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戚二做样要掏包。
“一百两。”顾行知伸出一根手指头,满是得意地比划了一下。下一刻,戚二的手便被他拽了过来,上面落满晶莹的水珠。
戚二说:“好贵啊,那我还是去找龟公吧~”
“你敢!”顾行知抱着她的手,恋恋不舍道:“我都要走了,你还成日里气我。你把你男人气死在蔺都,仗便你替我打吧。”
“我哪儿会打仗。”戚二抽回手,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小桌上,柔婉道:“我听说蕃南入秋多湿寒,特意向温嫂嫂要了两张皮,给你扯了对护腕和护膝,男儿郎们行军作战,这些骨节处最受不了冷。你又偏偏不重视这些,白白让人担心。”
“这些东西左靖都备着呢。”顾行知随意扫了两眼,“你又何必自己做。”
“我针线活不好,跟外面的绣娘是没法比,只是想着留点念想给你。又想着,什么玉石香囊的,带在身上多累赘,护腕护膝都是要用的,总比单纯的小玩意儿好。”
“你对我真好。”顾行知亲了亲戚二的手背,侧眼看着那对护腕护膝,觉得它们比金子还耀眼。
戚二说:“你可不许死,好好活着,回蔺都见我。”
“我不死呢,长晖不敢死。”顾行知满身是水的抱了上去,用脸蹭着戚二的衣领。
戚二抱着他,感觉像是在抱一块棉花糖,这棉花糖还流着水,湿漉漉的,黏在身上,勾起无尽的酥痒。
“舍不得你。”顾三儿眼睛又红了,“爹爹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哪有不轻弹的,只是未到伤心处。”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你还说我是哭包呢,怎么现在自己哭上了。”戚二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顿了一顿,说:“傻狗,我也舍不得你啊。”
“真的吗?”
“假的。”戚二噗嗤一笑,看着他脸色迅速变僵,不忍逗趣道:“你敢不回来,我就和其他男人去玩儿了,蔺都那么多美男子,再不济,还有那样多的龟公。你不好好地回来见我,我隔日就找个新人,取代你。”
“你逗我?”顾行知猛地打住泪,默了半刻,撇嘴说:“也罢也罢……我要真死了,你是该找个对你好的,你们就好好在一起吧,以后在坟头,给我放两包子就行。”
他抱着膝,往里缩了缩,像是被打焉儿的狗。
“委屈啦?”
“没有。”
“还说没有,你脸都黑成这样了。”
见顾行知不搭理自己,戚二又说:“长晖,咱们时日不多了,我不想将离别做得太郑重。”
顾行知慢慢转过头。
两人皆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顾行知说:“反正我走了,你在蔺都,可以和其他人夜夜笙歌,万一哪天被别人扛走了,我在蕃南也左右不了你们。”
顾行知越说越难过,发尖的水哗哗往下掉。戚二止住玩笑态度,抱了抱他:“我今日来,便是想让你安心。刚刚不过是逗逗你,你看你,说起来也是要打仗的人,还这般儿女情长的,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号令三军?”
“号令三军?那靠的是威严与霸气,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在你面前,我又何须威严霸气。”顾三儿把头塞进戚二怀里,咬着衣角说:“反正我不管,若是来日回京,见着你真另寻了他人,就算是掳,我也得把你掳回来。”
“这么怕我走啊?”
戚二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把顾行知往外推,后悔让他向前。她本可以自私一点,把顾行知带在身边。他们就做一对无忧无虑的逍遥散人,国灭就灭吧,城破就破吧,有什么事情比爱重要?
可是,这样对吗?
戚二不想用深明大义美化自己,她不深明大义,她也没什么复国情怀。她安居在这十方城池,挣扎过,放下过,惶恐过,哭泣过。她殚精竭虑地踩在细线上,从前至后,能扶住的只有顾行知一个。
而如今,这唯一能扶着的人也将远行,蔺都之后,再无长晖。
戚如珪低头吻了一吻,双唇恰好落在那道疤上。那是所有故事的起点,那是爱与欲的巢穴。
他们翻滚在火海,曾撕斗到天明,他们骑马过大道,共赏无数次日升。
他们在厌与喜的度量尺上,从一头走到另一头。
他们伤,他们悼,他们也懂,天下的慈悲。
……………………
“姑母身体好些了吗?”风二掀开香帐,见床上老妇面色蜡黄。她坐在床边,盯着那脸沉沉叹出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阁老静立一旁,忧色道:“前几日好转了,这几日,不知为何又加重了。”
“怎的又加重了?”风二握着姑母的手,透心凉的,没一丝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阁老看她又要流泪,忙道:“你如今经了这么多事,已经不是那个娇养的闺阁小姐了。太后重病,后宫无人,这偌大的皇城,总归要有人领事。前朝有那帮子老臣和我暂时顶着,可后宫能用的只有你一个。”
“站起来,婉君。”阁老扶住她的肩,目光悠长深邃:“我们风家人,必须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戚二:去了蕃南不许背着我偷偷找女人,当然,男人也不行!!!
小顾:?
谢谢观看。
☆、文臣
送别在重阳节前一日, 戚二牵马送顾行知出城。这次一同去蕃南的,还有风念柏,温澜一路领着他, 夫妻二人都不怎么说话,倒是走在后面的戚顾, 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他们都不想把这临别做得太悲,就好像, 临别该是痛哭流涕的一样。戚二拽着顾三的手, 尽力稳声说:“跟着风大哥去了,可别再犯小男孩子的臭脾气。从前在蔺都, 你撒泼打滚没人治,上了前线,火海刀山,你就该做个男人了。”
她理了理顾行知肩上的碎絮,今日顾三儿出关, 穿得都是龙虎军的精亮行头。这一身盘龙刻虎的玄银悍甲,自带凛凛威仪。加上那一水儿猩色披风, 戚二见着他, 还真有几分“邻家小弟初长成”的欣慰之感。
顾行知紧抓着戚二的手,满眼动情:“此去蕃南, 山高路远,你一个人在蔺都,也要护好自己。”
戚二垂眉一笑,不甚在意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瞎操心什么。好好打你的仗,好好护好大辽,护好自己。”
“我答应你。”
顾行知坚定点头,翻身上了马,他转眼眺向前方,龙虎军的朱红烈旗与风家军的蓝鹤印旗相缠在风中,拧成一股和谐的双彩。
戚二凭风玉立,将践行的酒盏捧至跟前:“我的好三郎,来日必得荣锦还乡。”
顾行知伸手一揽,不顾杯酒,将她摁在怀里。
“怎么了?”戚二轻轻抱着他,似有似无听到隐隐的抽泣。
顾行知低下眸,在芬芳中与她相拥,他透过额前碎发,看到起伏的古城,成群阴鹫掠过苍穹,连带着愁云,扯下淅沥雨丝。
他在绵绵细雨里,将吻落在戚二的眉心。
他看着她的眼,他说:“蔺都非我梦中乡,你的怀抱,才是我为之奋战的故里啊。”
………………
“好了吗?”前头风家人在喊。
“好了好了!”顾行知松开戚二,咧嘴笑了笑:“那我走啦。”
戚二说:“你走吧!”
她背过了身。
夕阳西下,瘦影拖得老长。顾行知未多眷恋,只一声长喝,打马冲上前去。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扳指我早让你修,你不让,现如今都裂了。”
温澜握着风念柏的手,瞅着那玉扳指上细微的裂痕,神思不安。
风念柏拢了拢她的鬓发,温声道:“旧物常伴人,我就喜欢它旧旧的样子。”
“哎……也罢……”温澜松开那扳指,无可奈何道:“你就是个牛脾气,这满天下,就没人能让你改变心意。”
“夫人说得没错。”风念柏一脸微笑,完全看不出是要远去的人,“当年若不是我靠着这点牛脾气,又怎会娶到这样好的夫人?”
“你就会哄我。”温澜塞了块帕子在他怀里,最后嘱咐道:“一路风沙粗粝,夫君照顾好自己。”
“博雅……”风念柏满是动容:“我这辈子做过做正确的事,便是娶你为妻。”
“少说这些酸话。”温澜微侧过身,见顾行知已快跟近,忙道:“老夫老妻的了,怎么还跟刚成婚时那样腻歪。”
“夫人不让说,那我不说了。”
风念柏打住笑,亲一亲她的脸颊,跨步上马。温澜替他递上大氅,退回树下,一脸平和地看着浩荡大队走远。
“温姐姐……”戚二惘然若失,“风大哥此番走了,蔺都就剩温姐姐一个人了,温姐姐不难过吗?”
温澜低头笑了一笑,在尘土中回身。大风将二人的袍子吹得漫天乱舞,她不得不用手按住那翻飞的宽襟。
“从今往后,这里只会更加凶险。”温澜仿佛预见到闪烁的血光,那使她不安。
“我们所能做的,从始至终,都只是这样,”她回过身,目光温柔:“一直看着人走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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