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卫呢?!叛军呢?!”
“回禀铁将军,禁军卫收缩兵力往后宫去了,寝宫之中也无陛下踪影,怕不是被叛军一同掳走了。”
“那还等什么,快!”
越走越是焦躁,铁睿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逐渐扩大,待转过一道宫巷,看见于统领率领禁军卫严阵以待时,这种不安更加猛烈。
于统领一见他率军而来,抢上一步,高声道:“大胆反贼,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逼宫叛乱!还不束手就擒!”
这一套说辞在朱雀门处,铁睿就已听守军说过了,当即提出质疑:“本官目睹小龙门中有谢氏反贼欲构陷重臣,并欲推举通王夺位叛乱,故而前来宫中平乱。朱雀门守将庾长林拒不通报圣上,已被我等诛杀,尔等还有何话说?!”
于统领道:“陛下病体欠佳,如何面见尔等!休要为叛乱找说辞!”
“笑话,本官日前方在市集上见得陛下微服私访,怎会忽然病重?!交出陛下!”
禁军卫听铁睿如此说辞,有人面露迟疑之色:“于统领,铁将军说的可是真的?我等看他好似并不像是反贼……”
“岂能听他一面之词?将刺客带上!”于统领冷哼一声,叫人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刺客推上阵前,“说,你是谁派来刺杀陛下的?!”
女刺客一身狼狈,目光四下逡巡,最后定格在铁睿脸上,忽而高声道:“尔等谋逆已成事实,若不随铁将军成事,他日尽皆死无葬身之地!”
女刺客言罢,一头撞死在地上咽了气。
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每一张骇然的脸,随后,一股恐怖的气氛骤然在铁睿身后的三军中蔓延。
“我们,真是谋反?”
“不可能……胡言乱语!”铁睿只觉周身如陷泥沼,身后的目光更是刺得他浑身剧痛,单骑上前,道,“小龙门之事有目共睹,通王亲口说乃是谢氏欲送他上位,此事暂押在小龙门的群臣有目共睹。”
“通王?”宛若听到什么笑话,于统领冷笑一声,“世人皆知通王痴愚,他的说辞也拿来做理由,将军真是将我等当做三岁婴孩了,除了此等疯言疯语,还有别的证据吗?”
“石太尉亦在当场!他必有证——”
话未尽,忽而一骑飞驰而来,将一物事高高举起:“报!石太尉已从反贼等处搜罗出伪造传位诏书一张,还请将军过目!”
铁睿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身旁的将领忙道:“我就相信铁将军岂会与谋逆有关,看,这证据不是来了,于统领,你来一道观看,此乃谢贼欲拥立通王篡位的铁证!”
黄绢展开,那将领高声读起了那所谓诏书的内容。
“……朕自北徂南,东征西怨,常负于民力。天悯命数,溺病久矣,故特禅于通王卫畴,皇叔为尊为长,念其不足,特令尚书谢允与——”
那将领念到此处,愕然看了铁睿一眼:“令尚书谢允与征虏大将铁睿为辅,共摄朝纲,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你说……我?”
于统领一把抢过诏书出示三军:“原来如此,你与谢允本是合演一场谋逆大戏,却想独揽大权,所以先扳倒了谢允,你再踩着他逼宫?现在三军与你同罪,便想带着众军一道逼宫了?”
死寂,一片死寂。
刀头还带着朱雀门守军的血,铁睿身后的将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铁将军,你……真的要谋逆?”
大越的军人,首重的便是对季沧亭的忠诚,这是他们抵抗外族,随着季沧亭南征北战得来的荣耀,在皇帝生前死后,这份荣耀荫庇的不止是他们自己,还有他们的家族与子孙后代。
可这一切,在闯宫的那一刻、杀上朱雀门的那一刻、将守将斩首的那一刻,都不复存在了。而铁睿的罪状若被证实,他们失去的不止是性命,还有这份荣耀。
“我……我倘若真要谋逆,又为何放任你等将传位诏书昭告于天下?!”一片混乱中,铁睿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而于统领接着又咄咄逼人而来。
“是啊,你都带着众军杀到这里了,还在乎什么?即便大家知道了你是谋反,倘若不跟着你继续下去,便是株连九族!现在只要你一声令下,难保不会有贪生怕死者跟你一不做二不休反了!”
“你!”
于统领接着道:“尔等身家性命皆是跟着陛下从战场上搏杀而来,如今放着好好的人不做,竟要做背主的畜生吗?听闻你铁家历代以忠为名,不知老太爷知晓后辈子孙忘恩负义,可会生生气死?即便你铁睿能成事,今后又要如何面对你铁家忠名!”
哗然中,一将领忽而向天一吼,拔刀道:“末将褚义父母妻儿皆遭外族杀害,若非战场上陛下与铁将军救过我一条贱命,断不会活到今日,如今忠义两负,无颜苟活于世!今日便追随众兄弟去了!”
鲜血一泼,几乎溅伤了铁睿的眼,他慌忙下马接住自刎而死的人,慌乱道——
“兄弟……兄弟……是我蠢,是我受蒙骗,你别死、别死啊!!”
“误杀忠良,当以命抵命!劳烦家中有妻儿的兄弟代我赎罪,我随褚大哥而去!”又一人刎颈而亡。
于统领也被震住了,他也没想到这些跟着季沧亭在疆场上亡命的将士竟是这般狠绝,半晌,才捡回自己的声音,嘶哑道:“铁睿!我若是你,还有半分血性,今日便会自刎当场!”
“铁将军,勿信他的话,留得性命,方能厘清真相,别忘了铁老太爷还在家中等你啊!大、大不了,破罐子破摔,我们拼了!”
铁睿知道,此时他若真如于统领说的那般,当真一不做二不休率军进逼,必有大批贪生者愿随他求生。
但,他能吗?
父亲,始终以他为骄傲,他却辜负了这份骄傲。
铁睿提刀,苍凉地笑了数声,跪告天地:“众军听令,今□□宫,连累兄弟,误杀忠良,血债尽归吾身,愿勿牵连三军及家小……吾皇,万岁!”
……
“原来你想对付的,从头到尾都不是我。”
“谢大人终于想明白了。”
静室之内,茶烟袅然于案上,对坐若久,谢允终于在一片静默中开口。
“当今天下,若欲谋逆,上取民心,中取大义,下取兵力。这三件你本都没有,但倘若设局让铁睿中计,一旦他逼宫成为事实,你再以平乱为名,民心、大义皆在你手。至于兵力,杀我,你什么都没有,而杀铁睿,他的兵符马上就会落到你手中。”
青碧的茶水斜斟入瓷盏中,石梁玉将茶盏推至谢允面前,缓缓道:“然后呢?”
“是我害了将军。”谢允闭上眼道,“铁睿入宫,乃为勤王,但倘若宫中根本未有叛乱,或者有叛乱,但刺客却反咬一口乃是由铁睿派来,那他的处境将极其险峻。不过当时我并未顾虑到这一步,乃是因有陛下在,这点布局瞒不过陛下的眼睛……同样,倘若陛下不在,那铁睿入宫则必死。”
石梁玉道:“但陛下之能为,非是刺客之流所能为难的。”
谢允道:“所以要用病,或用毒,之前我曾有所风闻,陛下之沉疴并非病症,而是中毒,但天下神医看过了,皆无法诊出中毒。现在谢某已入九死无生之局,石大人可否为谢某解惑,你是如何毒害到的陛下?”
“我从不曾想毒害陛下,我只是……想让她好好地,用一个合适的病躯活下去而已。”石梁玉将掌心置于茶盏上,看着烫手的新烟从指缝里穿出,道,“我曾偶遇异人,识得一种名为红云香之药,服用无伤身体,却易生梦魇,会让人回想起以前的事,生离死别,山河飘零,太多了。”
谢允皱眉道:“区区致幻之物,陛下断不会如此轻易便摧折。”
“那样的摧折,她受了三年,这上千个日夜,她从无一日安寝。”茶烟渐尽,一如石梁玉失温的声音,“没有人能打倒她,除了她自己……按武人的说法,这叫走火入魔。”
“你简直丧心病狂!”
“愤怒,是无能之人的哀嚎。”静室一开,石梁玉接过来人奉上的玉符,起身向谢允微微颔首,“待她过两日醒来后,铁睿、你,还有那些人都不会在了,龙椅之下,终将只剩下我。”
谢允握紧手指,朝着石梁玉的背影喝道:“还有成钰!还有庾光!还有天下万民!谢允虽败,黄泉之下,亦会看着你的下场!”
“那,也改变不了你已出局了。”
大门合上,石梁玉站在檐下看了一会儿珠串般的雨滴,待有人为他撑起伞,方才问道——
“宫中结局如何?”
“铁睿自刎谢罪,只是……石竹阳奉阴违,叫了关外的刀客下杀手,却惊动陛下,听眼线说,陛下毒患在身,仍是悍勇无匹,血战之下,布下的刺客几乎被反杀殆尽。不过好在一战过后,陛下也油尽灯枯,被出面赵太妃带走养伤了。”
石梁玉猛然转头,复又闭上眼,冷静道:“赵太妃……这个女人又有她的谋算了。随我入宫,断不能让陛下醒来后先听到此女的说辞。”
第八十八章 夺朱·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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