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加急奏报内容的那一刻,他惊得将奏报都抖落在地了,人更是呆立当场半天不得动弹,还是同值的低品级官员再三呼唤,他才从震惊中醒过来,当下便慌忙抱着奏报直奔崇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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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相府,离忧居。
独自坐在廊檐下望着被华灯照得通透的夜空锁眉愁思,他能感觉到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更加叫嚣了,他知道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可他却不知那究竟是什么。
“公子,您还是回屋去吧,外面这么凉,回头要是受了寒,属下无法跟诸位尊者和两位队长交代。”
赤麟陪在近旁苦口婆心地劝,这操碎心的老妈子脾性实在和他的相貌外形不搭调,形成强烈的反差。
慕篱愁归愁,但对下属依然体恤,对赤麟回以温柔浅笑:“我就在这呆一会儿,反正闷在屋里也睡不着,你就让我在这里吹吹风,冷静冷静。再说了,旭升和静姝已经把我裹得够严实了,风寒近不了我身的,放心吧。”
面对慕荣软语安慰,赤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明心急如焚的人是眼前这名少年,自打云殁他们去了北境之后,他便不曾有过一晚安眠,白天也是魂不守舍的,眼见连日下来他吃不好睡不稳,本就消瘦的他显得更加消瘦了。
就在这时,重明的身影鬼魅一般出现在慕篱轮椅前,躬身揖道:“公子。”
慕篱忙问:“如何?”
重明摇头:“今夜崇华殿的守卫格外森严,少帝自顾相觐见之后便再未踏出过崇华殿一步。”
慕篱浓眉一锁,忧心更重。
肆州送来的究竟是何加急奏报,何以少帝会如此紧张?
重明接道:“公子,还有一个重要消息。”
“说。”
“我们在大内的人刚刚传回消息,顾相出了崇华殿后不久,厉王便进宫面圣了。”
“!”慕篱的心陡然为之一惊。
重明抬头看向慕篱,那只碎发遮挡间依稀可见眼中跳动着杀手独有的犀利。
“厉王进殿之后,少帝便屏退了所有人,与之密谈了许久方出。因有武德司暗探和禁军重重守卫,我们的人无法靠近,故而无法探知他们谈话的内容。”
一股强烈不祥的预感涌上慕篱的心头,令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楚天承为何会深夜觐见少帝,还屏退了所有人密谈了许久!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是否与肆州来的那道八百里加急奏报有关?
慕篱生平头一回如此慌乱不安,再问:“云殁他们还没有消息传回吗?”
重明摇头。
“那羽陵公主那边呢?可有消息?”
重明跟赤麟不禁对望一眼,依然摇头。
“是嘛……”慕篱沉重一叹,愁眉紧锁。
自打慕篱接手司过盟以来,重明他们还从未见他如此焦急慌张过,心下都知情况不妙。
慕篱将目光又投向灯火通明的夜空,虽心知焦急也无用,也知云殁他们办事一向稳妥,可眼下不知为何,他内心强烈的不安已快压制不住。
慕篱攥紧了轮椅扶手,双目中含着凝重的忧愁望向天际,默默祈祷:老天爷,请你一定要保佑父兄平安无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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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城南,深夜无人之巷,俞靖顶着寒风蜷缩着身子艰难行走在烈风呼啸的街道上。
他是刘业府上的客卿,因为人比较机敏,办事牢靠,也比较会说话,故颇受刘业倚重。
只见他特意穿了一套平民粗布长袍,将头也包裹住,一路左顾右盼,看有没有人跟踪自己,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冯府偏门。
他敲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那小厮看来人穿着打扮之怪异,立刻想关门,被俞靖拼死拦住。
“快去禀报你家相公,吾乃国舅府客卿俞靖,有要事相告!事关生死,望与相公见面详说!”
那小厮上下打量了俞靖一番,满眼不屑,俞靖都快急哭了:“我真的有要事要禀告你家相公!事关生死,片刻耽误不得!”
小厮听了之后将信将疑地去了,不多时便回来了。
“我家相公说了,没空见客,您请回吧!”语气十分不善。
“我真的有要事……”
小厮十分不耐烦地将他往门外一推:“赶紧走,赶紧走,不然我喊人轰你了啊!”
小厮再一使劲儿,生生将俞靖推倒在地,随即门嘭的一声就被关上了,满世界便又只剩下凄厉寒风的鬼哭狼嚎。
俞靖缓慢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仰望冯府高墙大院一声长叹:“哎!冯公啊冯公,俞某已仁至义尽,既然天要亡尔,俞某也爱莫能助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余靖是个机警有远见的,心知大祸将至,因此早就向刘业告了假,说是家中老母病重,他要回乡探望,刘业也没怀疑,准了。
不过他终究良心不安,遂在走之前决意试一试,谁知还是没能回天。
是夜,他赶在宵禁闭城门前离开了大梁,永远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这唯一的活命机会,就因冯远的高傲自大就这么放过了。
虽然小厮回禀说来人穿得极其穷酸,像个穷困潦倒的乞丐,这的确有错,可归根结底还是他的目中无人害了自己,也连累了与他称兄道弟的林煊和吴启。
这一夜至后半夜时,京城突然狂风大作,掀屋拔树,摧毁了许多民宅,连城南康定门的门扇都被掀飞了,伤了好几名守夜的禁军将士,凄厉惨状叫人肝胆俱寒。
而这一夜,慕谦父子还在遥远的北境全心全意地准备即将到来的大战,为魏室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不知京中正酝酿着一场即将震动乱世的浩劫!
第98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上)
同夜,槃水北岸,长河谷之北,槃州长河县南郊。
但见枯林边山崖旁荒郊里,群雄乱舞,刀剑交错,冷兵交锋之声不绝于耳,云影与一名身着魏军铠甲的将领正被无数黑衣蒙面者包围群攻。
包围圈外,两个显眼的男子并肩而立。
一个白衣飘飘,长身而立,生着一张颇为俊秀又和善的脸,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一个黑白相间束袖袍靴,长得倒是五官端正,可惜生了一副冷冰冰的脸。
他这冷冰冰还跟云殁性格使然的冰块脸不同,他的冷有点不自然。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他就像是被人为地抽去了灵魂,对世间一切无知无感,只剩下一具躯壳在行走,眼中也是空洞无神的,看起来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
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个人的眼中就看不到心。一个无心无情、无知无感的人,看起来不免叫人心生怜悯。
追风一边注视着战圈中云影的每一个细节,一边对身旁的落雨笑道:“我以为掌门会派火凤前来,毕竟这边才是主战场。”
落雨面无表情答:“火凤另有任务。”
追风只浅浅一笑,更加专注于云影似鬼魅似幽灵般的身法。
面对绝对优势的围攻,她以身姿灵巧、奇快无比的速度以及准无比的剑法穿梭自如,难怪之前她能在他们的重重围追堵截下跑出这么远。
“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分队长便有如此能耐,那四大尊者真正的实力岂非更加深不可测。”
多年来,司过盟和追命九门无数次较量,九门阴阳判官和左右辅弼虽与司过盟四大尊者都有过交手经验,但双方似乎哪次都不曾使出过全力,所以他们从来没摸清过四大尊者的底牌。
落雨道:“可惜她终究只是一个人,无论她有多大能耐,都还是敌不过车轮战的消耗。”
落雨说这话时,负在背后的手有意无意地摸索着后腰别着的子午鸳鸯钺,随时准备加入战斗。
追风偏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眼中聚起了冷冽,负在背后的手亦紧了紧指间欲出非出的燕尾镖。
身后这条界限是掌门下达的死命令,绝对不能让司过盟任何一个人越过,所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任何企图通过这条界限的人!
就在这时,战圈后方突然杀出大队人马,两道身影转瞬间便飞落在了包围圈中央!
云影和那银铠将领看清来人后都兴奋不已,宛如身处绝境时看到希望般两眼放光。
“殁尊者!酆尊者!”那将领激动叫道。
云酆落地的同时瞅了瞅云影,面对此时此境竟还不忘调侃:“云影啊云影,枉费我和大哥那么费力地替你做掩护,可你竟然被人包围了,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他们自慕篱下令之日起便率领数十亲卫队员一路向北查探,一直到了藏谷关脚下也未曾遇到任何阻碍。
根据他们掌握的情报,九源六万驻军确如慕篱所料,早已是楚天承的囊中之物,名义上的副帅朱煦也早就是楚天承的心腹了,因此十一月朔日夜间,竘漠“兴兵二十万”突袭藏谷关才能那样顺利。
而根据他们的调查,“敌军”对藏谷关的布防似乎十分熟悉,进攻迅速有效且直击要害,而藏谷关的守关魏军似乎也没有做太多的抵抗,简直就像是故意放竘漠军队入关。
而一直寄希望于竘漠“援兵”的纪国余孽叛军在“约定”的时间里配合竘漠“里外夹击”藏谷关驻守魏军,却不料“盟军”攻击到藏谷关最后一道防线时竟突然销声匿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