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刚到没多久,还没等楚禾从疲惫的旅程之中缓过神来,膈应人的消息便先来了。
只见敛秋慌里慌张地走入寝殿中,跪到楚禾身旁低声道:
“娘娘,不好了。奴婢听闻天子已至青都外的胶北行宫住下,还没入城便先送来了二十多位舞姬美人,说是…说是给王上充盈后宫的。此时人已经进宫了,就安置在桐文馆里,就等着王上召见呢…”
作者有话要说: 煊哥:臭弟弟你想要我死。
元祯:不,我只想要嫂子。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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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像是没听见, 漫不经心地从水晶盘里捻出个紫葡萄来, 用指尖儿褪了皮, 整个送进樱桃小口里去,轻轻一嘬,滑溜溜的软葡萄就进了嘴里, 汁水溢了满嘴。
她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接过立夏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手:
“东尧的葡萄真好吃, 每年就等着这一茬了。”
立夏也跟她一样分毫不慌, 甚至脸上还挂着笑:
“是了, 今儿个还有葡萄酒贡进来,奴婢偷偷闻了闻, 可比西尧商人贩来的香多了。”
楚禾也笑:
“你喜欢就拿一坛去跟敛秋分着喝了。只一样,不许贪杯。”
立夏连忙福了福身:
“谢娘娘赏赐。”
敛秋立在一旁听见她俩这么一唱一和地开玩笑,脸上急都快哭出来了:
“娘娘,您怎么不着急呢?”
楚禾抬头看了她一眼, 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轻轻叹了口气:
“多大人了, 还这么沉不住气。行了, 别哭了啊,我听见你说的话了。”
敛秋受了她的教训, 连忙低下头去, 却仍然不安地扯着衣角说:
“娘娘这才入宫还没三个月,玉京就这么折腾地送来美人,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呢。”
楚禾看了她一眼, 淡淡道:
“慌什么,又不是已经安排好位份要进来侍寝了。本宫才是这后宫之主,饶是他天子来了,也断然管不到我这里。”
赫元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她不知道,可是她对赫元祯的性子清楚得很。
他这么大张旗鼓地送给赫绍煊这么多美人,必定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再一想她离开玉京时,赫元祯曾开口让她留下,楚禾心里便一阵泛恶心。
就算他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想要赎罪又能怎样,那也无法弥补他前世对楚家和她造成的伤害。
那些伤害父亲和兄长不会知道,但她绝不能忘。
她重新回来就是为了提前毁了赫元祯的至尊之位,又怎么会是他这一点小伎俩可以阻拦的?
谁知敛秋看着楚禾用帕子捂着嘴蹙着眉,一副有些反胃的模样。
她圆圆的脸蛋儿上忽然由阴转晴,一双黯淡无光的圆眼睛也升起一丝光亮,脸蛋儿上逐渐升腾起一阵兴奋的红晕:
“奴婢小时候见家里的母亲和婶娘们怀了孩子才会干呕,还爱吃酸的辣的…娘娘方才吃了那么多酸葡萄,莫不是真有喜了?这下可好了,饶是那些女人们进来也没用了。娘娘凭着王子足以在后宫站稳脚跟,这又是嫡长子,长大以后顺理成章便能做世子…”
楚禾糊里糊涂地听她说了许多,一时间有些愣神:
“你说什么?”
立夏听了敛秋说的话,脸上也一阵兴奋:
“哎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娘娘可得请个太医来好好看一看…奴婢这就去…”
楚禾连忙把她拉回来,红着脸小声说:
“你们别瞎说…我…我还未与他圆房…哪来的喜事。”
两个侍女闻言,脸上也都红了不少。也就立夏年纪长些,却也是个不经人事的,只好埋怨敛秋:
“你这小丫头就是沉不住气,害我也跟着白高兴了一场。”
敛秋局促不安地搓着手,脸上更是红得跟个苹果似得:
“我…我哪知道嘛…”
立夏白了她一眼,低下头来悄声跟楚禾说:
“先前奴婢便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皇子十五岁立府,同年就该定下亲事了。可王上如今已是及冠之年,非但不曾添纳旁的侧室,再不济身边总该有过一两个侍寝婢女…从前奴婢只觉得是王上忙于朝政,又不好女色,才是如此这般…可今日听见娘娘说…这大婚两月有余也不曾圆房…莫不是…莫不是…有些隐疾?”
楚禾的脸色陡然变了变,耳根又发烫起来,脑中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上回在昆阳时,她主动提出要圆房的念头,却被赫绍煊拒绝的事。
她前头还以为赫绍煊真是因为体谅她年纪小,从未曾想到这方面去…
立夏如今这么一提起,楚禾忽然又想到前世赫绍煊也是没有娶妻的…
她越想越觉得揪心,却也觉得这样的事不能乱猜,于是便轻声斥责道:
“立夏,这样的事以后不许再说了,更不许往外传,听到没有?”
立夏是个懂事的,见她真动了气,也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太多了,于是便连忙在一旁低头道:
“奴婢多嘴了,娘娘切莫动气。”
楚禾心里有些郁闷,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水便一饮而尽。
她转头问道:
“翰澜宫下朝了么?”
立夏连忙回道:
“这还不过辰时三刻,还早着呢。”
楚禾又转头望向敛秋道:
“你说新来的美姬都送到桐文馆了?”
敛秋连忙点头道:
“千真万确,奴婢站在翰澜宫西边的高台上瞧见的,整整齐齐的二十四个人。”
楚禾沉声道:
“备辇,我去替王上见一见这些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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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以为这二十四个美人最多不过是赫元祯从自己身边儿的美人堆里选出来的边角料,做陪衬用的。
谁知她到了桐文馆外面,管事的内吏便毕恭毕敬地给她递上一份名册,捏着嗓音道:
“王后娘娘,这回天子陛下可是下了血本了,可算是把这大尧东西南北四方都翻遍了才翻出来这么二十四位美人儿。这西尧的怀柔女子生的浓眉杏眼,北尧草原上长出来的美人能歌善舞,这南尧姒水边儿上生出来的女子腰肢细软,肤若凝脂,这玉京的闺秀生得端庄大方,弱柳扶风啊…”
说着,还大着胆子凑近了些许,低声道:
“娘娘,您可别怪奴才多嘴,这帝王哪有不爱美人儿的?娘娘若是想防着她们日后争宠,要么便挑一两个性子软和的收作自己人,要么就——”
那内吏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楚禾听了他的话,既不恼也不附和,脸上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波澜不惊道:
“本宫只是随便来看看,至于王上是否宠幸她们,或者她们日后的位份恩宠如何,都是自己的造化。你若有心,这便替我去布置一番,我要看看她们性情如何——”
说着,楚禾便微微侧过脸,小声在那内吏耳边说了些什么。
临了,还递了一只足金的元宝过去。
那内吏立刻便躬身道:
“娘娘实在客气了,奴才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娘娘放心,奴才立刻便按照娘娘说的办。”
楚禾微微一颌首,那内吏便退进桐文馆了。
立夏有些担心地问道:
“娘娘真准备什么都不做么?”
楚禾转头望了望她,轻声问:
“怎么你也慌了?”
立夏踌躇片刻道:
“奴婢没有…方才那太监说的虽大多都是混账话,可只一条奴婢觉得说的在理。这帝王哪有不多情的。这么多女子一下送入王宫,饶是铁打的心也经不住这么勾…若是日后真分走王上的注意…那就得不偿失了。”
楚禾方才让那内吏将那些女子都聚到一起,自己打算躲在暗处观察一番,是为了看看这里面有没有赫元祯派来的眼线。
可如今听了这些话,心里免不了有些心烦意乱,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经历了上一世,她对帝王之爱本就没有多少期许,这一世也不过是依着命运的安排,做着自己应该做的本分罢了。
情爱这回事,她上一世只尝过些许青涩,便眼睁睁地看着它凋落成泥。
没有期许,就不会有失望。
她正立在那里沉思着,却听见那内吏从桐文馆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给她让开一条路:
“都安排好了,王后娘娘这边请。”
内吏引着她走入一处偏堂坐下。这里光线有些昏暗,正前方还有一扇厚厚的竹帘格挡,只能隐约瞧见外面的动静。
内吏朝她轻声道:
“娘娘稍候片刻,她们就该来了。”
话音刚落,楚禾便听见几声清脆好听的少女嗓音由远及近传来,接着便瞧见她们分成两排走入堂中,整整齐齐地跪伏于地,朝上位福身行礼。
楚禾不动声色地往上位瞧了一眼,果然按照她的吩咐,那里只放了一副赫绍煊的画像,并无旁物。
那内吏朝楚禾一躬身,便掀帘出去,恭敬地立在赫绍煊的画像旁磕了头,然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众多女子道:
“各位良家子都是天子陛下送来东尧为吾王充盈后宫的,必免不了日后要侍奉王上。今日咱家便给各位说一说这王上的喜好,以免日后各位良家子不知道该怎么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