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凉见了,也弯了弯唇,“沈某有一件事儿,想问萧王爷。”
男人敛了敛笑,“何事?”
“两年前,东燕兴帝十九年,萧王爷可曾出席了燕齐结盟的宫宴?”
“去了。”
“可曾见过沈某?”
“见过。”萧燃颔首,微不耐烦。
“在哪儿见过?大殿上还是偏殿里?”沈未凉一双美目紧紧盯住男人,语气有些不依不挠。
“忘了。”萧燃神色逐渐烦躁,口气不善。
沈未凉识相地闭上嘴巴,不敢再问。心下却明白了几分。
周阑烟点了多罗香勾出她体内两心露的毒性,而她却重生回到了两年前,改变了自己替许怀衣挡酒命运。
所以她现在还能好端端地活着。
可她是怎么回来了?
想不明白的沈未凉郁闷地揉了揉额发,却见床边的男人盯住她额头,神色有些凝重。
萧燃倏然俯身,抬手还算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角,额上偏左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如果没记错,那是她十八岁的时候为了救他留下的。
萧燃不是长情念旧之人。西景局势风云莫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有时宁可在战场厮杀,也不愿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可到底,他撑到了现在,且每一桩事,都做的极好。
然而在他心底,他是想谢谢沈未凉的。
谢谢她鲁莽地闯到他的身边,替他挡了箭,和她说“萧燃,你可不能死”时张扬的笑靥。
沈未凉不解之际,见男人收回了手,转而附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嫁给本王一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沈未凉面上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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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势在必得的周阑烟,在得知沈未凉没死后,百思不得其解。她此番明明做的万无一失,甚至在屋外亲眼看着沈未凉倒下了,怎么会一点事儿都没有?
一想到自己惨死的结局,周阑烟就双目泛红。少女愤恨地将桌上天青色的茶盏一股脑摔碎在地。不管如何,她都要赶紧解决掉沈未凉。
正当她怒火中烧之际,沈未凉却是自个找上了门来。
女人体态纤瘦且婀娜,似乎是刚睡醒的模样,拢了件牙白色的薄衫,神态淡然。
“沈姑娘怎么来了?”周阑烟适时地收起面上阴狠的表情,竟还扯出了浅浅的笑容来。
沈未凉勾唇,“为什么害我?”
周阑烟眸中精芒一闪而过,笑得无辜,“沈姑娘说什么,臣女听不懂。若是为了上次的事儿,臣女已同芝宜道过歉了。”
沈未凉朝前迈了一步,舌尖抵着腮帮子,说话的时候眉尾轻挑,带着三分痞七分狠,“两心露,多罗香。沈某好像不记得在哪里得罪过你吧。”
周阑烟不动声色地收紧拳头,面上仍笑盈盈的,“沈姑娘多虑了,臣女之前口无遮拦的,现在知道错了,往后定不会再出言冒犯。”
沈未凉偏头不屑地嗤笑,心想着小丫头装蒜装得还挺像,可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得了她。
女人突然伸手掐住周阑烟的脖颈,目光灼灼地盯住她,“还不肯说为何要害我?”
周阑烟双手死死掰开沈未凉尚且虚弱的手臂,猛地将她推开,随手拿起案几上的如意耳尊朝沈未凉砸了过去。
后者灵敏地闪身避开,越过地上一堆茶盏的碎片,抬脚用力朝周阑烟的膝盖处踢去。少女避让不及,趔趄着跌倒在地。
沈未凉毫不客气地反剪住周阑烟的双手,一脚踩在她的后背上,压得她丁点儿也动弹不得。
“现在肯说原因了吗?”沈未凉低了些头,耐心十足。
周阑烟被死死钳制着,终于绷不住温和的面色,咬牙切齿地叫嚷,“放开我!我何时害你了?你又有何证据?”
沈未凉被她吼的耳膜一震,下意识蹙了眉,“屋里的多罗香可是你焚的?”
“是又如何!多罗香只是普通香料罢了。”
沈未凉兀自笑了笑,猝不及防往她口中塞了颗小药丸,然后捏着少女的下巴逼迫她咽了下去。
周阑烟睁大了双眼,使劲地咳嗽着,试图将药丸吐出来,奈何却是无济于事,情急之下,连清脆的嗓音也尖锐了几分,“你给我吃了什么?”
沈未凉慢悠悠松开手,丢了包香料进麟纹三足香炉中,然后冲着周阑烟笑得无辜,“两心露。”
周阑烟面色惶恐,踉跄着爬起来就要夺门而出。沈未凉猜准了她要逃跑,一脚踢上房门,而后揪住少女的衣领,往后一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既然你不知情,那跑什么?”
炉中白烟袅袅,很快屋内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周阑烟慌了神,娇美的脸庞露出惧色来。她急忙扯住沈未凉的衣摆,泪眼婆娑着求饶,“我是迫不得已的!你就放过我吧!”
沈未凉一把甩开少女紧攥着的双手,淡淡道:“说清楚,为什么害我?”
周阑烟眼泪流的更凶,“我会死的!不杀了你,我就会死的很惨!”
沈未凉冷着脸追问,“是谁胁迫你的?”
周阑烟拼命摇头,再次拽住女人的衣摆,目光迷离没有焦点,喃喃自语,“我已经死过一回了,这一次,我不想再死了。”
沈未凉掩下眸中的讶色,忽然自嘲地笑道:“一回?老娘都死了两回了。”
见周阑烟没反应过来,女人半蹲下来,同少女视线齐平,“你也,重生了?”
周阑烟眼里的吃惊之色不言而喻。
可还没等沈未凉问出些什么来,屋门就从外面被打开来。
萧燃见她二人气氛诡异,尤其是周阑烟简直哭成了泪人,半伏在地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男人自是不会怜惜她,却知道周阑烟毕竟是太后身边的人,且家族势力雄厚,虽厌烦,但尚且动不得。
萧燃遂冷着脸,语气不善地下令,“整日胡闹,都回屋呆着去!”
周阑烟垂首依旧低声地哭哭啼啼,沈未凉却站在原地不肯动,“萧王爷,沈某与周小姐还有些话要说。”
萧燃见她执意要跟自己对着干,略有些气恼地瞪了女人一眼,“伤都好了是吧?”
沈未凉充耳不闻他的嘲弄,难得固执,“请萧王爷见谅。”
见谅个鬼。
他萧燃什么时候成了会见情况去谅解别人的人了。
男人眉毛一横,面色躁郁,像是在强压着火气。他快步走到沈未凉身前,勾住女人的细腰,不由分说往肩上一扛,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沈未凉愣了片刻,旋即拧着男人的胳膊,膝盖用力顶了下他的胸口。萧燃闷声轻哼,没好气地将她丢了下来。
沈未凉刚要跑开,惊觉肩头被死死按住,男人从她的背后覆上来,胳膊肘勒在她看似纤弱的脖颈处,稍一使劲,便叫她呼吸困难起来。
“沈未凉,老实点儿。”
男人怒火中烧的语气在她耳边响起,警告之中,又带了些狠意。
沈未凉轻吐气,放弃似的松懈下来,“不打了不打了,沈某不是王爷的对手。”
萧燃却纹丝不动,仍牢牢绞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若再动手动脚的不安份,本王可就也要动手动脚的对你了。”
第8章 练剑
在没遇到萧燃之前,沈未凉眼里只有两类男子。一类是温润如玉如许怀衣之流,另一类是军队里没皮没脸的兄弟们。
遇到了萧燃之后,沈未凉觉得自己的分类愈发清晰了起来,就只剩下了萧燃一类,和除了萧霸王之外的另一类。
虽然沈未凉非常想问明白,周阑烟到底是不是同她一样地重生了。奈何萧霸王不给机会,一路径直将她拖回了屋里。
男人面色晦暗得像要下大暴雨,沈未凉学乖了些,不敢过分造次,也就作罢。
“方才还爬不起床,现在怎的揍起人来生龙活虎了?”
沈未凉被他这么一噎,也不能实话实话,有些憋屈地瘪瘪嘴。
她都被周阑烟搞死了一次,重生后还不能问个究竟顺便揍一顿撒撒气吗?何况她大病初愈都没什么力气,拧了周阑烟几下胳膊也能叫揍人?
再者而言,她沈未凉的字典里就没有吃亏二字,打落的牙怎么也得吐别人脸上,才算扯平。
萧燃见身前的女人颇有些不服气的模样,揪着宽大的袖口揉揉捏捏,闷不吭声。遂有些好笑地看她,“明日陛下就要回宫了,周阑烟也会随之一同。”
沈未凉闻言,这才缓和了些面色,明白萧燃此举为何。遂爽快地开口,“沈某知道王爷的意思了。”
周阑烟是太后身边的人,再怎么也不能让她带着伤回去。
萧燃见她听懂了,满意地掀了珠帘离开屋子。男人前脚刚走,小皇帝后脚就找来了。
孟津翊一进屋子就仰着肉嘟嘟的小脸,满眼敬慕地看着沈未凉,“沈姐姐,听说你方才教训了周阑烟,可真是痛快!”
沈未凉摸摸鼻子讪笑,“陛下不喜欢周小姐?”
小皇帝叉腰,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她是母后的心腹,朕去哪儿她都要跟着,然后汇报给母后。”
沈未凉了然般颔首,“那正好,沈某替陛下出了气。”
孟津翊喜笑颜开,而后拽着女人的手晃了晃,认真道:“沈姐姐和别的女子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