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的名声是最为重要的。大庭广众之下,可不要做得太过,免得落下不好的名声惹人闲话。
关常欣不置可否哼了一声。
关珠珠带着一脸善解人意的笑容,继续道,“那这一次,就以救济乞丐为题吧?只要诗句里含有相关意境就行。素素小姐,请。”
元华垂手轻捏着衣袖,似有所思了一下,“富有馀乐贫不堪忧。”
关珠珠的提议正好让她顺势进入主题。
此行目的有三四。
一者‘偶遇’清湖泛舟的众风雅才子,借由他们的力量促成一件事。
二者观察清湖下游地势、或者确切的说是留意关家商船的出路线……
三者确认一下心中的猜测,是关于关家运送的私盐流向何处。原本,她猜测就在清州境内,但在稍微打听了一下后,发现关家与清州盐铁官往来并不密切。
再有时间也对不上。
关家布庄每三个月进一批新料子。
盐庄每一个月运送来一次官盐。
关家商队每一次离开清州,都起码要一个月半的时间才能回来。
从清州到江南一带再慢也不过个把月,若能知这其中小半月的时间,关家将船开到了那里或许就能知道私盐的流向……
私盐最终是要到明面上来贩卖。
不在清州,必在临近的城郡地界。
四者一探绿林众。
……
第20章 立下赌约
关宝玉觉得这位被救上来的素素姑娘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但要真说那里有问题,他又有点说不上来,总之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
他‘啧啧’两声,手里敲着扇子,心中酝酿了一下,“雕墙绣毂琼树玉堂。”
“没该你,”关常欣横了关宝玉一眼,方才接了一句:“冠帻破败聚类为同!”
指桑骂槐的意思很明显。
关珠珠似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大家。又十分歉意的瞧了元华一眼,才朱唇轻启,“矫然未肯妄自取求。”
吐字过于讲究,听起来有些说不出的饶舌。诗句行意间的意有所指,并不在关常欣之下,只不过更委婉而阴晦。
关宝玉只觉得有些脑仁疼。坐在那里将扇子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合上,也不打算插嘴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
拆不散。
就看戏好了。
一圈轮下来。
大都是选择了明哲保身自罚了一杯酒。
关珠珠语带嫌意:“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又或许,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元华淡淡回答。
关珠珠语噎半天没找到一句合适的话反驳。微微咬唇,双眸盈盈带水,是欲言又止的娇柔势弱。
看在心情本就不痛快的关常欣眼中只觉得火大。
真是没用!
这都辨不过!
“既然可怜他们,都全让住到你家好了!”
元华认真想了想,“可以纳入考量范围。”
关常欣被对她那种风轻云淡的态度给气得不轻。
元华又道,“一味施舍,会让他们将一切当成理所当然。”元华继续道,“但如果给他们一个机会,或许就能改变一切……”
对于自己的看法被认可。
关珠珠脸色本是好看了一些。
但紧接着的一句又让她心里不痛快起来。
一群好吃懒做的乞丐能给什么机会?
关常欣也嗤笑一声,“不知所云!”说完,又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语带嘲讽的接着问:“你们觉得呢?”
嘲讽是针对元华的。
被问到的风雅才子有些不好作答时。
徐子雨便笑着问了一句:“什么样的机会?”他的微笑发问缓解了有些紧绷的气氛。
“自食其力的机会。”
“若肯自食其力,何至于沦落于街头?”
“他们中多为老弱病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试问谁会不嫌弃收用?身陷泥泞,满身污垢,任人唾弃驱逐,犹如水中浮萍无处容身。”
“那还谈何自食其力?”
“所以,才需要给他们一个机会。这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先救济安顿他们;治好他们的伤,养好他们的身体,教会他们读书认字,再让他们各凭所能,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淡然平静的语调。
听不出同情,也听不出怜悯,却又在无形中有种淡淡的引导性的说服力。
“城内乞丐何其多?没有数千也有数百,安置他们、为他们治病,教他们读书让他们认字那有说得那么轻易?且不说要费多少人手,就单是花销就……”
关珠珠没说完就已经开始摇头,只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语气也染上一丝嘲弄,“素素小姐未免将这一切想得太简单了呢!”
也太可笑了!
关宝玉也摇着扇子道:“安置要钱,治病要钱,教他们读书认字更要钱……投入这么多钱,就为了不可期的未来,不划算不划算!这么赔本的买卖,血亏血亏啊!”
“若公子肯换一个角度看,行善事,积善缘,未偿不是一件好事。”元华道。
“非也,非也……”
关宝玉靠在那里一派悠闲自在,“在本公子眼中,事情的好与坏,在于这件事划算不划算。亏本的事情,从不在本公子的考量范围内。”
元华心道此人不负爱财之名。自无意为自己增加难度,转而向徐子雨问:“公子以为如何?”
“很好的想法。”
徐子雨说完轻眠着杯中酒,神情分明没有半点赞同之意。
元华似有些沉默了。
这时在场的风雅才子都纷纷出言,适时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也算是安慰一下这个有些异想天开的姑娘。
“确是一个很好的想法。虽是有欠妥当,但也不失为一件善举……”
“此事不必急于一时。”
“是啊,是啊!”
在众说纷纭之际。
元华又恢复了常态柔声道,“多谢诸位公子建议、参与,此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待回去之后,素素会着手处理此事,若有疑难再求助于诸位公子……”语气依然是那般风轻云淡的闲适散漫。
众才子:???
他们何时参与进了此事?
关常欣很快替他们问出了,“可笑!这里谁答应你了?”
“这样的事情于诸位公子而言,不过举手随心之事,事若无果,素素一人担揽全责;事若功成,他们必对诸位公子心存感激……”
“谁稀罕那些臭乞丐的感激!”
“助一些身陷泥泞无法自拔的人站起来,助一些失去了希望的人重获新生;他们的感激可以不被重视,但诸位公子的善心仁义,却不能被轻视。”
“你……”
关常欣有些说不过了。
不只是言语上的、更是气势上的节节败退。
元华虽是风轻云淡的态度,却又自有认真与坚持在里面。
“你非诸人,何知诸人心思?”
这样的认真与坚持。
并非那种一昧的强硬性。
而是一种在她言语间极具渗透性的说服力。
关常欣本就很生气,“你--”因为说不过,心中更气了,柳眉倒竖,离席而起!
连酒杯都被带倒了,洒了一桌子的酒水。
元华微微看着没有说话。
关珠珠终于再一次开了口,语带不善:“常欣虽然心直口快了点,但说的也是实话。诸位公子并没有谁答应过你什么;说得不好听一点,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简直是可笑!
提出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就妄想说服大家参与未免高估了自己!
元华轻轻问了一句:“是吗?”却不看向任何人,“不争取,怎知是不是一相情愿?不尝试,怎知一切是不是异想天开?”
“既然这样你敢打赌吗?”
“请明言。”
“赌那些乞丐不会被善行教化,赌这样的想法只是异想天开,赌素素小姐必做不到口中之事,赌到头来终一无事成得不偿失!”
关珠珠只想让她服输。声声句句,质疑分明,娇柔中自有一股令人侧目的气势出来!
“一人之力终有限度,素不敢豪赌……”
关珠珠缓和了一下语气,“若有疑难尽管求助于我们。”一个‘求’字有意贬低。
“小姐口中的‘我们’,可是包括了诸位公子?”
关珠珠闻言神色一顿,正想说不是时。一道清润声音冷不丁开口道,“可以。”
是徐子雨。
他的回答令在众人都有些惊讶。
关珠珠听得心神一漾,心跳都似漏了一拍,满心欢喜之余,又有些含羞欲语,终化为了柔柔一声,“自是包括诸位公子的……”
公子已经替她解了两次围了呢。
……
清风拂杨柳,
江面波光滟。
元华站了起来临栏而立。衬于一片天青水绿的光影中,雪白的兜帽下,乌黑发丝飞扬着。
应了一声“好。”
无论是说服他们。
还是与他们打赌。
目的已成。而关珠珠还生怕她反悔一般,“应下赌约,就不得再反悔。”
元华:“可立书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