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端妃示意李嬷嬷带人离开,自己请两男子进门。
看到端坐在三围罗汉床一侧的梁王,何岱、贺师虞面露讶然。
梁王微笑着,从容起身,“二位都是聪明人,早该料到了才是。”
二人没搭话,见礼落座之后,贺师虞道:“娘娘本该在白云庵为皇上祈福,殿下亦该在王府思过,同时在此地现身,可曾想过后果?若被皇上知晓——”
端妃道:“皇上若知晓,只能是听暗卫、锦衣卫禀明,这一节,就要请贺侯的女婿高抬贵手了。”
贺师虞明知故问:“娘娘这话,臣听不懂,怎么讲?”
端妃牵了牵唇,压下了眼底的嘲弄之色,“侯爷难道不知道,你的女婿蒋云初是御前宠臣,如今多少人的生死,全凭他在皇上面前的三言两语。”
贺师虞道:“云初自当差至今,庙堂内外,我从未听闻过与他相关的杀戮之事。”停一停,视线扫过梁王,玩味地笑了笑,“倒是以前有些人在其位时,风波是非不断,不平之事屡见不鲜。”
梁王心中不悦,却生出几分狐疑:他们该急着问被请到此地的真实原由才是,贺师虞却怎么计较起母妃随口一句言语?
端妃的不悦则到了眼底,心想贺师虞年轻时对皇帝是不是也是这种态度?若是,合该有过那一场立时三年多的磨折。
如今他们母子不得不用他,等到大功告成,便是不想,也要来一出卸磨杀驴。这种人,当真是留不得。
何岱轻咳一声,望向梁王,说起了家常话:“殿下着实清减了许多,气色也不大好,身子骨没事吧?”
梁王先前的狐疑更重,却不得不应承,笑道:“无碍,多谢国公爷关心。”
何岱笑呵呵地道:“其实仔细想想,那等光景也不错,衣食无忧,凡事不需挂怀,更不需担责任。”
贺师虞失笑。
端妃冷了脸。
梁王不动声色,“若是自己选的闭门不出,光景自然是错不了,可我这情形不同,国公爷是知道的。说白了,我头上悬着一把刀,不定何时便会落下。”
“哦?”贺师虞将话接过去,“殿下何出此言?”
梁王耐着性子道:“谁人不知,皇上恼了我,才让我闭门思过。皇上若是一直不消气,我就要被一直囚/禁在王府。换了谁能安枕无忧?”
贺师虞笑着摆一摆手,“殿下倒是不需心急,皇上并没真的恼你。
“去年钦差办妥了你舅舅的案子,皇上只是按律降罪,并没迁怒你与端妃娘娘。
“北镇抚司里关的那些与你相关的人,就不需说了,大家都知道,得的是秋后问斩的罪名,没再继续盘查,更没连坐。
“这些都是殿下的情面,要是换个人还了得?”
梁王一阵语凝,心里很是费解:这俩人什么毛病?真不会好好儿聊天儿么?怎么他们宽慰人的话,比明打明地挖苦还扎心?
贺师虞那边又与端妃找话题:“近日皇上五日一早朝,消瘦得厉害,娘娘可知皇上到底有何不妥?”
端妃不想搭理他,却不得不应承,这问题她要是含糊其辞,未免让人认定她在宫里彻底失势了。她低头抚一抚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抬脸时和颜悦色地道:“皇上缠绵病榻,是因旧伤发作。其实是老毛病了,以前每年也会发作一段时间,只是不需要卧床静养而已。岁月不饶人啊。”
贺师虞敛目聆听着,听的不仅仅是端妃的言辞,还有门外的动静。
他与何岱说这说那,其实是在拖延时间。皇帝不是想看戏么?他们乐得让他看整场。
就在这时候,室外传来一连串极轻微的声响。
锦衣卫与暗卫得手了。贺师虞唇角上扬,与何岱相视一笑。
随后,贺师虞正色道:“昨日收到娘娘的请柬,委实云里雾里,还请娘娘明示。”
“这是自然。”端妃起身,亲自去里间,将徐昊带出来。
何岱见了,惊得睁大了眼睛:这人与洛十三竟有五分相像。
贺师虞也显得很惊讶,却另有缘故:徐昊的画像、履历他烂熟于心,记得那是个谨小慎微做派谦恭的人,此刻看到的徐昊,却是举止从容优雅,有着几分世家子的贵气。
单说这一节,他很佩服端妃与梁王调/教人的手段。
端妃向徐昊递了个眼神,便笑吟吟地落座。
徐昊转向何岱、贺师虞,“晚辈见过何伯父、贺叔父。”
何岱问道:“你是何人?”
徐昊望着他,目露悲色,“先父是您的故人。”
“你……”何岱指着徐昊,没词儿了——这种强行陪人唱戏的事儿,他真没什么经验。
贺师虞拧着眉接话道:“我与国公爷故人何其多,要你自报家门而已,怎的这般啰嗦。”冒充阿洛的人,他瞧着只有满腹的火气,偏生发作不得。
徐昊退后一步,撩袍跪倒在二人面前:“先父景淳风,不知二位长辈是否还记得他。”
“眉眼确实相似。”缓过神来的何岱道,“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
徐昊早已习练过很多次,此刻便神色自若地道来,没有诉苦的言辞,只偶尔现出一个落寞、难过的表情。
世家子的贵气、傲气在骨子里,不可能一被问起就大吐苦水——端妃、梁王早就想到了这一节,吩咐过手下。
徐昊所讲述的景淳风与儿子生离那一节,竟与洛十三所说的有六七成一样。这种人间惨事,情形大同小异,更何况,方志对追杀景淳风的路线一清二楚,是在哪一带不见了景家后人之类的问题,端妃很早之前就委婉的套过话。
何岱、贺师虞对视一眼,暗暗心惊:若非见过阿洛在先,今日,他们定会被蒙蔽过去。
至于这些年的经历,徐昊将生身父母说成是收养他的好心人,为了报答养育之恩,一直琐事缠身,没机会进京,寻找为家门昭雪的机会。
何岱、贺师虞听完,同时起身,忍下心头的膈应,把这个做白日梦又妄想荣华富贵的少年搀扶起来,“不管怎样,起来说话。”
端妃则吩咐徐昊:“你下去吧。”
徐昊恭敬称是,行礼之后,回避到了里间。
“娘娘这是何意?”贺师虞冷声道,“我尚有不少问题要问他。”
何岱哼笑一声,“瞧这架势,娘娘是将景家后人握在手心儿里了?”
端妃见状,反倒绽出愉悦的笑容,“你们想叙旧,机会多得很。说我将景家后人握在手心儿里,也不为过,但这取决于你们。”
贺师虞、何岱敛目静默片刻,不是端妃的话不好应对,而是在用听觉观望外面的情形。
皇帝已然来了,就在门外——他们听得出他的气息,病中人强撑着前来,无法如同暗卫、锦衣卫那般无声无息。当然,这声音极微渺,寻常人如端妃、梁王,根本不能察觉。
再一次交换了个眼色,贺师虞道:“那少年到底是不是景家后人,还需更多凭据。”
端妃道:“那张脸不就是十成十的凭据?”
“样貌相似之人一向不少见。”贺师虞凝了她一眼。
很轻易的,端妃又被他气到了。他指的是她与一女子的样貌相似,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此事。谁愿意长年累月做人的替身?
何岱道:“娘娘与殿下到底意欲何为,不妨直说。”
端妃道:“我要你们帮梁王走出困境,日后鼎力扶持。如此,景家后人可安然无恙,景家有昭雪之日可期。”
贺师虞凝着梁王,“这也是殿下的意思?”
“不然呢?”梁王淡笑着反问。
贺师虞神色肃然,“兹事体大,殿下三思。”
“正是三思之后,才有此举。”梁王唇角的笑意敛去,神色转为阴沉,“景家后人在我这儿,你看到了。他的生死,不在我,在你们。想为景家昭雪、护景家后人周全的,从来不是我与母妃。”
“殿下慎言。”贺师虞语速很慢,语气很冷淡,“景家之事,是你与端妃娘娘自说自话,我从未起过那些心思。”
梁王勾了勾唇角,“这样说来,贺侯已然忘却景家惨案,也已忘却自家曾遭受三年磨折?”
贺师虞面无表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何况,皇上如今待贺家不薄,我爱女的婚事、诰命,俱是皇上所赐。”
端妃刻薄地笑道:“那是给你贺家的,还是给蒋云初的?”
贺师虞道:“有何差别?”
端妃话里的锋芒更盛:“如此说来,日后你贺家会心安理得的受你女婿照拂?你要看着他做那样一个注定不得善终的宠臣?”
贺师虞冷笑,“娘娘不妨说来听听,他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以至于您这样咒他!”
端妃刚要接话,被梁王以眼神阻止。
梁王看出来了,贺师虞为着至亲、女婿,已经做出了选择,母妃与他说的越多,对何岱的影响就越大。他望向何岱,“国公爷怎么说?”
何岱不看他,敛目看着地上光可鉴人的方砖,“皇上抱恙,太子每日抄写经文,以尽孝道。在如今,最大的事,莫过于皇上的龙体早日痊愈如初。旁的事,不论如今、日后,我都不想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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