有一半落在春生脸上,照得他右眼如恒星璀璨。他的眼角挂着泪珠,月色之下,闪闪动人。
“师父教我学三纲,过五常,我却从来也参不透这混乱的人心。如今他归去,便由我替他好好活下去。我要设灵堂,承柳姓,我要做他的养子,我要亲斩恶鬼。曾经不谙世事的小春生跟他一起死在了诏狱里,从今天起,我叫柳春生。”
柳春生对月拜了三拜,顺手抹去残泪。白鹭惊魂未定地看他站起,走向门边,临到转角处,才听见他说——
“我要见二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看。
☆、杀生
戚二跨步进太医署时, 董文瑞还以为她是来取药。可见她将自己往无人处带,这才觉得有些蹊跷。
董文瑞只道:“兵马司向来与太医署来往不多,不知戚二小姐所为何事?”
戚二笑说:“劳烦董太医, 为我查一人的用药存档,我有些困惑, 一直解不开。”
没等董文瑞开口,她便兀自道:“司天监有位公孙惑, 不日前病死在了耳房里。在这个连皇帝驾崩都不敢声张的时候, 死一个监正没多少人在意。但他从前对我有几分薄恩,不知董太医是否行个方便, 让我看看他生前的用药存档。”
“我记得他,”董文瑞点了点头,“他每回都让少监事来取药,存档一一都有,我现在便让人去取。”
“麻烦了。”戚如珪微微行了个礼, 见董文瑞转身向底下的小医官细语吩咐着。
她的目光顺着长阶一路往回拉,拉到最后, 停在一盘用到一半的糕点上。
“这是?”戚二看着那盘糕, 放了有些久了,模样都有些发潮。
董文瑞忙道:“这是桂花糖糕, 是花贵人生前服用的,内含剧毒,戚二小姐还是别碰为好。”
“桂花糖糕?”戚二下意识一怔。
“正是。”董文瑞端起糕点,淡然道:“花贵人生前最喜食用桂花糖糕, 听近身侍奉的宫女们说,从前在花香殿,她每日都要吃上好几块。殊不知如今却也死在了这桂花糖糕上,实在令人唏嘘……”
董文瑞越说越是伤感,上了年纪的人,见不得生死别离。
“戚二小姐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董文瑞看着戚二,还以为是自己哪里话又说错了。
“没事……”戚二囫囵不清,“我只是想起,从前有位朋友也很爱吃桂花糖糕……”
“戚二小姐真没事?”董文瑞扶了扶险些就要摔倒的她。
“不用。”戚二拍了拍脑袋,努力稳住心神说,“替我给花贵人多上柱香。”
………………………
戚二出了太医署,出宫正往千秋殿走。结果人还没走近,便听见殿内传出一阵暧.昧的浪笑声。
戚如珪提剑上前,见整座大殿前空无一人。往日就算是入更,外头也会站满守夜的侍女宦官等。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千秋殿外一个人也没有,漫天的夜色将整座大殿紧紧包裹,除了黑,看不出其他。
她小心贴着门,将耳朵贴了上去。男人的笑声还在持续着,伴随着丝帛被撕碎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哭声。
戚二仔细一听,未及多辨,就知道风二正在里面!
她一脚踢开大门,却见徐祥正半身赤膊地抓着风二的手,满嘴尽是淫词秽语。
风二被他堵在殿中一角,早已哭得泪痕纵横。她的衣服被扯了一半,眼看那徐祥就要得手!
“你在做什么?!”太阴霍然出鞘,戚如珪当机立断刺了上去。
徐祥见有异响,向旁边一闪,轻而易举躲开了戚二的剑。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戚二啊。”徐祥晃荡地扶在屏风上,戚如珪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想当初你刚进蔺都,为了站稳脚跟,不也跟我好过一阵子吗?谁知你这臭娘们儿从来就不肯归顺于我,白白便宜了顾行知那小子。”徐祥嘿嘿笑着,脏手不由自主伸向戚二的脸,“这也罢了,不曾想风二也跟了他,蔺都的两位大美人,凭什么都让他玩?如今太后自顾不暇,宫中一片混乱,我见风二很是寂寞,这不,来陪陪她……”
相似小说推荐
-
君子不器 (青疾) 2020-06-11完结170 652公子烈娶妻,敲锣打鼓,十里红妆。直到掀开那人盖头,嚯!“你…是不是上错轿子了...
-
硬核宠后手札 (妙了个喵儿) 2019-10-17完结342 2757当今皇后娘娘脾气大,性子倔,没有半点国母该有的宽厚大度。但亲眼见过蒋琬琰的百姓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