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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枪匹马的神 完结+番外 (痴娘)


  肖抑在旁听着,发现自己真的是个大醋坛子。莫说冯安安提起,就是旁人提起乌云,他都浑身难受。
  阮放又与苇杭之聊起两国体制,说起云敖近年新秀,皆是底层出身,以才学论。而瑶宋却固化严重,近十年科举,取的前十名全是世家子弟。平民子弟寒窗十年,比不过世家考官在卷子上的人情一判。
  阮放饮酒消愁,同苇杭之道:“你们野蛮人还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的。”
  苇杭之亦饮:“我们不是蛮人。”
  肖抑萦绕在酒气中,却无一分想喝的念头,他问苇杭之:“苇万骑,云敖的女官多吗?”方才苇杭之提了些女官的事,肖抑不知怎地,脑海里冒出冯安安在凉玉牌坊下说的那些话。
  苇杭之如实告知:“十一二三,不算多,比之男子,仍太少了。”
  肖抑心里却在比较瑶宋,瑶宋是一个女官都没有。从一至二,至十几,其实差别不大。从无至一,沟壑乃是天堑。
  肖抑脑子很乱,不仅冒着冯安安的掷地有声,而且王照“换一片天地”的言语也冒出来,女声男声,在肖抑脑海里打乱仗。
  他想着女官,想着饥荒,心想瑶宋若真要走新路,注定漫长艰险,又心惊自己的想法。
  肖抑忍不住再问:“苇万骑,为什么女子要做官呢?”
  苇杭之对瑶宋女子的处境略有耳闻,笑道:“因为男子生下来就是幸运的,上天给了他们可靠的安排——必须踏上一条艰苦的道路。而女子却是不幸的,没有人要求她们奋发向上,反而所有的声音,都是鼓励她们下堕沉沦,达到极乐或极哀。”
  所以瑶宋女子,在女德声中,纷纷往下跳入永昼。
  讲到这里,苇杭之昂首挺胸,脸上骄傲之色尽显:“你可知道,我们云敖最明亮的,不是熊熊燃烧的长生塔,也不是划破苍穹的赤练星,而是云敖女子——高耸的参天髻!”和发髻之下,不用低下的头。
  肖抑心神俱震,心头轰轰然作响,仿佛是什么东西坍塌了。
  肖抑又想起少年时学的那个词:当头棒喝。
  苇杭之的话语仿若当头棒喝,又似清风,吹来心底,尘尽光生。
  肖抑徐徐起身,朝苇杭之微鞠一躬,诚恳道:“苇师仿若清风。”尊她一声师长先生。
  阮放插嘴:“她还清风?她那么重!”
  *
  逃来躲去,重入牢笼。
  冯安安满不情愿,重新被丢进无名山中。
  从前五毒在时,相互制衡。如今虿翁一家独大,为所欲为,做出的事情比从前歹毒十倍。
  冯安安愈加烦躁。
  但人在屋檐下,必须低头自保,她昧着良心讨好起虿翁。
  虿翁很吃这一套,甚至挑着冯安安下巴,眯着眼睛注视她:“早这么孝顺师父,为师哪舍得给你吃那些苦头啊!”说是这么说,但隔三差五,依旧给冯安安布蝎子幻境。
  但另一方面,虿翁的确器重她。
  无名山上,不过年,不过中秋,到了端午,身为五毒的徒孙,大家要集体躲进洞里,一日不食。
  所以冯安安有五年生辰都在饿肚子。
  好歹今年的端午已经过去,她在定北营过得还算愉悦,记得肖抑的粽子。
  无名山上,最重要的节日,就是七月半了。
  鬼门开,五毒世间多亲人。
  虿翁将今年七月半的庆典,全权交给冯安安筹备、主持。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走起,大家国庆快乐,好吃好喝~


第27章
  庆典的道场通常布置在山腰,隐秘第一,今年也不例外。
  仍旧要找个洞。
  冯安安亲自把山腰的洞都巡视了一遍,六年前的大火,将大半好洞烧毁,塌方凹陷,入不得人。
  不得不从矮子里拔长子。
  冯安安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发现时隔六年,对无名山竟是一种陌生感。
  看岩壁上丛丛的苔藓,是疏离的。看小溪流或湍急或缓慢的往下流,溪底的石子清澈可见,也都是毫不相干的。
  既不能带来欢愉,亦不会感到忧伤、悲痛。
  虿翁防着冯安安,她来巡视,派了许多师弟师妹跟着她。
  冯安安看过了一个洞,出来,继续往前找。大火把山路也毁了,地上全是新生的杂草,上头落下来的碎石,踩在上面滑脚,难免有轻微的左右摇摆。
  有几位胆大的,说话直的师弟提议:“大师姐,方才那个洞挺好的啊?”分明是目前最好的了。
  冯安安头也不回:“不行。”
  她不喜欢那个洞,少女时她一被欺负,一遇到伤心,准会躲进这个洞里。那时候无名山上洞多,这个不算起眼,内里修缮又好,是她最佳的藏身地。
  后来这地被虿翁发现了,在洞内布下障眼法,时时刻刻循环一个场景:冯安安躲在洞里,听得声音道,“找到你了”!接着虿翁现身,笑容满面却令人不寒而栗,用尽各种手段折磨冯安安,时而徒手,时而上刑具。
  到后来,有一次冯安安的确躲进这洞里,折磨之下,已分不清是幻是真。
  她听见声音由远传来:“找到你了!”立马吓得又抖。
  眼泪淌个不停。
  可来的不是虿翁,却是肖抑。
  肖抑提着一个包袱来找她,她分不清真假,拼命抵抗,怕肖抑是虿翁幻化。
  肖抑再三澄清,冯安安仍旧不信,道:“若你真是大师兄,我昨日教你的
  第三篇诗文第三句是什么?”
  肖抑不假思索答道:“先师有诀神将助,大圣无心火自飞。”
  “九转但能生羽翼,双凫忽去定何依。”冯安安情不自禁接下一句。
  从此往后,这两句诗成为两人相互信任的暗号。
  冯安安这才平静下来,蜷在岩壁旁,哭个不断。
  “师妹,别哭了。”肖抑不知所措,打开包袱,竟给冯安安捎了一串葡萄。
  这东西在山上算是奢侈物,冯安安摘了一颗,正准备剥,肖抑抢过来,给她小心翼翼剥好了。冯安安将葡萄放入嘴中,甜化了。
  愈发哭得厉害。
  她哽咽道:“父、父……亲曾告诉我,人生若葡萄一串,先尝甜的,后头就只剩下酸涩的了。”她的人生一串,在前十二年尝光了甜葡萄。
  肖抑连忙安慰她:“那我也一样啊!”一起尝尽酸涩。
  冯安安眼泪滴得太厉害,葡萄都看不清了,肖抑的面容也看不清。她用手去擦眼睛,手背上虿翁折磨留下的伤疤还未长好,红褐色周围绕着一圈浅红,与她白皙的肌肤色差迥异。
  冯安安嘟嘴说肖抑:“你是以前都是酸的,往后就、就都是甜……”穷小子以前吃都吃不饱,差点成为狼腹肉餐。如今起码吃饱穿暖,还是他们这一辈的大师兄。
  肖抑沉默了会,似在思考怎么安慰冯安安。
  冯安安也不管他,一个劲痛苦。
  肖抑伸手,轻轻拍了下冯安安的后背,即刻缩回:“你没有先把甜的吃完,我也没有先把酸的吃完。我俩都是随手摘的,一颗甜,一颗酸,交错交替。往后你会吃到酸的,但也会吃到甜的,便是那时的惊喜。”
  冯安安虽然不大信,但还是破涕为笑。
  肖抑不再吭声,埋头给他剥葡萄。一颗又一颗,不嫌麻烦,全都给她。
  冯安安道:“师兄你别都给我,你自己也吃。”
  肖抑:“我不饿——”饿字话音未落,冯安安已经不打招呼塞了一颗葡萄到肖抑嘴里,她的手指因此伸。进去,拿出来时沾了丝丝他的口水。
  ……
  无名山上的事,详细的,她就牢记两件。这是第一件,还有第二件。
  第二件是冯安安试图掐死虿翁,结果自然是被发现,蚂蚁不可撼大树。
  虿翁玩味道:“近日钻研出一个新法玩,我徒儿可以先试一试。”上下打量冯安安,眼神令她起鸡皮疙瘩。
  虿翁向众人演示他的新发明。
  柴火堆得到人腰间,上头搭着铁架子,里头灌满山泉水。架子上罩着竹篾编的蒸笼,长宽各两丈,方方正正。
  二师父和四师父正好有两待惩罚的徒儿,先拿两人试一试。
  首先是四师父座下小师妹,打得奄奄一息,丢进蒸笼里,盖好。虿翁亲点火把,水煮了一会,开始沸腾,蒸笼顶上升着白烟,小师妹哭着喊着,哪怕再痛,也得咬牙爬出蒸笼,重重摔在地上。
  虿翁指着师妹,同二师父、四师父笑道:“像不像鲤鱼打挺?”三人哈哈大笑。
  但三人不够满意,方才的小师妹虽然行动艰难,但全程是清醒的,因此爬出来太快,虿翁等人觉着趣味不足。
第二回,将二师父座下罪徒,先灌了迷药,再丢进蒸笼。
  这回笼顶上白烟袅袅,能听见锅中水不断沸腾鼓泡的声音,这位师兄醒来逃出时,已经整个人肌肤被蒸得通红。
  锅里水去了大半,而他则养了一年多才将烫伤的皮肤养好。
  虿翁觉得差不多了,给这玩法取名“蒸鲈鱼”,又说该上更刺激的“蒸螃蟹”了!
  他用绳子捆了冯安安,打算丢进去。
  冯安安想着反正死路一条,便痛骂虿翁,言语极尽可能的歹毒,还拼命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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