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怀瑜随即出声阻止了手下的举动。只不过,他对姬玉韬的举动也很意外,“你不该这样过来。”声音很温和,与这敌对分明的局面格格不入。
姬玉韬对他的话听而不闻,只问:“为什么……”声音有些苦涩得含糊。是在心底里压抑得太久的不明白。
“同样的问题,怀瑜不想再回答。”
“……你明知道这样做,会为城内百姓带来多大的伤害。”
“我的军队,不会对平民百姓出手。”
“四弟口中的平民百姓,指的是汉人吧……”他心中越发悲凉难言。
姬怀瑜只是平静看着他,没有回答。毕竟,有些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四弟若攻破城门,掌握主动权后,下一步又将如何做?是要将我,与一众九黎人、包括姬氏悉数杀绝吗?”他说话的声音里掺杂着些醉意。脸上真实情绪的流露也更为明显。
似是真想知道。
姬怀瑜在攻破城门之后,会如何做。
姬怀瑜轻轻叹气,“怀瑜从如自终的目标,都不过是光复盛朝而已,若是大皇兄肯和平解决,怀瑜也不愿刀剑相向。毕竟你我……也算兄弟一场。”
“呵……”
姬玉韬想笑却笑不出来。那怕是苦笑,都被心底一层层涌上的酸涩代替。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他不能接受、更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四弟……希望我,如何和平解决?”
“只要九黎人肯退出中原地界,并且保证永不再犯,怀瑜自不会相拦。”
两军交战。
必有死伤。再是小无名小卒,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以和平手段达到相同的目标。
他也乐见。
“九黎人……哈,四弟口口声声九黎人,可记得自己身上也流着一半的血?就算四弟能舍弃这一半血缘,可想过那些已在中原安家落户的九黎人?就算他们不该留,那孩子家人呢?届时,九汉两人分,或是父走,或为母离……本该和乐的家庭,就此分崩离析,家不成家。他们的孩子身上也流着九黎人的血,是该离,还是留?”
问到最后。
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喑哑起来。
姬怀瑜在听完他的话后,似顿了一下,“这样的人,只在少数,真到那个时候,要想留下来也无妨。怀瑜的目的,只在复国……”
“他们就算能留下来,也难以容身,就算四弟容得下他们,又能保证京城百姓,个个都能容得下他们吗?汉九交恶,他们便将成不被接纳的罪人……”
“倘若如此,那也是无可避免的事。世间诸事,本就难得两全,怀瑜一介凡俗,更不可能事事顾及到周全。言尽于此,怀瑜意已决,大皇兄不必再劝,即醉着酒,便早些回去吧。”
“四弟,你既然想要这个位置,我给你……我把这个位置给你,只要你不再带领叛军造乱,只要京城一切安宁。”
姬怀瑜看了他良久。才缓缓的说:“大皇兄,怀瑜要的,是天成王朝覆灭……”
姬玉韬心情沉重的看着他。再无言。
姬怀瑜转身,“大皇兄,回去吧……再留,怀瑜怕也不得不将你留下来了。”
在不远处。正在观望这里的一些前朝余臣,似乎已在有些蠢蠢欲动了。
第190章 为何救我
圣境。
古老的白色宫殿下。
是一片极其宽敞的台阶与空旷地。地面铺着某种质地冰冷的白色石砖, 像一片空旷的广场, 四周有石柱, 似有某种规律的排列着围绕广场。
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穿过石柱呜呜作响;白溪与流川,被带到广场中央, 跪在象征着圣族的古老雕像图腾下。
风刮在脸上。
犹如风刀子一般。
穿着白色盔甲的将领,在宣读了圣后的审判后,便要让人将二人处以极刑。叛族者, 只有用自己的血来洗罪……
锋芒刀口, 已在天空下高高举起。反射出一抹白得刺眼的森然寒光。
风声呜呜灌耳。
“长者……”
流川压低了声音。出口的二字, 所含的意义, 在此情此景已经很明显了。
不甘于就此受戮。
此刻……已是最后的机会!在‘长者’二字落下、在疾风袭来的瞬间!本是低头跪在地上的流川倏然动了!
在他动作的同时。
白溪也同时有了动作。相继而起,在起身的同时身上暴发出一股力量!将周围的将士震退, 石尘迎风肆扬!
尽管功体受制。
对上这十几个战士尚有回旋余地。只是想要从这里闯出去却不容易,“快走!我断后!”白溪一掌将流川打出场外, 准备自己留下来拦阻。因为他本就打算坦然接受一切的, 没想过要逃离,只不愿牵连流川。
“你们——”
似根本没想到二人竟然还敢反抗。那宣读圣后判决的将领慢了半拍, 才朝守卫大声喊道:“抓住他们——”
也就在这时。
一片冷风呜呼刮着的古老雕像下。突有奇光映照, 极浅极淡,如一圈涟漪扩散,形成晦涩玄异的法阵图案!
而二人相继被光影图案笼罩, 消失不见!整个过程, 快到让人不及眨眼!
当光圈图案暗淡散去的同时, 所有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只剩有些混乱的场面中,执着武器的战士与守卫,警惕四顾也寻不得目标。
数里之外。
一片葱郁参天的树林中,法阵图案再现,被笼罩在其中的白溪与流川,同时显现出来。奇幻光影消失去,他们二人还有些才从中脱出的晕眩时。
一道宛如天水之蓝的儒雅身影,已身轻如蓝色烟云一逝般往小径而去。
“此地离圣殿不过数里,他们很快很追上。”
平淡得近乎薄凉的声线。有种说不出的特别感,不难听、相反很特别,但却不会教人喜欢听。因为这样的声音无端让人心里生出一丝危机来。
尽管没有什么恶意、但也绝无好意。特别是在眼前此时此刻的情景下,白溪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跟上去。
“为什么又要救我?”是苍老的声线,带着实在想不明白的沉重情绪。
殷墨步伐微顿,“为什么不能救你?”
“根在这里,救之何用?”
对眼前这个人,白溪从未看明白过;不是大奸大恶,却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又无法让人真正将他当成敌人。
“何必执着。”
说着,身法极快,眨眼已消失不见。
白溪再想追上去时已寻不得踪影。流川随即跟上来,虽不清楚情况,但此地离圣殿近确实非久留之地。
遂说服白溪。
先离开寻个隐蔽处。
圣境之内,要找一个藏身处,也非难事。
……
在圣族边界。
是一片焦土般的沙地。环境有些恶劣,因地理位置的原因便成了天险。
蜿蜒着一座已经十分久远的坚固城墙。风霜日晒,星移斗转,亘古长存。
这座城墙,便是圣族领地的边界线。
不少族群结盟而立、时而出没于这一带。在这群异族之中,有少数当年逃过一劫、晓幸存活下来的央族人。
而其它族,则是因为这些年来圣族过于极端压抑的手段下反弹的族群。也都是在存留的央族人的号召下,结盟成一个能对抗圣族的盟军势力。
风尘吹地一地黄沙。
驻守在荒漠尽头的盟军势力迟迟未退。
因在几次交战中。
明显感觉到圣族战士减少后,让他们有了信心,暗中准备新一轮进攻。与此同时,一道宛如天水之蓝的身影,从盟军中如烟云残影一逝而过。
大片草木山石成掩,没有人察觉到……
在这片区域。
环境的情况也与圣族地界大致相同,有山有水,也适应人居住,只不过,比起圣族山水宜人的环境差了许多。
一片竹林后。
有一座简朴的小院子。院子里,晒着一些衣服;角落种着一些瓜果蔬菜,搭着围栏,攀爬着一片盎然绿意。而在墙角则堆放着一些常见农具。
是很寻常而简朴的农家院落景象。
风拂过竹林。
夹杂着一阵妇人不紧不慢的哼唱声。似是童谣,歌词轻缓亦慢……也夹杂着一丝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忧愁思虑。
“天遥路远,飞鸟萧萧,远方吾女睡何早?思念谁知道……”
“水深山高,雪夜杳杳,远方吾女长何貌?何日能见到……”
短短的几句歌词。
不停的重复着……
细细的针,穿着一根漂亮红丝线,在手中不紧不慢而灵巧的缝着花样。是一名面容白皙、神情柔和的夫人,没有什么娇贵态,却也保养得极好,正在慢慢缝制着一件少女的衣物。
是一件很华丽的、漂亮的红色长裙。从衣领到裙摆,绣着一片精美花纹,不难看出妇人对这件衣裙有多用心。确切的说,不止这一件,在房间里,还有很多很多不同颜色样式的衣裙。
似有风至。
从屋外刮进来。
但也只是一阵风而已,没有什么异常,夫人却突然住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眸看向屋外,隔着纸糊的窗栏,仿佛在屋外那个位置站着一个人。