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珪……”顾行知不禁磕头,“父亲,我与她一路走来,实属不易,我们若不是心有彼此,又怎么会在蔺都闹得地覆天翻。孩儿赠她这支钗,便是真真切切把她当成自己人,父亲,还请成全孩儿这一回!”
“别说了!”
顾重山霍然起座,看着不停颤抖的顾行知,怒其不争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父还没说几句,你就又要掉眼泪。我怎么觉得,你怎么还比不上我的好儿媳,你听她说了这么多,可跟你一样哭哭啼啼?”
“儿媳,什么儿媳……风二又不……”顾行知抬起红通通的脸,身前的顾重山一脸慈笑。
“父亲同意了?!”顾行知“嗖”地一声跳了起来,“父亲你同意了!你同意我跟戚二在一起了!”
旁边的戚如珪收回手,低头一笑,下一刻,整个人便被顾行知紧紧抱住。
“阿珪,我没听错吧?!父亲刚刚叫你……叫你儿媳!”
“谢老将军成全。”戚二伏身一拜,看着比顾行知冷静,其实她的心里还是喜悦的,只是该有的礼数一点儿不能少。
“委屈你了。”顾重山扶起地上一对新人,“这穷山恶水处,给不了你们明镜高堂,红烛帐暖,等打了胜仗,回了蔺都,我一定带这傻儿子给姑娘一个完完整整的大婚。”
“阿珪……”顾行知笑得两眼发光,“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努力没有白做。”
他顺过戚二手里的钗,小心翼翼地插回到她头上。
戚如珪报之一笑,看着身前老将,问:“只是在下还有一事不明。”
“但说无妨。”
“老将军……为何会答应得这么快呢?”戚如珪抓着顾行知的手紧了几分,神色也不由得凝重:“世人皆知我乃罪臣之后,身酿大错。何况,我一直都不是老将军心目中的最佳人选……我……”
“其实哪有什么最佳不最佳呢?你以为风二就是最佳吗?那是因为她是风二。”顾重山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戚如珪,又看了眼顾行知,沉默半晌,方才道:“你是比我这儿子,处想问题想得更深一些。”
“哎呀,不管怎么说,父亲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顾行知上手搂着,全然不顾顾重山就站在他面前。
“你看看,就你这个样子,我要是戚二,我得嫌弃死你。”
顾重山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他的头,戚二又道:“长晖贯来如此,只是现在,的确该收敛些孩子气。”
“铃木兰实力强劲,早在我来蕃南路上,就听得许多路人对其大夸其口。”戚如珪松开怀中的男人,腰间的太阴剑赫赫发亮。
“戚姑娘说得没错,龙虎军里多半伤亡,皆拜她所赐。多日前雁山脚下一会,仅仅是简单几式,就让风大公子和长晖满身落伤,三天后若是再败,水云关怕是真守不住了……”
“水云关一旦失守,蔺都便岌岌可危。”顾行知突然换做成熟口吻,之前的稚气一扫全空:“我觉不允许,它就这样被别人占为己有!”
“有志气是好。”戚如珪颇为赞许地看了看顾行知,“可为今之计,还是得想想如何治那铃木兰。”
“正面蛮打,我们只有输。”戚二闭上眼,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最佳办法,“那就只能智取。”
顾行知略有些犯难:“那铃木兰生性狡诈,先前一战便暗中使用金刀偷袭,说明她也不是个只会舞枪弄剑的蛮人。寻常偷袭在她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场,要想智取,恐怕也是难如登天。”
“地形。”顾重山聊作点拨,“别忘了,这次你们是在百里索道。”
“什么索道?”戚二恍然一悟。
“就是一条,横跨在雁山南北峰之间的索道。三天后我们将在那儿,与铃木兰展开最后厮杀。”
“带我去看看。”戚如珪睁开眼,露出一脸大义。
“你……”
“带我去!”
戚二挺身而起。
“我想我有办法了。”
…………………………
蔺都的雪自打入冬就没停。裴云这心思这跟这天气一样,从里到外结了冰。
戚如珪去蕃南的事他本不知情,后来无意从别人口里知道了,再想挽留也来不及。
傅临春这一头,两人也有十数天不曾说话。他见他每日早出晚归,回府便闷在另一间房里,有意避开自己。
这一日,裴云预备着去扣门,不曾想屋里人声儿也没有,过了许久方淡淡道:“睡了。”
裴云知道他没睡,又站着等了会,等到后来耳红鼻涕流,只得先回屋。
他坐在床边,窸窸窣窣地将好些个衣服拿出来,规整在一起。又命人从小厨房收了些干粮粗饼,一并放进包袱里。做完了这些,他不放心,提笔留了封东西,让人等傅大人醒了,在转交给他。
裴云不曾多言,掩了门,草草溶于雪夜里。
漫天雪屑抛洒着下,像盐粒籽般割在脸上。裴云牵着马,就着淅沥灯影,缓慢走在出城道上。
这是他曾用尽全力也想跨进的蔺都,这也是他现在不得不离开的地方。
裴云望着傅宅的方向,长长地吁了口气。他转过身,旋而听见暗处传出一阵哒哒马蹄声。
只见一抹黑全速走近,那人下了马,露出斗篷蓑衣下一张白净的脸,这脸裴云看过无数回,每回都能说出许多漂亮的话,只是现下再见,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是要去哪儿?”那人拿出不告而别的信,摔在他胸前,“你要去哪儿?”
裴云站在风里,衣里袖里灌满风。那人上前一步,将他抱住,只温温一句:“不许走。”
“我要去呢。”许久他才开口,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傅大人,我要走了。”
“不许走。”傅临春双手锁死,哪怕衣裳被勒出了深深的痕,“你走了,我怎么办?”
“她一个人在蕃南,我不放心。”
傅临春听得一个“她”字,就知他说的是谁,话到这里,他反有种被分享的感觉。
“她一个人不安全,我一个人就安全了吗?”傅临春将人往回拉,风大雪大,他看不清裴云的脸。
“回家。”
“不必了。”
裴云甩开他的手,执意往前走。
“你一定要这样?!”
身后人歇斯大叫,寂寂冬夜,犹如呜嚎。
裴云站定身,身后的马儿刨了刨蹄,雪被踢起一些,乱溅到两人的衣下摆上。两人都顾不得去擦,只冷冷凝望着彼此,四只眼里都堆了霜,寒意比天还冷。
“你去吧,你去阁老身边,你不是说,他能护你周全吗?”
还是孩子气。
“既然有人护你,你又怎么不安全?我妹妹没有大人这般精于盘算的心计,不懂得趋炎附势,里应外承,做哥哥的,只能尽我之力护她。”
“你不能走。”他抹了把脸,语气坚决,“你是我买回来的,你是我花钱买回来的!”
傅临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铺平了要给他看。看啊,这白纸黑字的身契,这一方写着傅氏临春,一方写着裴氏云。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主与仆的关系,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分离。
“我是戚如海,不是大人的裴云。”男人接过那身契,想也没想,横手一撕。碎纸片像折了翼的雀,在空中坠了几个轮回,跌跌宕宕,埋进了雪里。
“感谢大人一路相罩。”戚如海屈身作揖,并不打算让他看见自己将落的泪。
眼睛红了,是风吹的。
临春是不会有了。
春天再也回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看。
☆、百里
云雾缭绕的南北峰前, 空无一响。戚如珪踩过一块略有松动的硬石,将手搭在顾行知肩上。
前面的顾修扛着剑,见两人在后面浓情蜜意, 不由得嗤之以鼻。纵然顾重山允了二人的婚事,可他这个做二哥的, 心里仍然多有不愿。
三人在一处峻崖前停下,崖的对面, 便是雁山南峰。两峰巨大的沟壑处, 被一条长长的索桥连接着。戚如珪扔了块石头过去,众人只听得“叮当”两声, 石子儿卷入桥下,消失在静谧的雾中。
“好险。”戚二盯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一脸深思熟虑道:“你们在这儿,如何打?”
“应该还是个上回一样单挑着来。”顾行知不怕死地踩上索道,只见脚下整条道连根着晃了一晃, 他忙又把脚缩了回来。
顾修从旁淡淡地说,“三弟的拳脚有目共睹, 连他在铃木兰面前都毫无招架之力, 更别说在这样的险恶地形中。我看下次还是让我去会会她,我与她打了多回, 总归比你要熟悉。”
戚如珪别有意味地看了顾行知一眼,顾行知挠了挠头,坐到一旁石头上说:“戚二不是说她有办法吗?先听听她有何办法?”
“哼,一个女人, 哪懂派兵遣将之事。”顾修难掩嘲讽,“三弟这般不作为,难不成以后都要被她牵着鼻子走吗?”
戚如珪听得顾修这样说,心里虽有些不悦,但总归懒得与他多费唇舌。她小心徘徊在崖边,摸了摸那索道一头,只是轻轻一摸,这满手便是铜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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