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起身收拾齐整之后,来到东次间,看一眼正盘膝坐在大炕上拧眉的贺师虞,警告道:“今儿你要高高兴兴的,不然颜颜不是又要难受?万一犯迷糊不肯走了,看你怎么办。”父子两个的假都是请到明日。
贺师虞听着有趣,拧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微笑,“少吓唬我,她又不是不识数。”
“她识数,架不住有个不识数的爹。”贺夫人走到他近前,戳了戳他面颊,语气变得婉转柔和,“好好儿的,正是阿初筹谋诸事要紧的关头,你可得待他好些。”
贺师虞听着有道理,可心里就是别扭,“遵命。等姑爷来了,我就把他供起来,成了吧?”
贺夫人忍俊不禁,“且由着你耍性子,横竖看到颜颜,你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事实证明,贺夫人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辰正,蒋云初陪贺颜回到贺府,一家人等在垂花门外,贺颜一下马车,贺师虞就笑着唤她,“颜颜,来爹爹这儿。”
“嗳。”贺颜一面脚步轻快地走向父亲,一面用眼神与母亲兄嫂打过招呼,到了父亲身边,爱娇地揽住他手臂,摇了摇,“爹爹想我么?”
“你说呢?”贺师虞眼含关切地打量,见她气色极好,神采奕奕,也就放下心来,嘴里仍是问道,“昨日认亲怎样?有没有累到?”出嫁当日,女儿要应承的事情不多,认亲时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没有,长辈、平辈都特别和善,又有那边的嫂嫂帮忙应承,一点儿也不辛苦。”
“这就好。”贺师虞说着话,对蒋云初笑着颔首,便转身带着女儿先一步回往正房。
那边的蒋云初向贺夫人行礼,与贺朝、周氏见礼,仍是话少,但是笑眉笑眼的。
一行人到了正房厅堂,蒋云初向贺师虞、贺夫人行大礼,正式拜见岳父岳母。
夫妻两个亲自扶他起来,赏了早已备好的见面礼。
看到女儿打心底洋溢出的欢悦满足,贺师虞那点儿本能的对女婿的排斥也就少了大半,落座闲话时,一点儿架子也无。
近巳时开始,宾客陆续登门,都是与贺家真正走动得近的亲友,需得蒋云初正式结识。这些他已经考虑到了,备的见面礼只多不少。
宾客用过午膳,便体贴地道辞离开,让一家人多一些说体己话的时间。
贺颜、周氏随贺夫人到了宴息室,少不得仔细讲述这两日的情形,末了着重说的则是雪狼。
婆媳两个不免问道:“怎么不带它一起来?”
贺颜鼓了鼓腮帮,“雪狼想跟着,阿初不准,说不能惯它这种毛病,尤其今天这个日子,带上它添乱怎么办。”
贺夫人颔首道:“是这个道理。”又点了点女儿,“你别不服气,刚带了雪狼一两日,不能做主是必然。等日子久了,你回来再带上它。”
“就知道您会这么说。”贺颜扁了扁嘴,蹭到母亲怀里,倒下去,枕着母亲的腿,“看出来了,以后有个什么事,您一准儿向着阿初。”
贺夫人神色坦然,“你有你爹和先生护着,我再不向着阿初,他的日子还有法儿过么?”
周氏听得笑出声来,将剥好的桔子送到贺颜手里。
贺师虞、贺朝与蒋云初去了正房的小书房,男子之间谈论的话题,便没那么轻松了,婚事前后的每个换届,提起来都需要蒋云初解释一二。
这是应当的。
说完这些,蒋云初提了提东宫送贺礼的事。
贺师虞道:“那边怎样行事,你便照猫画虎地应承。”
蒋云初颔首,“记下了。”
贺朝心里直笑。阿初这个人精,哪里需要平日粗枝大叶的父亲提点,眼下这份儿乖顺,只是为着颜颜,和女婿的身份。
这日回娘家,不好回去得太晚,贺家整治了一桌席面,提前开饭,与一对儿新人吃完,就催着他们快走。
贺颜啼笑皆非的,与蒋云初一起承诺过几日再来,上了回程的马车。
她一整日都记挂雪狼,回程中与蒋云初说了。
“它自有它的乐子,不用担心。”蒋云初道,“除非我们夜不归宿,它才会打蔫儿。”
贺颜静下心来,想到自己日后也不能每日陪着雪狼,总会有一些场合,不适合雪狼露面,这才打心底认可了他早间的决定。
蒋云初把她安置到怀里,“明日去书院?”
“嗯!”贺颜用力点头。说心里话,不在先生跟前,是真记挂他。他不同于在家中的亲人,亲人可以相互照顾,他则孤孤单单的,心情不好了,便跑去与道士对弈,废寝忘食的。
马车到了府门前停下来,车夫笑着禀道:“侯爷,夫人,雪狼在等着呢。”
夫妻两个下车,刚踏上脚蹬,雪狼跑到近前,摇着大尾巴,很高兴地看着他们。等到他们下地,自动自发地跑到贺颜跟前。
贺颜俯身搂了搂它,“真乖,我们走吧。”
蒋云初瞥两个一眼,牵了牵唇,先一步进门。
片刻后,贺颜与雪狼脚步轻快地赶上他。
贺颜几次示意,雪狼从她身侧走到两人中间。
蒋云初撑不住,笑出来,“只跟你也不错。”
“我倒是想。”贺颜轻声道,“你们两个啊,一路货,它最记挂的肯定是你。”
蒋云初俯身揉了揉雪狼的头,“怎么说?”
“不怎么说,不信你就瞧着。”
晚间无事,蒋云初细细地教贺颜驯养雪狼的技巧,以及它饭食方面的注意事项。
贺颜非常用心地聆听,恨不得用小册子记下来。
这期间,雪狼一直乖乖地坐在她身边。天色晚了,它乏了,便出门去睡下。
“做什么睡外面?”贺颜明知道雪狼不怕冷,还是不落忍。
“不清楚,回头你问问它。”蒋云初开着玩笑下地,抱起她往里走,“早点儿沐浴歇下。”
贺颜勾着他颈子耍赖,“再说说话吧。睡不着怎么办?”
蒋云初笑的有点儿坏,额头抵着她额头,“这话是不是说的有点儿早?”
贺颜见没下人在室内,咬了他的唇一下,“不让人睡和睡不着是一回事么?”
横竖不用讲道理,他也就胡扯,“昨儿我可是让你美美的睡到了天明。”
“哪有这么算账的?”贺颜又咬他一口。
蒋云初一点儿也不介意,啄了啄她的唇,抱着她进到盥洗室,将她放到浴桶边的太师椅上,卷起袖管,煞有介事地问她:“我替丫鬟服侍你?”
贺颜险些跳起来,“快走快走。”说话间,脸就开始发烧。
蒋云初哈哈地笑,俯身捧起她的小脸儿,予以一记热烈的亲吻。
贺颜气喘吁吁的,仍没忘记撵他走。
他笑着去了相邻的房间,扬声唤人备水。
沐浴后,贺颜换上了一身粉红色的寝衣,想到接下来少不得要面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
有点儿头疼他耍坏:说出口的还算好,不说出的举动才要命。
可是,有什么法子呢?本就是蔫儿坏蔫儿坏的一个人。
她遣了丫鬟,慢吞吞往寝室走。
蒋云初走过来,一把捞起她,“磨蹭什么呢?”
贺颜毫无防备,低呼一声,捏住他下巴,“蒋云初。”
“在呢。”他大步走到床前,把她放到床上,欺身看着她,认真地问:“不想?不喜欢?”
贺颜非常确定,自己要是一本正经地点头,他一定会尊重她的意愿,把她晾一边儿,等他想起来,不定何年何月了。
“你老耍坏。”她小声说。
“那我老实点儿。”
贺颜心说,难。
事实也证明,他也就是那么一说。
不是第一次了,便多了几分放纵。
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便要探询尝试更多,落到她那边,就成了他耍坏。闺房之乐,大抵如此。
夜半,贺颜一动都不想动,肚子却饿了。在娘家吃饭太早,又和他折腾了这么久,不饿才怪。
“阿初。”她有气无力地喊他。
“怎么了?”
“饿。”
“想吃什么?”
“面。”
蒋云初笑着披衣下地,亲自去小厨房吩咐几句。
过了一阵子,晓瑜用托盘端来一大碗面,送到寝室的屏风外,蒋云初亲手端给贺颜。
手擀的备用的面条劲道,汤汁加了高汤,味道鲜美,面条上面铺着肥瘦均等的切得薄薄的牛肉、青菜。
饥肠辘辘的贺颜捧着碗,吃得津津有味。
蒋云初在一旁,笑微微地看着,不时为她理一理垂落到腮边的发丝。
贺颜偶尔看他一眼,水光潋滟的明眸中,流转着喜悦、满足,一如得了美味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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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书窈与罗十七的婚期定在明年,是许青松的意思。疼女儿,想多留一二年,罗家与罗十七都很理解——这到底不是天子亲赐的姻缘,就得照着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的路数行事。
于是,许书窈仍留在书院,程静影对她的差事有所调整,做了芙蓉院内舍的讲书。
去年托贺颜的福,得到的历练不是一点两点,许书窈自认所得虽然不及好友,但也够用了。也的确如此,没用多久便适应了新职位,不乏能让她偷得半日闲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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