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完全确定聂韶光就是那一股隐藏在北廷皇室中的神秘力量代表人物之一,这股力量多年来一直盯着北堂曜的一举一动,隐藏在北廷中,甚至连惠成帝都找不出来。
而如今通过聂韶光的口他又知道这些人的另一目的:让北堂曦和北堂晖反目成仇。
“你手里有先帝给你八十万兵权,还握着浣剑十八骑,是对皇位最有威胁的人。”聂韶光解释道:“只要你活着一日,北堂曦就日夜都不得安生。”
归根究底,还是要北堂曦坐不稳这个皇位。
既然是这样......那她肯定效忠于某一位皇子。
可自从北堂曦登基大肆诛杀兄弟以后,他的兄弟不过剩下北堂昭、北堂晖和北堂曜四个。
“是二皇兄?”
聂韶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猜是崇云王呢?”
北堂晖盯着聂韶光的脸说:“因为你们嫌弃老九的血脉。”
聂韶光不答,算是默认了这个理由,点头道:“定远王果然聪明,难怪太皇太后要我小心你。”
太皇太后?
“原来太皇太后也是你们的人。”北堂晖连怒都不知道怎么怒了,颇有些认命地问道:“二皇兄出自西宫太后膝下,西宫太后是马家人,太皇太后凭什么站那一头?”
北堂晖忽然想起自从北堂曦登基以后有意无意打压太皇太后。
难道他早有怀疑?
“马家是当朝第一大宗族,如今一分为二,一小部分效忠马皇后,剩下的主要还是听命于本家,而本家支持的,是德硕王爷。”
当年马家势力之大,放如今是无法想象的,北堂昭只是一个皇子,却能给太子北堂曦安排太子妃——马皇后,能给最受景怀帝宠爱的定远王安排王妃——马姝贞,还能把手伸到无权无势的北堂曜那边——马未央。
后来西宫太后死了以后,本以为马家人就要夹着尾巴做人了,原来只是将势力转到地下罢了。
可是北堂昭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啊!
“德硕王爷死在你们手上,北廷人不知,我们可清清楚楚!”聂韶光大声说道,舔了舔唇:“他不在了没关系,王妃还在,两个小世子还在,便足够了。”
北堂晖算是彻底明白了,归根究底他们兄弟三人都只不过是北堂昭计策中的一部分罢了——
“那么现在呢?你要杀了我吗?”北堂晖凉凉地问道:“凭你自己?”
“哈?哈哈哈哈!”
“可笑你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聂韶光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我不怕告诉你,你那八十万大军里面有快一半已经归属了我们!否则你以为为什么那些人老逼你谋反?当然是我们的功劳!”
“原来是这样。”
西关城八十万守军里有近一半是从原来那些皇兄皇弟麾下逃军,这些人多年来一直贼心不死,就想拥立出一个王,与朝廷对着干。
这已经成了他们生命中唯一的追求,疯魔到连这个追求到底有没有意义都不管了。
执念入骨,药无可医。
“可还有一半呢。”北堂晖淡淡问道:“何况北堂曜还有十万玉面军,玉面军只能以一敌几不是问题,你们就这样有信心自己能赢?”
“这些自然也在太皇太后的意料之中!”聂韶光高傲地说:“八十万大军里有一半归属我们,另外的人也有许多是浣剑十八骑可以调动的,我说得没错吧?”
浣剑十八骑?
北堂晖忽然想起北堂曦早些时候对他说的话。
“怪不得,怪不得。”北堂晖感叹道:“好计谋,好计谋。”
“至于崇云王的人......”聂韶光顿了顿:“不怕告诉你,我们的人已经兵分两路,绕过西关大军直逼大都了。”
“你应该还在奇怪,北廷朝廷至少百万大军,为何从柳州入关才用了短短一年?”
“太皇太后之能,除了侵蚀你这里的人,当然将手伸向了朝廷,这才让你打进来得如此轻松啊。”
“楼烦大都被袭击,玉面军没多久就会回去了,毕竟崇云王妃和小公主还在大都呢,对吧。”聂韶光说着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踌躇满志。
北堂晖彻底服了:“原来是这样啊,你们根本没打算和玉面军打,知道他们不过顺手过来分杯羹而已,要走当然是随时的,更何况家都被你们偷了!”
不得不说这些人当真料北堂曜的心思极准,大都被袭,卫珉鹇母女遭难,北堂曜肯定第一时间率军回去,一来一回,三个月足够他们肃清国内的政敌了。
围魏救赵,好计策,真的好计策。
“那你还等什么?杀了我好了!”北堂晖睁大眼睛看着聂韶光,眼里一片流光,好看地令人无法直视。
定远王北堂晖真的拥有一张蛊惑人心的脸,即使聂韶光自认美貌,都不得不承认他这脸真的太过占便宜。
“你竟然还敢大言不惭!”聂韶光从怀里抽出短剑:“我要一刀一刀将你的皮肉剐下来,将你的头颅迈在极北的高原,将你的手埋在最西的雪山,将你的腿扔进东面的海,将你的身子剁成肉泥喂狗,让你死了之后都不得一具全尸。”
“看你下了九泉,他还认不认得你。”
北堂晖看见了聂韶光眼底疯狂涌动的恶,直直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
这一抹笑令聂韶光更加生气,也更加狂躁:“你笑什么!你知不道只要我一刀下去,你就死了!”
“我知道啊。”北堂晖靠在背后的台阶上,懒散地望着她:“来啊,杀我啊。”
聂韶光眼底的凶光一闪,举起匕首一步一步逼近他。
“喵呜——”
“嗷呜嗷呜!”
“啊!”四周忽然扑过来几只通体乌黑的猫儿,那猫儿一直隐在夜色中,以至于都扑上来抓花聂韶光脸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什么东西!畜生!”聂韶光将其中一只狠狠踢开,大骂道:“都是畜生!”
可是周围的黑猫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一只一只就像不要命一样冲她扑过去,被踢倒、砍杀的有无数,可依旧有猫儿如潮水一样涌过来。
“六王爷。”
北堂晖只觉得手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整个人被扶了起来,他转头一看,是一个浑身脏污的女子,她身上甚至散发着怪异的臭味。
她露出一个生涩的微笑,低声说:“白白们会缠住她,我救你走。”
北堂晖浑身都没有力气,可是这人拖着他的动作毫不犹豫,聂韶光也很快反应过来,尖叫着:“你是谁!把他给我放下!”
那人乱七八糟的头发下,是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她望了一眼被猫缠住还挣扎着想过来的聂韶光,将北堂晖用力推出折桂宫的门,那样单薄的身子却有这样大的力气,她看着北堂晖笑得很甜:
“你快走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说罢头也不回得转身,进了折桂宫的门,顺便还给掩上了。
北堂晖摔倒地上,手中握着她塞过来的一只陶瓷小猫,只来得及大喊:“马姝贞!”
夜色好深了,十月的寒风吹过来,带走的是猫儿凄厉的叫声,还有折桂宫里越来越小的动静。
直到第一缕火光亮起来,接着那一点光渐渐蔓延、再蔓延,直到最后,高大巍峨的折桂宫又一次沉没在火海里面。
第一百四十一章
皇城里的变故不是没有人知道,驻扎着几十万大军的登封城外,北堂曜正在灯下闲闲地翻一卷书。
他在等人。
更漏刚过二更天,军营驰进来一匹快马,马上人大喊着:“让开!我要见统帅!”
北堂曜腾地一下站起身,立马迎了出去。
“统帅!大都急报!”那人顾不及抹一把脸,翻身下马后直冲着主帐奔去,手中高举着刚从到附近驿站的线报。
“怎么回事?”北堂曜还以为是登封城的消息,没想到竟然是大都的。
“北廷军小部分人绕到咱们身后,直奔着大都去了!”
十万玉面军他带了七万出来,剩下三万留守大都护卫一国安危,按理说,如果不是大批军队前去征讨,都城无恙。
可是战报上却说北廷军势如破竹,大都城岌岌可危。
怎么可能?
“南宫孝宽呢?”
“回统帅,南宫少将军还没回来。”
南宫孝宽带人去附近城池荡清惠成帝余党了,他身边可用的人只剩下几个副将,想了想,北堂曜转身回帐:“把红玉给我找过来。”
那送战报的人没想到北堂曜接到大都战危的消息,第一反应不是急着回去而是到处找人,一时间也有些意外,跟在北堂曜背后说:“属下从驿站过来的时候问过驿官,北廷军已经过了沔河,消息还是十日前的,要是顺利的话,如今都快到涑河了。”
涑河是离大都城最近的一条大河,也是大都城外最后一道天险,如果大都城真的战危,涑河一破就等于国破。
北堂曜当然知道涑河的重要性,他回身看了一眼送战报的人,问道:“你是哪路人马手下?”
那人一噎,很快答道:“属下是左威卫先锋营下的,直隶合苏将军,从前一直跟在将军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