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笙慢半拍地问,“所以这和你说的那位蒋性郎君有什么干系?”
百叶面无表情:“直到这柔弱女郎一摘下帷帽我才发现,原来这不是女郎是男郞。”
是这样啊。
刚想若有所思地点头,阿笙的发丝都跟着主人的动作凝固在半晌,“等一下,所以蒋公子是在男扮女装?”
这话说起来有点复杂。
云鬓倩影的女郎点缀过人流如织的街市,社火与银花在黛紫色的夜空上绽放,还未等最后一片秋天的花飘落在绸缎一般的暗河里,已经有盈盈转着的灯笼挑亮了街市的一角。
因而阴仄角落处的嘈杂声响,也就在这样辉煌盛大的暮景下不值一提。
腥臭味是臭鱼烂虾驻足的头发,破着洞打了无数补丁还点缀偷来食物碎屑的衣服书破烂的欲望,邪祟的是眼神,阴暗的是思想。
团团围拢的是天光。
绢纱银丝雕琢过的是过膝的云纹斗篷,随风而动的帷帽遮不住锁骨的精妙细巧,手腕的莹白是秋日凉雪,向巷子里躲的姿态是勾起兽念的欲擒故纵。
这要是普通的丐帮权力倾轧,百叶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奈何因着阿锄从前的事,她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欺负姑娘家的事情,当即从袖子里挥出来一把银簪,就要上前助阵。
然而她才刚大喝出一声“住手!”还不等近身作战,就看到像是在变戏法一般,眼前孔武有力的腥臭地痞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了。
就连阿笙很是喜爱的万花筒,都比不上此刻给百叶带来的震撼。
什么啊?难道她已经厉害至此,光凭声音就可以制裁坏蛋了吗?
而且还不是什么无差别攻击,中间那个缩在墙角的女郎,看起来倒还是没什么大碍。
不是想其他事情的时候,正在百叶想上前几步搀扶起对方,问一句“姑娘你还好吧?”的时候,才察觉出来不对劲。
鲜红色的花纹不是温柔浅紫色的晚霞映衬,而是实打实的血液流淌在雪亮的刀刃之上,雪白的手指轻松撩动起帷帽,薄薄刀刃上的最后一滴血坠落黎明,流淌在一色艳丽的唇瓣之上,脸颊倒是想象中的细致白皙,奈何英挺的五官和凸起的喉结都在告诉她。
这不是什么柔弱的女郎,而是一个变态的郎君!
伪装成柔弱小姑娘的郎君展颜一笑,脏污的血液被他漂亮的嘴唇洁净成白色,他声音很轻:“恩人,你怎地不说话了?”
“这可真是了不得的缘分。”阿笙发觉,百叶的桃花不开则已,一开那就是惊天动地。
这简直是现场演绎的话本子,阿笙兴致盎然地问:“所以说后来呢?”
“也没什么后来,就是互换了个名字,我就急匆匆落荒而逃了。”百叶回忆着,“他自称是叫蒋钦的,还约我明天去看戏,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阿笙举起手,“很简单,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可以。”
百叶正是心思复杂的时候,闻言连忙不住点头:“你说。”
“他相貌如何?”
“挺英俊的。”百叶不疑有他,认真地回答。
等话一出口,他才觉察到不对,果不其然,就见到阿笙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你多带一点丫鬟和侍从去,免得出现什么旁的意外。”
什么东西啊?
百叶又好气又好笑:“算了吧,你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我是真的对帮你打理这么一个偌大的家族没有把握”
阿笙笑眯眯地摇摇头,温声安慰:“我肯定会帮你找其他帮手的,这几年我也不是在王都白活的。再说了,一个谢家算什么,你从前不是还想励精图治,为百姓谋福祉吗?”
唬了一大跳,百叶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可真是我祖宗,什么话都敢说,治国安邦、励精图治这是皇上需要操心的事,你是疯了不成?”
“怎么就疯了呢?”阿笙哼一声,把她的手扯下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待到本来很是惊慌失措的百叶看到信封上的戳印时,一下就镇定下来,连秋梨膏被她挥落到桌底都没有发现,眼神很平和地看过来,“署名是昭的人是我想的那位殿下吗?”
“虽然不知道你想的是谁,但就是就是姬昭时公主殿下。”阿笙俯身将顺着波斯地毯的绒毛乱滚的玻璃罐子捡起来,细细地拿布巾擦拭了两下,“不用这么害怕,公主本来也是崔家的孩子,都是涿郡人,还可以称得上是同乡呢。”
完全不觉得提起这些皇室的秘辛有什么,阿笙像是在闲谈一般道:“因着公主觉得皇位上的事情很琐碎。大皇子殿下一心想做男宠,二皇子殿下现在已离宫、下落不明,今上又是早就和出身的世族断绝关系,没什么旁支的血脉可以抱养,因而没什么旁的人可以继位了。”
听一件秘辛会战栗震惊,听两三件会激动畏惧,等到各种秘辛像是网一样层层叠叠铺开在一起的时候,百叶就已经彻底淡定下来了。
“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干系?”百叶喝了两口茶,抬起头问阿笙。
阿笙:“公主表示,由于今上没有其他的孩子,又已经想退位,所以就把找下一任储君的任务交给了一向非常能干的姬昭时公主,而她又转而将这个事情交给了我。”
“这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百叶疑惑地挑起眉。
阿笙把信递过去:“所以让你看信啊。”
“就算是今上这么胡闹,朝上的百官也不会听之任之的,储君之事岂是儿戏?能这么三言两语就易主?再说了,帝策是从小就需要学的。”百叶一边嘟囔着一边拆开信,等到浏览过一半的时候察觉到不对,“怎么回事?”
什么叫把帝位直接传承给她?
今上本来登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可以写退位书给她又是个什么东西?
若是担心朝中有异样的声音,还可以把前朝皇帝的骨头剖出来,伪装一段滴骨认亲?
觉得都太过麻烦的话,可以把大皇子纳入后宫,这样可以做一个类似今上荣登大宝的女驸马翻转版,还就算是正统血脉?
哪和哪啊?
啥跟啥啊?
每一个字百叶都可以看得懂,但是为什么连起来,她就完全不明白了呢?
旁边看着的阿笙倒是很有教学精神:“你哪里看不明白,可以告诉我,我解释给你听。”
“不是解释给我听的问题,而是为什么这事要托付给我?皇位是这么随便的事情吗?”百叶有太多的问题想问,结果出口的反而是最不重要的,“我只和两情相悦的人成亲,才不会随便就嫁给旁人。”
“不不不,收做男宠也不要。”
“还有今上要退位又是哪里来的传闻,他不是费劲千辛万苦才干倒前朝皇室上位的吗?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撒开手?”
“哦,原来是因为前朝的长公主想和他周游世界、游山玩水。”
“等一下,前朝长公主不是早就薨逝了吗?什么时候又复活了?他们不是有血海深仇吗?”
“这些事情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啦。”阿笙把信纸卷起来,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难道你不想要知道大皇子的名讳吗?”
百叶耸耸肩,莫名其妙地问:“我知道他干什么,我现在只对蒋钦比较有好感,虽然他有一点变态,但是还挺有意思的。而且,我对一妻多夫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致,实在是太麻烦了。”
“你听过大皇子的名字,可能就不会这么觉得了。”阿笙把所有的易碎物品都推得离百叶远了一些。
百叶无奈地摊开手,“他就算是叫狗屎或者驴粪蛋我都不会再惊讶了,你放心吧。”
“真的吗?”阿笙半信半疑,“姬将勤。”
“大皇子的名字,是姬将勤。”
啪嚓一声响。
好吧,当瓷器落地摔成了碎片的时候,没有一个名字是无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爽一把
第103章 生命之线
就在最后一片枯叶落到地上的时候, 就是第一朵雪花飘下的时节了。
“花锦因为惹怒了今上被扣押在宫殿, 就要被乱棍打死了?”阿笙一口茶差点都卡在喉咙里, 对着哭哭啼啼的鸣绿安慰道,“你先慢慢说,如若说不清楚, 反而给花锦惹麻烦。”
看起来事情的发生有一点突兀,不过也都是由来已久。
事情是这样的, 今儿个阿笙受才回来的姬昭时所诏, 去公主府叙话, 因着规矩繁琐,也就没有让花锦和鸣绿跟着。
然而, 花锦不知道忽然收到什么信,就说是家中遇到了点小麻烦,不顾鸣绿的劝说,硬是出了府邸。
临行前, 小姐明明说过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 都等我回来再说。”
可没想到, 花锦竟是这样一意孤行地出了府。
不过那时候鸣绿也没有太在意,最近花锦总是一个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想来这回也是一样, 不过是回来晚一些。
因着独自守着屋子无聊,鸣绿甚至还开始打量起门口的槐树,支走旁边的小丫鬟, 悄咪咪地绕着它打转。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难得小姐和花锦不在,这里终于是她鸣绿独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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