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婉不再说,极有脾气地端着一整盘玉米糕走了出去,压根不管身后的殷玄脸色有多沉,盯着她后背的视线有多么的冷戾。
殷玄就弄不懂了,她哪里来的底气和胆色跟自己叫板。
殷玄更弄不懂的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忤逆自己,他居然没摘了她的脑袋,还任由她为非作歹下去,真是匪夷所思。
聂青婉端着糕盘往御书房门外走,跟迎面进来的功勇钦和随海碰个正着。
聂青婉没向任何人行礼,哪怕功勇钦是二品刑部尚书,她也没向他见礼问安,平时见到随海,还会打个招呼,这会儿连招呼也不打了,直挺挺地往门外走。
随海纳闷,心想,这晋东郡主怎么了,是跟皇上置气了?
不一会儿见殷玄出来了,果然脸色不太好,随海就揣着心守在了一边儿,想着功大人来的不是时候啊,皇上正在气头上,若带来的是好消息,倒还能相安无事,若带来的是不好的消息,那可就遭殃了。
功勇钦来汇报查案进程,还有两天就到了皇上给他的期限。
如今他遇到了瓶颈,需要来向皇上请示。
可请示的内容他不太敢说,是以,还是先观察了一下殷玄的脸色。
见殷玄脸色不好,他就更不敢说了。
功勇钦低头沉默了片刻,将刚刚调查的新信息说给了殷玄听,而这条新信息,正巧是李东楼已经汇报过的,殷玄不管这是刑部自己查的还是李东楼告知的,他只当是第一回 听,他道:“既然功爱卿已经摸到了方向,那就去查。”
功勇钦道:“已经查过了,窦太医说那荷包是住在马胡同里一个叫马艳兰的姑娘给他的,我们早上也提审了那个姑娘,那个姑娘说荷包是一个挑货郎卖给她的,当时街坊邻居都看着,我们挨家挨户问了,确实证明那两个荷包是一个挑货郎卖给马艳兰的。”
殷玄问:“那个挑货郎可找出来了?”
功勇钦道:“没有,这就是臣来找皇上的原因。”
殷玄挑眉,看着他,示意他说。
功勇钦道:“我们根据马艳兰给的挑货郎画像,已经着画师画了人头像,也贴了悬赏,可一个上午过去了,没任何消息,臣是觉得,这个人很可能是易了容,我们就是把他的画像贴满大殷帝国的每一个角落,也找不出他来,所以臣想,请求一个人协助。”
殷玄问:“谁?”
功勇钦小声道:“聂北。”
说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殷玄冷笑,这一声笑简直把随海的心都笑的结了冰,随海瞪着跪在那里的功勇钦,想着他真是大胆,启用聂家人,他是想死了吧!
功勇钦不想死,正因为不想死,他才来向皇上请示。
还有两天,他若破不了案,那他就乌纱帽不保。
请聂北协助,也许会惹怒皇上,也许不会,即便惹怒了皇上,皇上也不会真的砍了他的头,最多,同样的摘掉他的乌纱帽。
所以,功勇钦思来想去,觉得最终结果都一样,为何不拼一拼呢?
只要聂北出马,这案子就一定能破。
可他不知道,请山容易送山难,一旦聂家人出了山,那就是放虎狮出洞,森林之王再现。
聂北在等的,无非也是一道圣旨。
他若真的出手,定然不会便宜别人,他得代表聂家人,先在朝堂站一席之地。
以往他们聂家确实不会理会任何朝堂之事,可如今,因为一封信,一对荷包,他们再也不能与世隔绝,壁上观局了。
他们会重新进入朝堂,等待那个人的归来。
即便归来的不是她本人,也无妨。
只要太后神威重现,那他聂家一定会再战金銮殿,蜚声朝野。
第51章 主宰
功勇钦想请聂北协助,殷玄会批吗?当然不会。
殷玄这会儿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听了功勇钦的话后,直接让随海把他轰出去了。
功勇钦狼狈地跌出门外,被守在门口的聂青婉看个正着,功勇钦面子挂不住,往她瞪了一眼,刚整理好官袍走出两步,他又折回来,一脸笑意地问她:“今天谁惹皇上了?”
聂青婉眼皮微掀,软声说道:“不知道。”
功勇钦知道最近这个晋东郡主很受皇上的宠爱,远比明贵妃还要受宠,明贵妃虽然被皇上宠着护着,可从没被皇上允许进入过龙阳宫,更没在龙阳宫的主殿里留过夜,尊贵如皇后的陈德娣,也没有,贤良温和的宸妃也没有,只有这个晋东郡主,开启了后宫女人们的先河,入住了龙阳宫。
虽然是被贬进入的,可能进到龙阳宫里面,那就是一种本事。
功勇钦心思转了几转,悄声说道:“皇后中毒一事儿你知道吧?”
聂青婉道:“知道。”
功勇钦道:“最近查到了一个疑点,需要请聂北协助,你可能不知道聂北是谁,不过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他能帮我们查案就行了,晚上你伺候皇上的时候,跟他说一说。”
聂青婉道:“大人刚进去没向皇上提吗?”
功勇钦叹气道:“提了,可皇上没允。”
聂青婉道:“皇上既不允,那就说明他不乐意,你却还让我去说,大人是觉得我眼睛不好使还是脑袋不好使?不说我一个小小的宫女能不能在皇上面前说这话了,就是能说,皇上也不一定会听,就算皇上听了,应不应我也干涉不了,莫不是大人还觉得,我一个小小宫女,连皇上都能左右?”
不轻不重的音调,暖暖的嗓音,不疾不缓的话语,把功勇钦说的一愣。
功勇钦是臣,很少接触后宫的女子,御书房严禁后宫女子涉入,就算每回来御书房面圣,也与皇宫女子搭不了边,唯一有见面机会的就是各种庆典大典祭拜等重要节日,可那样的日子,也只是远远地参拜,压根不会近距离接触。
所闻之事全来自于别人之口,就如同现在这个晋东郡主,知道她这段时间正受宠,却不知道她品性如何,这一接触才知道,牙尖嘴利,不好应付。
功勇钦道:“是我失言,告辞。”
功勇钦说完,正准备要走,御书房的门打开了,随海走出来,正准备喊聂青婉进去,见功勇钦还在,不免咦了一声,又见功勇钦跟聂青婉一副谈话的架势,随海就更疑惑了,他看了看功勇钦,又看了看聂青婉,还没开口问询,功勇钦就先一步走了。
等人走的没踪影,随海看向聂青婉,问道:“刚刚你在跟功大人说话?”
聂青婉道:“没有。”
随海眯眼:“我都撞见了,你还要狡辩,你若不如实说,我就进去禀告皇上。”
聂青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那你禀告吧。”
她说完,问:“你是出来找我的吗?”
随海冷哼:“皇上宣你进去。”
聂青婉端着糕盘走了进去,进去后走到龙桌旁边,问殷玄是不是要她研墨。
殷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手中的大长盘子,见盘子上他刚刚搁在那里吃了一小半的糕饼不见了,心情奇迹般的就好了。
他以为聂青婉是吃了,但其实聂青婉出去后就把那玉米糕扔了。
殷玄道:“盘子搁着吧。”
聂青婉将大长盘子放在另一侧的桌子上,过来研墨。
研墨的途中,随海进来了,附在殷玄耳边说了一句话,说完,随海看了聂青婉一眼,出去守门。
殷玄批改了三五个折子后问聂青婉:“你跟功勇钦认识?”
聂青婉道:“不认识。”
殷玄道:“那他找你说什么话?”
聂青婉道:“功大人说皇后中毒一案需要一个叫聂北的人协助,可皇上你没允,他让我晚上伺候皇上的时候说一说。”
殷玄似笑非笑,搁下御笔,兴味地问:“你应了他?”
聂青婉道:“没有。”
殷玄道:“为什么不应?”
聂青婉道:“我自知没那么大的份量,左右不了皇上,亦不会做自己不该做的事情,我如今负责给皇上研墨,只要做好这件事就行了。”
殷玄收回目光,说道:“你倒是很清醒。”
聂青婉道:“当然,我一直清醒的很,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殷玄唇角微勾,却一丝笑容都没有,他继续拿起狼毫,批改折子。
临到晚上,李东楼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跟今日白天功勇钦向殷玄汇报的一样,李东楼也查到了马胡同,查到了马艳兰,知道那两个荷包是从一个挑货郎的手中流出来的,可问遍周遭的所有人,都说不认识那个挑货郎。
李东楼道:“臣怀疑那个挑货郎就是王云瑶。”
殷玄道:“光怀疑没用,得有证据。”
李东楼道:“关押到刑部提审,就不怕她不招。”
殷玄笑了笑,没应这句话,只又问:“冼弼那边查的如何了?他家中可有任何可疑的药草?”
李东楼说:“没有,今日我去他府上搜过了,都是一些寻常的药材,备着应急之需的。”
殷玄背起双手,走到窗户边上,他伸手推开一扇窗,斜靠在金粉一样的墙壁上,看着窗户外的夜景,夜景很美,宫灯、星光、月色勾勒着宫廷飞檐,错落的花草树木,夏日漂浮的花香,一些提着灯笼缓步慢行的宫女,驻守的禁军,光与景,美女与铁戈,把眼前装饰的鲜活而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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