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抹了把眼前的湿润, 声音打着颤, “太子殿下。”
谢怀景手抵着唇,剧烈的咳了两声, 随后拿帕子拭了拭,狭长的凤眸不怒自威,手指着孙漠柔,淡淡道,“把她拿下。”
身后候着的带刀侍卫得令,几下就把孙漠柔架了起来,轻松随意的如同提个小鸡子般。
孙漠柔不可置信的盯着琬宁,又瞅了瞅谢怀景, 发疯似的喊,“怎么老是有人救你!林琬宁,你个贱婢, 我迟早杀了你, 我让你勾搭男人, 我让你……”
谢怀景睨着她, 命令道,“掌嘴。”
侍卫抬了手又隐隐不敢,孙漠柔见状面色嘲讽, 得意起来,“谢怀景,我姑姑是太后, 我是陛下亲封的是县主,你岂敢动我!”
“大业宫里动手,谋害朝廷命官的女儿,满口胡言乱语冲撞了孤,样样都是罪责。”谢怀景走进几步,捏着她的下巴,眼尾挑着,明明是很温和的动作,说出来的话却让孙漠柔彻底吓坏了胆。
“你再多说一个字,孤即刻送你下诏狱。”
说完,谢怀景甩开她的脸,任一旁侍卫开始掌嘴。
“啪”响亮一声,孙漠柔娇弱的身子倒在地上。
谢怀景擦擦手,“继续。”
侍卫知道殿下动了气,手下不敢含糊,抡圆了胳膊,是用了足力的。
十巴掌下去,孙漠柔脸颊两侧肿了老高,唇角全是血,地上吐了两颗牙。
她身子抽搐着,口中干呕着,呜呜的哭喊。
孙漠柔整个脑袋撕裂般的疼,她眸子怨毒,缓缓抬手指着林琬宁,还想再动作,奈何脸颊处阵阵火辣,一时间疼晕了过去,手摔在地上,被石子划了长长一道。
谢怀景冷眼看着,声音抬高一度,“还不抬下去?”
“是。”领头的侍卫一摆手,余下的侍卫们迅速将孙漠柔架了起来,直直拖走了。
杨永朝默默的看了眼被拖出去的女人,未吭声,连求情也不打算说一嘴。
他素日里没少受这个疯子欺负,仗着身份尊贵便瞧不起他。若不是那夜他被下药,怎么可能娶这种泼妇。
杨永朝抬头看了眼琬宁,她就从来没看不起自己,还会客气的称自己一声,杨家哥哥。
他后悔了,他不应该上了宁王的贼船,成了孙家阵营里的一条走狗。
可是他好像回不了头了,眼前温婉可人的姑娘,他这辈子也触摸不到了。
处理完这些,谢怀景朝琬宁走过去,抬手想欲拉她。
琬宁记着男女有别,自己挣扎着从雪中站了起来。
她抬手拍了拍身上的雪,惊惶未定的身子因寒冷和恐惧哆嗦,小手冻得红红的,布满青筋。
“谢谢太子殿下解围。”琬宁冲他行了个礼,声音有些颤。
谢怀景眉心拢着,解开了自己身上墨狐皮递过去,“衣裳都湿了,随我去换身干净衣裳再去谢恩。”
琬宁怔了怔,急忙摆手拒绝,她僵硬的笑笑,“传出去对殿下清誉不好,不用麻烦了。”
“无妨,你是阿辞的未婚妻。论理,便是我的弟妹。”谢怀景的声音不容置疑,“替阿辞照顾你是应该的,随我来。”
琬宁不好再拒绝,随着他去了东宫。
一路进来,东宫上下的宫人都诧异的盯着琬宁,似是不敢相信殿下会领一个女人进来。
这些年太子殿下病着,也不曾纳侧妃,除了太子妃娘娘,东宫从没有出现过旁的女子。
琬宁垂着眼,不去看那些目光。
谢怀景领她去了东暖阁,找了几个宫女替她更衣,自己在外殿等着。
暖阁里温暖如春,炭火被宫人拨得旺旺的,即使脱下了外衣也不会觉得冷,身后一排衣架上挂着各色华美,布料精致的衣裳。
太子妃琅叶听了消息匆匆赶来,恰好碰见琬宁换好衣裳出来谢礼。
琬宁瞧着太子妃精致妆容下隐隐的担心,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心里有一丝愧疚,急忙向她请安。
“太子妃娘娘金安。”
琅叶睨了她一眼,悄悄挺直了脊背,没吭声。
她是三朝太傅顾庆天的孙女,名门闺秀,家世显赫,从小便与谢怀景相识,自诩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可面对太在意的事情,总是会失了分寸。
一听下人说殿下领女子进了东宫,琅叶一颗心顿时不安定了。
谢怀景身子有恙,和她大婚的时候便说过,此后不再纳侧妃妾室,东宫的女主人只她一个。如今,这是要变了吗?
琅叶过了很久,才勉强道声免礼,倨傲,领地意识极强的态度,显然不待见琬宁。
谢怀景与琅叶相敬如宾多年,从未见她如此任性摆架子,有些哑然,介绍道,“这是沈辞的未婚妻,林相爷的女儿,琬宁。”
他叫她琬宁,都不带姓。
琅叶眼神黯了黯,不情愿点点头,“琬宁妹妹好。”
谢怀景还欲说什么,骤地猛列咳嗽,眉头拧在一起,神色有些痛苦。
“这么冷的天,殿下怎么就出门了?”琅叶眼里透着焦急,急忙上去替他顺顺气,三分埋怨,七分担忧道。
琬宁约摸着应该是受凉了,不过还好没有触发寒疾。
太子殿下救了她一命,又是沈辞的结拜哥哥,于情于理,琬宁不能坐视不管。
她犹豫着,“殿下,可以让我给您看看吗,或许可以一治。”
两道怀疑的目光投向她。
不待谢怀景开口,琅叶的声音有些愠怒,“琬宁妹妹,殿下是未来的储君,位分何等尊贵,你是要拿他的性命开玩笑吗?”
琬宁没理她,而是继续说,“殿下的病寒气入体,积年不愈,是吃错了药。您面色冷白,想来药效发挥的不佳,根本没有直接渗透在身体里。我少时家里曾请过一个女大夫,她有一本典籍记载,附子草是一个很好的融合性介体,若是能做药引,药效可发挥。”
谢怀景盯着她,“何为附子草?”
琬宁记不得那草药的样子,只记得性寒,喜阴凉之地,发育期极为漫长,成活率低。
琬宁抿唇,“我得回去翻翻书,记不太清了。”
琅叶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心有顾忌,冷哼道,“自小娇生惯养的高门小姐,怎么可能懂医术,别不是想借着机会接近殿下罢了。”
谢怀景神色严肃,声音带着一丝不悦,“琅叶。”
琅叶住嘴,心有不甘的垂下头,小手指来回的揪着绢子,一脸的不开心。
谢怀景手指敲着椅子扶手,“能治不能治的,孤听天命,你不要为难。”
“是。”琬宁低低答。
又谈了一会儿谢怀景的病,琬宁打算告退,未等谢怀景开口,琅叶便主动上前挽着琬宁,“我送你吧。”
“好。”两人相携着出了门。
出了宫门,琅叶便停住了脚步,明艳的鹅蛋脸满是不情愿,“若不是怕殿下会送你,我才不要送你呢。”
琬宁觉得她傲娇的样子还蛮可爱的,抿唇笑,“如此,谢谢太子妃了。”
琅叶“嘁”了声,“才不用你谢,我跟你说,殿下待我可好了,这些年东宫都没有侧妃,他只有我一个妻子。”
琬宁莞尔,“看得出殿下和娘娘感情很好。”
琅叶见她如此识抬举,渐渐放下了防备,眉眼舒展,“你知道就好,那你走吧。你是要给父皇请安吗,我让人带你去吧,雪天路滑,本来就冷,若走错了路可不好。”
琬宁点头,福了福。
她和琅叶年纪相妨,看得出琅叶很喜欢太子殿下所以才对她充满敌意,可到底也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去表达,直率的样子,反而很讨喜。
琬宁随着领路宫侍直接去御书房谢恩。
碰巧昭惠帝在面见大臣,她和近侍内监打过招呼便坐着小轿子回府。
回去的路上,琬宁闭眼想着,附子草,根茎纤细,叶片呈淡齿状,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脑海里不断浮想,渐渐的,与一个破旧的屋子合在一起。^
琬宁猛地睁眼,问向外边的轿夫,“敬国侯府可封了吗?”
“姑娘,侯府早就抄家充公了,那块地现在归大业宫,房子倒的倒,败的败,荒芜一片,被上了封条。”
“这样啊。”琬宁喃喃,突然想到西边有个偏门,常年坏着,应该没锁。
“咱们去侯府一趟。”
冬日天头短,不一会儿,天就擦了黑。
琬宁凭借着前世的记忆,依稀找到那个被藤草虚掩着的角门,挤了进去。
她抬眼瞧着,曾经盛极一时的侯府满目疮痍。
脚印踩在雪里,传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寂静的空间下,极不合时宜。
琬宁来到了前世病死的小院子。
她那时候整日被困在这里,前前后后几乎都溜达个便,极为熟悉。
她记得院子南头的矮墙下长着一排形状奇怪的叶子,很像附子草。
小院颓败不堪,门上结着蛛网,被风吹漏了一块。
院中无人清扫,积着厚厚的雪。
琬宁艰难的迈步,拔腿,一点点走到矮墙下。
她惊喜的发现,附子草叶身绿绿的,蓬勃的生长,生机盎然,没有死反而生得更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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