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往后呆在摄政王府也这样,怕是会活不成了吧。
等等,她往后为什么要留下来?
沈未凉在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想要离开的念头,心中登时一惊,随即慌乱地将手臂缩回浴桶中,整个人也埋头钻进花瓣里。
看来她真是被老天爷戏弄过了头,竟这么久了还未思考起自己的后路来。
芝宜见沈未凉埋进水里好一会都没探出头,柔声担心地唤道:“姑娘?您还好吧?”
沈未凉这才从浴桶中抬起脸。湿发搭在肩头,水波荡漾,玉铃花瓣尚沾在女人淡雅的面容上。
艳红之下,更显清绝。
沈未凉略思索了一会,迟疑着开口,“王爷他,可有婚配?”
芝宜同翠浅交换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二人迫不及待地你一言我一句答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爷向来洁身自好,不仅没有纳王妃,而且连一门妾室也没有。”
沈未凉挑眉,他哪是洁身自好,他这分明是无人敢靠近吧。
翠浅还在夸张地接话,“而且爷不仅位高权重,更是拥有万贯家财。姑娘若嫁进摄政王府,那定是一世荣华富贵,不愁吃穿用度……”
沈未凉赶紧挥挥手让她打住,“行了行了,沈某可不敢高攀萧王爷。他该娶一门贵女,助他平步青云才对。”
芝宜闻言,将帕子搭在横架之上,意味深长地笑,“姑娘所言差矣。爷既然带您回来,自然就说明了爷承认您是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
言罢,也不等沈未凉辩驳,芝宜便拉着翠浅退了下去,似要给她留些时间好好想想一般。
沈未凉微叹了口气,伸手掬起一捧浴水,看着玉铃花瓣四处飘零,陷入了沉思之中。
从没想过有一天,她堂堂东燕扬威大将军,竟要为了日后的生计而发愁。若没有萧燃出手相救,她一早便死了。天下虽大,除了这摄政王府,她好像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直至水温凉的有些冰人,沈未凉才从浴桶中爬出来,抬着右手擦拭干净身上的水渍,然后套了件干净的里衣,躺在床榻上。
还没等她闭上眼,就听见自个肚子里发出异常响亮的抗议声。
七情六欲之中,唯食欲最为凶残。
古人诚不欺我。
沈未凉慢悠悠坐起来,想起方才练剑时,萧燃那蛊惑人心的眉眼。当真是半分都不输于许怀衣。
男人有自己的放纵不羁,像天空中盘旋的雄鹰,可展翅凌云。同时他又那样桀骜难驯,浑身无一处不跌宕肆意。
本来她同他都是那样闪耀的人,可是现在,看着萧燃她只会愈发自惭形秽。
沈未凉晃了晃头,甩掉一脑袋悲郁的念头,伸手端起青釉覆莲座高脚烛台,点了明火,悄悄朝东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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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摄政王府,东厨里什么吃食都没剩下,干净的像是遭了贼人。沈未凉摸着饿瘪了的肚子,决定自个动手,做碗面吃。
想她也从军了五六年,不仅口泼的很,做饭也是一把好手。不过仅限于,填饱肚子的层面。
索性东厨里各种食材都有,没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便出炉了。还没等她拿起筷子尝一口,就听见走廊上传来一阵沉闷厚重且拖沓的脚步声。
像是什么人受了伤。
沈未凉瞧了眼阳春面,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丢下手里的筷箸,轻声轻脚绕到门口。夜色漆黑一团,沈未凉屏住呼吸,听见脚步声临近,刚准备打开门,门却先她一步被来人从外面推开。
一股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
沈未凉瞬间抄起灶台上的擀面杖,毫不客气地朝着男人肩头砸下去,几乎同时,男人一脚将她踹翻在地,手中长剑泛着寒光,虽被她堪堪避开,脖颈上仍是落了道长长的血痕。
啧,下手真狠。
沈未凉咬牙,屈腿一勾,将男人也绊倒在地。她一个利落地翻身,就压在男人身上,手中擀面杖刚要锤下去,自己的脖颈就被他一把掐住。
屋外的随从瞧见沈未凉压在王爷身上,当即大惊,抽出佩刀就要砍了她,却听萧燃满是烦躁的一声高喝,“温酽,住手。”
被及时制止的侍卫更加吃惊地停下手,看见自家王爷虽然暴怒着但却忍了下来,有些费力地将身上的女人丢到一边去,“怎么,沈小将军想恩将仇报不成?”
沈未凉这才借着月色,看清了男人愠怒隐忍的面容,“萧王爷,沈某还以为是王府进贼了。”
萧燃掸着衣裳上的灰尘,瞥见灶台上冒着热气的阳春面,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这女人半夜三更跑出来,敢情是饿了?!
没等男人开口奚落,沈未凉倒是眼尖地发现他玄衣深深,染透了血色,遂蹙着眉头道:“外面那个温什么来着,你家王爷受伤了,快带他去看大夫!”
温酽当然知道王爷受了伤,还不是因为她在这儿鬼鬼祟祟的,才引的王爷带着伤前来多看两眼,还挨了一擀面杖。
萧燃摆摆手,瞪着女人示意她闭嘴,然后慢悠悠地开口,“不碍事,温酽你去拿些药来。”
黑衣侍卫虽不解为何要在东厨里上药,却不敢拂逆王爷的命令,遂低头退了下去。
沈未凉动完手,觉得更饿了,也懒得管萧燃在不在,自顾自端起面碗,喝了一大口热呼呼的面汤,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男人被无视之后本就不爽,闻到阳春面的香气之后,就更加不爽了,清了清嗓子,“本王,饿了。”
沈未凉端着面碗的手一抖,抬起清丽的小脸来,不卑不亢,“沈某,也很饿。”
萧燃剑眉一拧,瞪着女人的目光更凶几分,然后连句商量也没有,大步上前夺过沈未凉手中的面碗,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埋头吃起面来。
沈未凉:………(脏话)
女人就这么哆哆嗦嗦又气的没了脾气地等到萧大恶霸吃完了阳春面,伸着脑袋瞧见碗里连一滴面汤也没剩下,终于死心了一般,恹恹地准备回屋睡觉。
萧燃见状,立刻粗鲁地扔下面碗,出声拦住她,“等等。”
沈未凉偏头,见男人伸出大掌推着她朝屋外走去,不由分说将人带到院子里。
萧燃蟒袍上的血迹已然干涸,看不出伤口的深浅来,他却浑然不知痛般,提也未提。
温酽捧着几瓶金创药候在院里有一会儿了,男人径直走上前,在他手中挑挑拣拣,取了几瓶药膏随意地丢进沈未凉怀里,语气敷衍,“脖子上的伤自己处理一下,若够不着就让芝宜她们帮你。”
沈未凉这才想起方才被他划了一道,抬手一摸,脖颈上火辣辣的疼。她都未曾注意到。
不碍事的“不”字刚吐出口,沈未凉就听见萧燃挑眉喝斥,“闭嘴,回屋去。”
女人在他蛮横的目光中默默地咽回余下两字,还算乖顺地抱着药瓶子,掉头朝寝屋走去。
可没想到,萧燃竟然远远跟在后面,送她回屋。
月光倾泻,走廊上透着不知名的花香。沈未凉走得很慢,大抵是想试试身后男人的耐性,到底差到何种境地。
萧燃也不知怎么今日就鬼使神差不放心她,偏想亲眼瞧见她进屋才好,遂耐着性子一路跟在女人身后。
可她走的也太慢了吧,简直是要踩死蚂蚁的速度。
本来二人相距一大截,某暴躁的萧王爷却越走脚步越快,一下子与沈未凉并肩同行起来。
“你这是准备走到天亮?”男人微垂下头看她,语气嘲弄。
沈未凉不急不忙地抬头笑笑,“沈某饿着肚子,自然是走不快。”
呵,小气的女人。
萧燃弯了弯唇,厚着脸皮道:“沈小将军的厨艺,实在是不敢恭维。”
沈未凉面上温和的表情破了功,没绷住似的嗔怒着瞪起面前的男人来。还真是给了九寸想十寸,得寸进尺!
沈未凉从怀里挑了瓶药效霸道的金创药,重重地掷到萧燃胸膛上,似乎碰着了伤口,惹得男人牵动了眉头。
罪魁祸首这才解了气,大摇大摆进了屋去。
萧燃摩挲着金创药,暗自纳闷,怎么每每碰着了沈未凉,一腔火气就莫名其妙地总能强行压下去,发也发不出来?
明明她那副半点亏也不肯吃的模样,嚣张至极。
温酽见自家王爷眉头拧着出神,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儿,“主子,可是事情办的不顺利……”
萧燃挑眉,突兀地开口,“往后吩咐厨子,晚间留些糕点吃食作为夜宵。”
温酽:……?
第10章 世子
昨儿没吃着夜宵,还平白同萧霸王打了一架,沈未凉早晨醒来时,觉得整个人快要散架了。
芝宜捧着盥盆进屋,一眼就瞧见了沈未凉细白脖颈上的血痕,慌张地惊呼出声,“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沈未凉抿唇,吃痛地抬手摸了摸已经结痂的伤口,“不打紧,给我找件立领的衣裳吧。”
芝宜也没多问,很快便从柜中取了件绣芙蕖花样的立领袄服侍沈未凉换上,“姑娘,方才王爷催促您去送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